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武三年家父出征应昌,
出动大军民夫二十五万人,耗时十一月,共用粮草七百万石,
这还是一路抢一路杀,俘虏几乎没留。”
都督佥事胡通沉声说道:
“甘薯已经种下,今年就会丰收,从京畿调粮两百万石完全可行,
本督已经做过测算,甚至三百万石都不会影响粮价。”
胡通用力一挥手,身后前军都督府的吏员立马上前,将一份份文书发到一众大人手中.
陆云逸用双臂支撑着身子,眼神古怪,面露愁容。
甘薯的情况百官或许不清楚,
但军中一众都督一定清楚。
有了粮食,野心也随之膨胀,这才又生出了建功立业的想法。
对于胡通的冲动,陆云逸表示充分理解。
胡通与张铨都是同时期的老将,
如今张铨一步登天,他还是都督佥事,自然觉得愤懑憋屈,想要外出打仗也是人之常情。
不说一步登天,混个勋贵也可,至少不算落伍掉队。
而且,再次出兵这个话头能在这里出现,便已得到了许多军中老将的认可.
陆云逸看了看吏员递过来的文书,并不打算纠缠于此事,而是直接开口:
“速胜不可取,对待北元要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
如今国朝动荡,局势不稳,各地叛乱四起,
再对外用兵,将精锐尽数抽调至北方草原,岂不是白白让出空当?
总之,对待北元要小心谨慎。
我等贸然出兵,可能会让北元继续整合,使我北方再出现一个强大的敌人!”
胡通见陆云逸不接招,脸上猛地涨红,声音激烈:
“陆云逸,你出兵女真前怎么不说这等事?”
陆云逸叹息一声,脸上闪过无奈:
“胡都督,我已经说过至少五次了,
女真不值一提,都是一些连刀甲都没有的兵,不能算战事。”
“陆云逸,你莫要跟本督胡扯,
辽东的文书已经送来了,
海西女真四部曾经越过哈剌母林出兵捕鱼儿海附近,
大败至少六个草原大部,掠走了无数钱财。没
有刀甲的兵能做到这一步?”
陆云逸刚想说话,胡通便抬手制止:
“打住,你小子别说一套做一套。
不能瓦剌之地的草原人是精锐,捕鱼儿海的草原人就变成连女真人都打不过的孬种,
都是骑马射箭的主儿,有什么区别?”
“胡都督,捕鱼儿海的大部的确不堪一击,比不得也速迭尔麾下的瓦剌精锐。”
胡通都气笑了,双手叉腰:
“你还真是说话不嫌脸红,东北能打仗,西北就打不了仗了?”
“不是刚刚打过嘛,乃尔不花就在礼部等着定官职。”
胡通不耐烦地摆了摆手,目光坚定:
“好了好了,本督不与你扯这些有的没的,
前军都督府支持继续用兵,一举覆灭瓦剌北元政权!”
直到此时,一行年轻小将这才后知后觉。
前军都督府所管的都司大多位于南方,如湖广都司、留守司、福建都司、江西都司、广东都司.
而掌管南方都司的都督府却主张对最北边的北元用兵,
这让许多人面面相觑,想不明白其中关键。
“好了好了,吵吵闹闹的像什么样子。
今日所有记录一并留存,明日继续召开军事会议!”
武定侯郭英站了起来,挥了挥手,满脸不耐烦地走出作战室,
一边摇头一边走,仿佛十分无奈。
随着他离开,一行胡子花白的都督们也纷纷站了起来,摇着头离开,
又是不欢而散的一天。
陆云逸回到自己的位置,狠狠地灌了两大碗茶水,声音有些沙哑:
“以后这等活你自己干,太累了。”
李景隆笑呵呵地站起身,给陆云逸捏着肩膀:
“我哪有你会说啊,现在一个个将领都疯了一样想要去打仗,
朝廷又没钱,可不就只能关起门来吵了。”
陆云逸摇了摇头,走到一旁,拿起一个梨就用力啃了起来,说道:
“压得了一时,压不了一世,
整日这么吵下去,都督府迟早要翻天。”
“到时候再说吧,反正咱们尽力了。”
李景隆毫不在乎地摆了摆手,瘫倒在椅子上,有些感慨地说道,
“都督府就是菜市场,我爹说的真没错。”
“行了,我回去了,吵了一个时辰,浑身汗.”
陆云逸不想搭理他,
怕再摊上什么差事,便快步离开。
李景隆也没有劝,而是坐在那里大声喊:
“晚上来家里吃饭,子恭说弄了几瓶好酒。”
“你们吃吧,我得歇歇。”
陆云逸没有回头,而是摆了摆手,快速离开中军都督府。
这等军事会议,他已经打定主意,
以后能不来就不来,吵吵闹闹的心烦意乱。
不多时,陆云逸回到了西安门三条巷陆府,
一眼就看到了停在门口的马车,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谁来了?
还不等踏入府门,管家谷春竹便匆匆迎了上来,脸上带着几分异样的神色,压低声音道:
“老爷,妙音坊的木静荷掌柜来了,说是要跟您商量一些生意上的事。”
陆云逸闻言,脚步一顿,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妙音坊?是那个专做女子生意的妙音坊?”
“老爷,就是她。”
陆云逸略一思索,道:
“你先去招呼着,我稍后就来。”
谷春竹应了一声,正要转身离去,却又被陆云逸叫住:
“等等,先给我备些热水,我要沐浴。”
谷春竹领命而去,陆云逸则径直走向自己的卧房。
此刻他浑身是汗,此刻只觉浑身黏腻不适,急需洗个热水澡清爽一番。
不多时,热水备好,
陆云逸褪去衣衫,踏入浴池之中,一旁的苏晚蘅在旁伺候。
温热的水流包裹着他的身体,让他紧绷的神经渐渐放松下来。
他靠在浴池边缘,闭目养神,脑海中却还在思索着都督府里关于是否出兵北元的争论。
待沐浴完毕,陆云逸只觉神清气爽。
他随手拿起一旁的干布,擦拭着身上水珠,随后披上一件宽松的衣袍,便朝着偏厅走去。
刚一进入,陆云逸便瞧见一位身姿婀娜的女子正坐在椅子上,手中捧着一盏茶,轻轻抿着。
女子正是木静荷,
她今日身着一袭淡紫色纱裙,裙摆上绣着精致花纹,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曳。
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如瀑布般垂落在她肩头,几缕发丝贴在脸颊上,更增添了几分妩媚。
她肌肤白皙如雪,眉如远黛,一双明亮的眼睛犹如星辰,透着灵动与风情。
小巧的鼻子下,是一张樱桃小嘴,此刻正微微上扬,带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陆云逸心中暗赞一声,
这木静荷长得的确极好,不愧是操持女子生意的掌柜。
他轻咳一声,打破了偏厅里的寂静。
木静荷听到声音,抬起头来,看到陆云逸赤裸着上身,只披着一件衣袍,八块腹肌清晰可见,肌肉线条流畅紧实。
仅仅是一眼,她的心便猛地一颤,再见那年轻英俊且充满威严的脸庞,木静荷心中赞叹:
“好英俊的少年郎。”
陆云逸大步走到主位上坐下,笑着说道:
“木掌柜,久闻大名啊,不知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木静荷回过神来,连忙站起身来,盈盈一拜,声音婉转如黄莺出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