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思是,靠战争、争斗才能换来真正的安宁,
靠一味退让求来的和平,那不叫安宁。”
段正则声音飘忽,眼窝深陷。
米斌瞳孔微缩,脸色变得有些怪异。
他愣了许久,忽然笑了起来:
“呵呵呵呵.这话还真有点道理。
想当年朝廷来大宁的时候,
我们百般忍让,以为能避免争斗,日后能过上好日子。
可现在呢,良田没了,部落没了,
反倒成了个莫名其妙的员外,真是岂有此理!
兄长不止一次跟我说,
当初就不该答应朝廷的条件,就该跟朝廷接着斗。
只可惜,当时冯胜的大军压境,
我们人心不齐,不敢争斗.甚至连反抗的心思都不敢有。”
段正则笑了起来。
大宁都司是洪武二十年设立的,
当时朝廷正与纳哈出交战,领军的正是宋国公冯胜。
那一仗不仅打服了纳哈出,
也震慑住了大宁诸部,顺便设立了都司。
段正则摆了摆手:“好了,过去的事就别提了。
当初选错了,那就再选一次。
米兄觉得,该怎么跟这位新来的同知打交道?”
米斌回答:“怎么打交道?他这是要断我们的根啊,只能斗!”
“好,怎么斗?
他手下有五千精兵,还有不少卫所指挥使。
在都司里,周大人要是不借助北平的力量,都压不住他,
你我拿什么跟他斗?”
“你什么意思,叫我来服软?”米斌看向段正则,脸色严肃。
段正则摇了摇头:
“不,打蛇打七寸。
你我手中的力量比不上陆云逸,但他的声势远不如我们。
要是我们能联合城中其他几家一起造谣生事,陆云逸肯定压力不小。
到时候,我们再跟他周旋谈判,
至少要让他维持现状,你看怎么样?”
“就这些?”米斌若有所思,继续说道:
“陆云逸行伍出身,你觉得他会怕这些流言蜚语?”
“他怕不怕另说,
但我们要让大宁城和都司的百姓怕他,这就够了。
毕竟我们也只是想保住现有局面,又不是真想置他于死地。”段正则直言不讳。
他接着说道:
“但在此之前,匡晓飞不能再落在陆云逸手里。
这些年他跟着我做了不少事,很多文书都是他帮忙遮掩的。
只要陆云逸攥着他,就能源源不断地拿到证据。”
米斌脸色一沉,许久才悄然做了个割喉的动作,眼神中带着询问。
段正则轻轻点了点头:“事到如今,也只能这样了。”
米斌忽然长叹一口气:
“对于段兄说的在城内散布流言,我不太认同。
但杀匡晓飞这事,我赞成。
这样,我来安排人动手,保证万无一失。”
段正则见他如此笃定,心中不禁生疑,问道:
“你打算派谁去动手?
匡晓飞被关在府衙,那儿肯定有精锐军卒把守。
就算府衙里有内应,想杀人也不容易。”
米斌忽然笑了起来:
“这次我找的人,肯定能让陆云逸投鼠忌器,让他左右为难。”
“哦?是谁?”
米斌回头,掀开雅间的帘幕,看向外面的侍卫:
“把人叫进来吧。”
不多时,帘幕被掀开,
一名身材粗壮、身披狐裘的壮汉走了进来。
他毫不客气地在火炉边坐下,头上的雪花渐渐融化。
米斌向段正则介绍道:
“段兄,这位是朵颜元帅脱鲁忽察儿的族弟乌日根。”
“哦?”
段正则眼中光芒大盛,瞬间明白了米斌的意图。
“你是想让他来做这事?”
米斌点了点头:
“乌日根在陆云逸到大宁之前就来了,跟我见了面。
本来是打算商量买些粮食和铁器,
可现在,咱们得先自保,商量商量怎么在大宁城活下去。”
段正则看向乌日根,
他长相粗犷,不过二十来岁,身上透着一股冲劲和鲁莽。
“你这么做,朵颜元帅知道吗?”
乌日根淡淡地看了段正则一眼:
“大哥一到冬天,手腕就疼得要命。
他对陆云逸恨之入骨,恨不得喝他的血、吃他的肉。”
“那就是不知道了。”
段正则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隐晦地看了米斌一眼。
二人目光交汇,心领神会,一切尽在不言中。
眼前这个乌日根头脑简单,能用就用,
不管结果好坏,都能给陆云逸添堵。
米斌这时笑了起来,拿过一壶酒倒在瓷碗里,说道:
“乌日根兄弟,先喝壶酒,暖暖身子。
既然咱们有共同的敌人,那就该同仇敌忾啊。”
乌日根冷峻的脸色缓和了些,
将壶中酒一饮而尽,瓮声瓮气地说:
“我带了一百来个弟兄,都是军中好手。
要杀的人在哪儿?告诉我,杀完人,粮食和铁器我就带走。”
“好说好说,人在哪儿我稍后派人告诉你。
先给你送一批粮食和铁器,乌日根兄弟先收着。
到时候晚上行动,我的人会配合你。”
米斌笑容和煦,全然没有刚才那副老谋深算的样子。
段正则也连连点头:
“我在府衙里有些亲信,我也会让他们配合。
今晚无论如何,一定要成功!”
乌日根没什么异议,只是点了点头:
“你们明人不行,杀个人还得靠我们。”
二人一愣,再次对视一眼,微微一笑,没有反驳。
第620章 漫漫大雪,关门打狗好时候
申时初,也就是下午三点左右。
外面依旧是鹅毛大雪纷飞,而衙房内却温暖如春。
陆云逸身着常服,坐在书桌后面,静静地翻阅着这些年来的账目文书。
虽说在京城时已看过不少类似的文书,但终究不及都司里的详尽。
而且,其中许多文书都经过匡晓飞之手修改整理,
想要从中辨别真伪,着实需要费一番脑筋。
这使陆云逸看得颇为吃力,
加之屋内空气闷热,他的脸色渐渐红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