但更重要的是,在山林作战方面,
朝廷可用的人才寥寥无几,
能够超越他并且一定能打胜仗的人更是一个没有。
作为统帅,他十分乐意有一个出色将领来接他的班,让他能够歇一歇。
可走遍大江南北,没有了连年征战的环境,这等将领太难出现了。
陆云逸这番话让整个车队短暂地停滞了片刻。
过了一会儿,魏国公徐辉祖才回过神来,感慨地叹了口气:
“你说得对,如果在火器的发展上故步自封,自我设限,
就永远无法超越麓川战场的成就,本公记住了。”
前方的李景隆瞪大了眼睛,满脸都是羡慕。
他发现,陆云逸总是这样,做事沉稳,一切按部就班。
然而,一旦与一些大人物交谈,
他总能说出一些发人深省、惊世骇俗的话语,而且言辞激进却又不让生不起来气。
李景隆不禁暗自思忖:
“我什么时候才能成为这样的人呢?”
颍国公率领征南大军归来后,整个京城的氛围陡然一变。
就连一些商贩和百姓都明显感觉到,
气氛变得和谐了许多,不再像以往那样压抑。
而朝堂上的官员们感受则更为深刻。
以往激烈的争吵仿佛在一瞬间销声匿迹,
对于都督府和军队的诸多争议也似乎烟消云散。
尤其是在三轮车和自行车的归属问题上,
一些大商贾权贵也不敢再轻易出头,这场风波几乎在刹那间就平息了下来。
甚至,让陆云逸更为惊讶的是,
户部竟然主动邀请工部派人前去,
就下一年的预算以及治水之事展开商讨。
在以往,这种情况是绝对不可能出现的,但如今却实实在在地发生了。
后来,陆云逸从李至刚那里得知,
颍国公回来后,一向在户部默默无闻的右侍郎傅友文一下子变得强硬起来。
他几次与户部尚书杨靖在衙门里激烈争吵,具体结果不得而知。
但有一点是肯定的,工部都水司治水所需的款项已经获批。
而且,这次没有采用太子定下的方案,
应天商行也无需在年底出钱了,户部干脆利落地完成了相关银两交割。
此时,距离颍国公回京已经过去了五日。
工部尚书秦逵、左侍郎计煜辰、右侍郎陆云逸,
三人齐聚在户部位于京府的一间存银库房前。
他们望着库房内架子上密密麻麻摆放着的存银,心中感慨万千。
秦逵那平日里总是板着的黑脸,此刻也露出了难得的笑容。
计煜辰神情复杂,隐约透露出一丝失落。
陆云逸眼窝深陷,皮肤蜡黄。
为了处理修路和修筑工坊的事务,他又连续两夜没有合眼。
但此刻,他却感受到了一种如同刚从军时见到将领般的激动心情。
他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了军中老大哥的威慑力,这种感觉让他心生向往。
陆云逸难以想象,宋国公冯胜出现在京城时会是怎样的场景。
若论时间算,冯胜比傅友德早十四年获封国公,是真正的开国勋贵。
他更无法想象,徐达在世时,
对军中以及京城的震慑力究竟有多大。
也难怪在那个时候,朝堂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无人敢阻拦,
更不会出现如今这种一些人相互勾结、与朝堂作对的情况。
然而,当这股兴奋劲过后,随之而来的是深深的寒意。
颍国公就已经有如此强大的威势,
那么位列诸公之首的韩国公李善长来到京城,又会掀起怎样的波澜?
陆云逸不敢想象。
尽管已经跻身朝堂中枢,成为一方大员,
但在这些人物面前,他就如同一只在风雨中飘摇的小船,随时可能被大浪打翻。
看着眼前的银子,陆云逸暗自下定决心。
京城并非久留之地,这里藏龙卧虎,还是尽早离开为好。
宁做鸡头,不做凤尾。
这时,一声惊呼打断了陆云逸的思绪。
只见平日里总是黑着脸的秦逵,步伐匆匆地冲进库房,
发出了一声与他身份不符的兴奋嚎叫。
他高兴得像个孩子,在库房里蹦蹦跳跳,左摸摸右摸摸。
按理说,工部官员是不允许进入户部存银库房的。
但今日一同前来的户部堂官是傅友文,情况就不同了。
凭借着陆云逸的面子,一行人得以进入库房参观。
陆云逸对户部的库房也颇为惊叹。
不过,他的注意力并非集中在银子上,而是放在了周围墙壁上。
他发现,这些墙壁既不是由灰土砌成,也不是用黏土建造,
而是由一整块巨大石头,
经过精心打磨,砌成了墙壁的形状,矗立在此。
傅友文注意到了他的举动,笑着走过来解释道:
“怎么样,户部的库房比你们工部的要强不少吧?”
陆云逸深有同感地点了点头。
从库房的结构和深埋地下的设计来看,其造价必定不菲。
而且,如此巨大的石头砌成的墙壁,
几乎杜绝了有人通过人力挖掘通道进入库房的可能性。
傅友文叹了口气,说道:
“虽然杨靖与工部有些不对付,
但户部已经决定采用你们工部的混凝土,
在地下重新浇筑一个工事,用来储存银两和新发行的宝钞。
这次我帮了你的忙,在这件事上,你也得帮我一把。
可别拿混凝土不够之类的理由来敷衍户部。”
陆云逸一愣,没想到户部的人眼光如此敏锐,这么快就盯上了混凝土。
他笑着点了点头:
“这次治水的银钱能够这么快批下来,多亏了傅大人费心操劳。
混凝土的事情您放心,我回去后就立刻写文书,让工坊全力供应。
对了,您需要工坊提供一些工匠支持吗?”
“这倒不必了。具体的设计和施工,户部会请宫中的兵仗局来负责。
这样做,宫中也会更加放心。”
陆云逸点了点头,理解户部的顾虑。
眼前这些存银都是朝廷的重要钱财,也是宝钞的保证金。
如果这些钱财莫名其妙地丢失,整个大明朝廷将遭受沉重打击。
而工部向来是贪腐问题较为严重的部门,
谁也不能保证不会有消息泄露,因此并不足以让人放心。
说到这里,傅友文低声提醒道:
“我已经知道你们工部的打算了。
但对于都水司该如何治水,户部无权干涉,也不能越俎代庖。
不过,至少在表面上,双方都要过得去。
大家都在皇城为官,没必要闹得太僵。
这次工部占了上风,下次可就不一定了。”
陆云逸知道他指的是用混凝土修筑堤坝的事情,轻轻点了点头:
“傅大人请放心,都水司具体如何治水,我也不清楚,
就让他们按照自己的方案去做吧。”
傅友文一愣,随即笑了起来:
“陆大人果然老谋深算。
本来今日我还打算提醒您,不要搞什么阴阳账目和方案。
虽然现在事情进展顺利,但不代表事后不会有人找麻烦。
不过既然陆大人如此谨慎小心,我也就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