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显有些紧张,
朝着陆云逸招了招手,示意他过去。
陆云逸心中有些疑惑,回头看看前后,发现这里空无一人。
思虑再三,他还是走了过去。
当他踱步到屋檐下时,侯显神情放松了许多,露出一些笑容:
“见过陆大人。”
“侯公公,何事?”
侯显脸色连连变换,向着身后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陆大人,这里说话不方便,请跟我来。”
陆云逸眼睛眯起,凶光一闪而逝,
手掌猛地一握,手臂肌肉紧绷,被紧固在小臂上的长针顷刻间崩裂皮肤,落到了他手中。
“侯公公,有什么事就在这里说吧,皇城大内,不得乱走。”
侯显一愣,看了看四周,眼中闪过一些茫然,而后狠狠地一咬牙,沉声道:
“陆大人,我听温大人说…
在您所属的都司中,有一个新奇物件,听说是叫缝纫机,
能够大大增加纺织的速度、节省时间?”
陆云逸一愣,轻轻点了点头:
“是有这个东西,不过目前仅限于大宁、北平两地使用,
温公公是如何得知?”
侯显轻声道:
“北平故元皇城之内也留有看守太监,
他们平日里也会听一些坊间趣闻,传回应天。”
这么一说,陆云逸便心中了然。
原来,神宫监的势力范围不止是脚下皇城,还有北平的皇城。
“侯公公打探缝纫机作甚?是宫中有需要?”
“不……不是的。”
侯显有些局促,与以往的淡然截然不同。
他用只能二人听到的声音开口:
“陆大人,您也知道,小人出身西番,那里生产牛羊,
一些羊毛都会被编织成氆氇穿戴,也会有一些精致的充作贡品。
但…羊毛质地柔软,想要做出一人所用的氆氇,耗费时间颇多,
而且因为个人手艺不同,品质参差不齐。
所以…所以…”
说到这,侯显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难为情,几次欲言又止。
陆云逸倒是听明白了,眨了眨眼睛,有些愕然:
“你是想把缝纫机送去藏地,然后以此等器械来编织氆氇?”
侯显脸色一下子涨红,整个人充斥着一股冲动,点头如啄米。
他眸光湿润,声音有些哽咽:
“陆大人,藏地与大明富庶之地离得太远了,家乡太苦。
身为在外游子,小人想要为家乡尽一份力。
若是缝纫机能用来编织氆氇,至少……
家中人能在冬日少挨一些冻,也能多编织一些。
日子不奢求过得太好,只希望能满足温饱,还请陆大人成全!”
侯显躬身一拜,整个人十分激动,身体不停地颤抖。
陆云逸连忙将他拉起,指了指前方:
“走,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侯显直起身,他没有什么动作,却看向陆云逸的右手。
在食指与中指指尖,一根尖锐明亮的针刺显露。
“陆大人,这…这是?”
陆云逸笑了笑,将针刺收了回去:
“防身之用,进了皇城不能带刀,若是有人要在皇宫里使坏,总要有个傍身之物。”
“宫里怎么…”
侯显刚想反驳,但话到嘴边又止住了,像是想到了什么,转而点了点头:
“陆大人说的对,皇宫之中尚且能够放心,皇城之中就要小心一些。”
“真有事?”陆云逸眸光连连闪烁。
“陆大人,您别问了,
总之…皇城中人多眼杂,不是那么稳妥。”
“嗯…走吧。”
不多时,二人兜兜转转,来到内城宫墙的一个夹角缝隙中。
这里是一个藏在墙壁中的小屋子,桌椅板凳样样皆有,十分朴素。
“陆大人请坐,这里是冬日值守太监所待的地方,
如今夏日,没人前来。”
“嗯…”陆云逸随意拉过一个板凳坐了下来,发问:
“侯公公,是西番有人请你帮忙?”
“不…是小人自发而为。
小人出身西番,早早入宫,得宫中先生教诲,通读古籍诗书。
虽然懂了一些道理,但家乡的困苦却一直在小人心中留存,像一根刺一般,狠狠地扎在心中。
只可惜,小人在应天所闻所见,大多都是繁盛之地才能用的物件,
就算是送到家乡也无济于事,救得了一人,救不了千人。”
侯显抿了抿嘴,轻声道:
“是陆大人进京之后,才陆陆续续有一些新东西出现,
尤其是手推车,放在家乡那等困难山路上,比人背马扛要快得多。
前些日子,小人从温大人那里偶然得知缝纫机,只觉如获至宝。
此物若是能在家乡使用,一定能让族人们日子过好。
只是…小人不知从何获得此物,直到陆大人进京,这才找了个机会…”
陆云逸面露恍然,轻轻点了点头,笑道:
“这些日子等久了吧。”
侯显一愣,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先前陆大人身旁都有人,小人不敢上前接近…”
“呵呵…”陆云逸笑了笑。
侯显见陆云逸面露笑意,心中稍安,却仍有些忐忑。
他深知这等请求非同小可,尤其是涉及钱财机密之物。
但为了家乡,他愿意一试。
“陆大人,小人知道此请求或许过分,
但小人实在想不出其他办法。
若陆大人能成全,小人愿为大人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侯显言辞恳切,眼中闪烁着坚定光芒。
陆云逸望着侯显,心中涌起一股复杂情绪。
他也是边地出身,深知边地百姓艰辛。
而且,与藏地相比,庆州说是人间天堂都不为过,
至少还有山林、还有耕地。
缝纫机虽不算什么机密,但也不是随意能外传之物。
然而,看着侯显那充满恳求的眼神,他心中天平渐渐倾斜。
“侯公公,你我同为边地人,我自然明白你的苦心。
缝纫机我可以给你,但我有条件。”陆云逸沉声道。
侯显一听有戏,眼睛顿时亮了起来,连忙道:
“陆大人请讲,无论什么条件,小人定当竭尽全力。”
陆云逸微微点头,神色变得严肃起来:
“我要你告诉我,锦衣卫与妙音坊的关系,以及毛骧与木静荷的关系。”
侯显闻言,脸色微微一变,有些震惊地看向眼前之人。
显然没想到陆云逸会提出这样的条件。
而且,他怎么知道妙音坊与锦衣卫有牵扯?
侯显犹豫了一下,似乎在权衡利弊。
“陆大人,这…涉及锦衣卫机密,小人若是说了,恐怕…”
陆云逸轻轻一笑,道:
“侯公公,你既知我出身边地,
便应明白我并非无的放矢之人。
我之所以问这些,自有我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