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朱标眉头紧皱,看了看韩宜可,又看了看手中的文书,
神情中多了郑重,依次翻开查看。
书页翻动的声音持续了许久,
太子才抬起脑袋,发问:
“韩大人,地价涨跌.若是本宫没记错,是常有的事,
几次北征前后都有如此景象,
不乏有人从中牟利,但并不影响大局。
而且,你买我卖,你情我愿,难道其中有强买强卖之事?”
韩宜可摇了摇头:
“回禀殿下,并没有,这几家大商行都藏在后面,京中没有多少人知道他们参与了这件事情。”
“那他们是有控制市场、价格的举动?”朱标再次发问。
商贾一事兴盛了千年,在应天商行出现后,
朝廷对于各类物件的价格掌控可谓是达到了一个顶峰。
他知道这其中蕴含着什么样的财富,
若是有人控制京城地价,那的确算得上国之大盗。
韩宜可又摇了摇头:
“臣并没有发现此事,也可能是臣知晓此事尚短,还无法察觉。”
太子沉重脸色迅速消融,转而笑了起来:
“那今日你前来,是想要好好查一查?”
韩宜可愣在当场,有些不知如何回答。
他顿了好一会儿,说道:
“殿下,当朝国公参与商贾之事,有失体统,
若查得清楚了,反而更有损体面,
还请殿下下令,令城中诸多国公府邸不得参与此事。”
见太子殿下还是没有重视此事,韩宜可说道:
“殿下,仅仅是这三日所获钱财,可能就比得上应天商行一年所赚。”
“嗯?”
太子朱标原本昏昏欲睡,听到此言一下子瞪大眼睛,
有些狐疑地看着韩宜可,
又将身体靠在了石柱上,笑道:
“韩大人,去年应天商行赚了六十九万两银子,规模也翻了几番,买卖田地能赚这么多?有些荒谬了。”
韩宜可抿了抿嘴:
“殿下,城外下等田亩三日来翻了将近四倍,
十万两银子砸进去,三日就能变成四十万两!
而那些好地,今日已经跌到只剩不到一半,
四十万两尽数买入,等地价恢复,净赚一倍,
十万两银子就变成了八十万两。
刘思礼还与臣说,若是将时间拉长,
京城地价不仅会恢复,还会更甚以往,如此赚得便更多了.”
太子朱标终于从刚刚那种浑浑噩噩的状态中抽身而出,有些凝重地看着韩宜可。
“他们拿了十万两银子?”
韩宜可眉头紧锁,沉声道:
“殿下,在甘薯丰收,下等田开始暴涨之时,
城中各大牙行都有人在不停发卖,
要多少有多少,足足卖了三日才有所减慢。
虽然下等田价格不贵,但架不住多,
十万两银子也只是臣的推测,真正的银两可能会更多,
几家大商行加上应天商行、建筑商行,
若是真拼了命,二十万两现银都能拿得出来,这就太恐怖了。”
太子朱标思忖着韩宜可所说,
若真是如此,传出去的确不体面。
而且,此事居然如此赚钱?
不过,让朱标如此凝重的还是其他的事,
诸多国公以及两大商行纷纷购置京中田产。
放在以往这没有什么差池,
但如今,他马上就要去往关中,探查迁都一事。
如此大的钱财砸下去,
他们真不怕朝廷下旨迁都,亏得血本无归?
还是他们对迁都本就没有信心,
甚至笃定无法成功?
朱标暗暗想着,越想脸色越是凝重,身上疲惫也愈发明显。
过了许久,朱标缓缓开口:
“此事本宫知晓了,你先回去吧。”
“是,臣会继续查下去。”
见太子面露沉思,没有说话,
韩宜可眼中闪过一抹喜色,这毫无疑问就是默认。
正午的阳光渐渐敛去,一朵厚厚的白云遮盖了日头。
黑白之间的变换让太子朱标感觉眼前一黑,没来由地涌出一阵眩晕。
一旁的太监孙管事见状,脸色猛然大变,眼疾手快地冲上前去。
“殿下!”
他一把扶住了太子歪斜的身子,
目光前所未有的凌厉,脸色也愈发苍白。
而这时,周遭的侍者一个个脸色大变,
两名小殿下听到惊呼,也纷纷看了过来。
这时,太子觉得眼前漆黑渐渐褪去,眩晕感也慢慢远离,
他长舒了一口气,看着前方石凳角落的斑驳污渍,久久不语。
“殿下,您没事吧。”
“传太医,传太医!”
“不”
太子伸手制止,指了指前方石桌上的冰桶,
“把凉茶拿过来。”
“哎”
孙管事忙不迭地上前,从中拿出了一壶凉茶,递给太子。
“殿下,您慢点喝,有些凉。”
太子不管不顾地打开,咕咚咕咚地喝了半壶才算完,他发出了一声长叹。
到了此时,他才觉得恢复了正常。
“刚刚之事,任何人不得外传,但有外流,尽数斩首!”
太子朱标眼中冷色一闪而过。
孙管事没来由地身子一寒,连忙弯腰:
“是,殿下。”
“让常升与景隆过来府上,本宫有事问他们。”
“是,殿下。”
未时初,开国公常升与曹国公李景隆驾马来到太子府。
当看到太子府那巍峨的匾额时,
二人悄然对视一眼,都有些发怵。
不论在外如何猖狂,但面对太子,
总不能如对外说的那般,毫不在乎,还是畏惧万分。
走到门前,李景隆顿住脚步,试探着发问:
“你说,太子找咱们来干什么?是不是事漏了?”
常升缩了缩脖子,更加发怵了,喝道:
“别乌鸦嘴,说不定是关中的事。”
李景隆脸色古怪,对于他这种自我安慰觉得不妥,他一边走一边说:
“要是太子问起来,咱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赚钱怎么着都不寒颤,咱们又没偷鸡摸狗,怕啥。”
常升瞥了一眼李景隆胆小鬼般的模样,不屑地说道。
李景隆摇了摇头,对于常升这般他早已习惯,
便没有再说话,而是忧心忡忡地跟着太监去往书房。
不多时,他们在书房见到了神情如常、像是被固定在书房座椅后从未挪动的太子朱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