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的上司离开了,貌合神离的下属被牵制,“草原刁民”也安慰下来。
上中下各个层面几乎同时取得进展,
许多人还没反应过来,
就已被这眼花缭乱的局势弄得晕头转向.
衙房内弥漫着各种复杂的情绪。
陆云逸察觉到众人的心不在焉,
便放下手中的文书,看向在场众人,高声说道。
“诸位大人都是都司骨干,
掌管着各部及各个卫所的具体事务。
既然今日大家都有些疲惫,不妨先回去休息一下,明日再来向本官汇报也不迟。
好了,先回去歇息吧,本官要看看今日的文书。”
此话一出,众人将目光投向那些文书,心中暗自懊悔。
怎么偏偏在今日呈上文书呢,里面可藏着不少埋怨.
没过多久,众人纷纷离去,
只剩下段正则静静地站在原地。
“段大人请坐,几日不见,怎么憔悴了这么多?”
陆云逸笑着站起身,
像往常一样,走到一旁亲自为段正则端茶倒水。
只是这一次,段正则的心境截然不同,
他受宠若惊,甚至心里还隐隐有些害怕。
“这笑面虎!”
二人坐下后,陆云逸抿了一口茶,笑着开口。
“今日请段大人来,是想与段大人商讨一下米氏侵吞田产一案。”
段正则嘴角微微抽搐,眼中闪过一丝尴尬,支支吾吾地说。
“陆大人自行决断就好,下官没什么意见。”
“哎~你是主管屯田的佥事,此事怎能不征求你的意见呢?”
陆云逸摆了摆手,放下茶杯,继续说道。
“本官的想法是,收回米氏侵吞的诸多田产,尤其是大宁城附近的那些。
至于米氏倘若他们愿意交出土地,倒也可以从轻发落。”
段正则眼睛陡然瞪大,
闪过一丝难以置信,他听明白了。
只要归还田产,就能得到宽大处理,那自己呢?
段正则只觉心脏怦怦直跳,喉咙干涩,不停地吞咽口水。
他连忙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滚烫的茶水也浑然不觉。
“大大人,这么做会不会难以服众?”
段正则结结巴巴地问道。
陆云逸面露诧异:
“怎么会呢?米氏是北平行都司的功臣,
如今犯了错,也可原谅。
人嘛,谁能不犯错?改正了就好。
但要是他们执迷不悟,那就别怪都司不客气了。
恰好如今都司库存银钱不足,
抄没他们的家产,也能填补一些亏空。
段大人觉得如何?”
“好甚好!!”
段正则连忙回应,他彻底领会了陆云逸的意图。
“大人,此事交给下官去办吧。
下官与米氏有些交情,一定能办好!”
陆云逸似笑非笑地点点头,又摆了摆手。
“好啦好啦,米氏的田产本官已经要回来了。
他已答应此事,明日便会来都司交割。
若段大人有空,也可去其他人家中,追讨一下。
毕竟这类事屡见不鲜啊。”
段正则脸色瞬间僵住,
原本干涩的脸颊仿佛被冻住,不知所措。
陆云逸并未理会,径直走到桌案前,
拿起一本厚厚的文书递了过来。
段正则茫然地接过,只觉沉甸甸的。
“这是被侵吞田产的相关文书,
有些来自京城,有些是从经历司整理而来。
不瞒段大人,本官看了这些文书,触目惊心啊。
上面的田亩,不是大明的官屯,就是肥沃良田,
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落入他人之手,实在无法向朝廷交代。
段大人觉得呢?”
段正则缓缓低下头,
一时间,他觉得自己的前半生权势或许就此灰飞烟灭。
他也终于明白,
为何乌日根大张旗鼓地行事,却未引起丝毫波澜。
匡晓飞被抓许久,恐怕祖宗十八代的事都交代了,
都司却一直未动手抓人,原来是在此等着他。
让他去找那些权贵索要田产、土地和银子,
对他来说,这无疑是自断根基。
然而,段正则知道,自己似乎别无选择。
无非是自己主动体面,还是由别人来让自己“体面”的区别。
“段大人?”陆云逸轻声提醒。
段正则猛地回过神,身体一颤,眼中闪过一丝狠辣,暗自咬了咬牙。
“死道友不死贫道,别怪我了.”
深吸一口气,段正则沉声说道。
“陆大人,您说得极是。
这些权贵虽对都司有过功劳,
但也不能徇私枉法、侵占田亩。
下官这就组织人手,召集各家,该退还的退还,该购买的购买。
不知陆大人还有什么吩咐?”
陆云逸笑了起来,满意地点点头。
“段大人,你在大宁多年,
办事能力朝廷信得过,本官也信得过。
去做吧,把事情办好。
收回这些田亩后,段大人日后管理起来,也能轻松些。”
段正则瞳孔微微放大,心中涌起一阵狂喜,他明白了!
段正则猛地站起身,向陆云逸躬身一拜。
“陆大人,下官定不辜负您的期望!”
“嗯,去吧。”
段正则怀揣着激动的心情转身离开。
可走到门口时,突然听到陆云逸的声音。
“对了,还有一事忘了告诉段大人。
下午在城东发现了百余具无头尸体。
这等命案令人震惊,本官已下令对大宁城戒严,四方城门守军进行轮换。
本官的部下也已部署在城内各处。
若有人不愿交地或给钱,段大人可去找他们协助。”
说到这儿,陆云逸轻轻抿了一口茶,笑着说。
“毕竟人多了就容易闹事,
各家聚在一起,难保不会出什么歪主意。
还望段大人注意安全,多带些人手。”
段正则额头冷汗直冒,
他明白.城内各家最后的反抗希望也破灭了。
至少,如今想在城内动用武力,简直是天方夜谭。
“多谢陆大人关心,下官会一家一家去谈,不会让他们聚集在一起!”
“嗯,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