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浒开局在阳谷县当都头 第363节

  东京不过四百里!

  先去济州,与张叔夜见一面,也说一事,就说这事,张叔夜也是君子清流,他本已是礼部侍郎,因为弹劾蔡京“空黄”一案被贬出京……

  那么,这件事,就要主动告诉张叔夜。

  张叔夜正也在收拾东西,准备往齐州(济南)上任,也是苏武提前规划的布局,要让张叔夜去齐州负责整个京东两路粮草集散之事。

  苏武也不多留,只管把事一说,再也就要动身南去。

  张叔夜在路边来送,只管看苏武马蹄南去,遥遥一礼。

  没什么,苏武就是要告诉清流君子之辈,他苏武此番在做什么!

  这个时代,清流君子,从来都是被排挤的,但凡敢多言几句,没有一个是好下场的,只道是邪压了正。

  苏武却也知道,这一群人,人数从来不少,他们只是局势所迫无能为力,此时,苏武来当出头鸟,立一杆旗,这些人自然就会自动聚过来!

  只待这些人聚在一起了,那力量可是不可想象之大!

  且,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清流君子,往往相交淡如水,却又往往一念可赴死!

  只看得路上,李纲也在绞尽脑汁想些什么。

  苏武也问:“李御史想何事?”

  李纲来答:“我在想昔日故交,可有何人敢为我多说一言?”

  苏武也笑:“想到了吗?京中可真还有人敢为你出言?”

  不想,李纲却认真点头:“旁人,兴许不定,但有一人,定敢为我多说一言!”

  “何人?”苏武意外非常,这大宋朝,倒也不全是亡国之相。

  就听李纲说来:“给事中陈相公,大名为瓘,表字莹中,元丰二年探花郎,而今已是六十有三,也是起复几番,此人,为人谦和,不慕名利,矜庄自持,昔日里,我被贬去福建沙县,也唯有他,为我多言一语。”

  “只以为满朝文武,皆蔡京党羽,不曾想,还有此辈。”苏武也是赞许。

  “蔡京早已恼他,奈何罗织不得,想来最近,陈相公不免也是度日如年,许也撑不得几日了……”李纲说来,不免也是痛心疾首。

  苏武心中明白了一些,既是如此境地,想来那陈瓘还真没什么顾忌了,看来李纲所言不假,陈瓘还真就会帮李纲。

  却是苏武来说:“多这一人,助力虽有,但还胜不了……”

  李纲点着头,他也知道,多一个人少一个人,并不能帮他入京大获全胜。

  便是苏武又来言:“我倒是有一计,已然想定!”

  “学士快快说来!”李纲激动不已。

  苏武又岂能是个打无准备之仗的人?只管在马背上慢慢来说!

  李纲闻言,便也大喜:“如此,倒是好办法,只怕学士说的那些人,不一定有这份胆气?”

  苏武笑了笑:“且等我一一去见。”

  李纲叹着气,慢慢说:“不免想起昔日,仁宗陛下一朝,那时候,朝中清朗,陛下圣明,言路通畅,虽然也是有成有败,却是那时候的臣子是多么舒畅……短短几十年而已……”

  苏武不接话,但也知道李纲在怀念什么,怀念的是什么富弼、王安石、韩琦、包拯、欧阳修、苏轼、司马光、狄青……

  要问苏武怀念吗?他许也怀念一些人,但他一点都不怀念那个时代,因为,中国并未真正在这些人手中强大多少……

  这大宋,依旧是这么一个大宋!

  健马在奔,越近东京,李纲的面色就越是严肃,也开始不苟言笑。

  苏武心中,却也不轻松,他这一步,其实就是独立门户的第一步,来日,这朝堂之上,能不能有苏武单独的一席之地,就看此番。

  再直白说,是当大哥还是继续当小弟,也就看此番。

  只待三日去,京城就到了,这一路,紧赶慢赶。

  苏武直接把李纲安排在梁师成送给他的宅子中,也就是苏武自己的家里,军汉皆留在家中守卫。

  苏武带着几人,直接就去枢密院,先见童贯。

  苏武也是来逼的,逼程万里,逼童贯。

  就看苏武龙行虎步而入,直入童贯班房,班房里,程浩正在伺候,看得苏武进门来,先是一惊,再是激动:“苏学士怎么忽然就入京了?”

  苏武不答话,只管往前去拜见:“下官苏武,拜见枢相。”

  童贯早已抬头,看着苏武,似有心虚,似有埋怨,只管抬手:“子卿且坐,旁人先出去。”

  程浩自然出门去,自也感受到好像事情有些不对劲。

  就听童贯再问:“那李纲呢?也入京了?”

  苏武点头:“他也入京了……”

  童贯一时之间不知从何说起,便来一语:“你有什么话,你先说……”

  苏武那就开口了:“枢相,缘何……那王相公连梁世杰这点事都办不妥?此事已然证据确凿,那梁世杰挪用军饷,中饱私囊,贪赃枉法!何以宰相还能不管不顾?”

  童贯似也知道苏武要问这个,便答:“事情不是那么简单的,朝堂之事,更是纷繁复杂,即便证据确凿,但这些事,到得天子面前,自就还有各人分说,天子仁善……”

  苏武直白一语:“我看不然,便是那王相公还有顾虑……”

  “唉……谁人能没点顾虑呢?许多事啊,商量着来办,那王相公,昔日里,乃蔡太师提携,更也是蔡太师麾下之人,谁能没点把柄顾虑?”

  童贯这句话,苏武知道,不假,你若要办我,我自要办你,然后大家商量着来。

  倒是李纲,或者说苏武,好似不给这个商量的余地了。

  苏武故意装作一个军汉使性子,便是埋怨:“事,是那王相公叫我带着李纲去办,办成了,王相公便是前怕狼后怕虎,不是豪杰之辈,那办事之人,岂不该死?枢相不知,那账册,是我结义兄弟私下取来的,我那兄弟,如今,便也朝不保夕,奏疏,是李纲上的,李纲如今,那也是朝不保夕,如此,如何是好?”

  童贯随口一语来:“这也不难,你那结义兄弟姓甚名谁?只管一纸调令,调到你麾下去。那李纲……那李纲……只要他稍安勿躁,待得王相公把事情妥定,自也无忧。”

  苏武听得一愣,是啊,好似有时候,事情就这么简单,妥协就这么简单。

  索超的事情到得枢密院来,当真好办,却是李纲的事,可不好办。

  苏武一语来:“那李纲,清流之辈,君子风骨,要去咆哮朝堂!”

  “那你先劝劝他,需要他咆哮朝堂的时候,自就让他去了,有时候,也不必把事情做到这般……”童贯如此一语。

  苏武便也皱眉,需要的时候,不需要的时候……

  都成了交易,君子风骨也成了交易。

  苏武一语去:“枢相,伐辽之事,便是背水一战,有胜无败,若是此事不做到底,来日必受其祸!”

  童贯点点头:“但也不能急,事缓则圆,一步一步来,子卿啊,你是懂得其中道理的……”

  苏武眼前,只感觉童贯变了……

  怎么就变了呢?

  蔡京怎么就这么吓人?更何况是已然罢相的蔡京……

  还是说,童贯从来就不是一个那么有卵子的人?

  亦或者说,他是选择性的有卵子?有些事有,有些事没有?

  童贯见苏武面色阴晴,便又来说:“朝堂事,与地方事,与兵事,皆不同,你要与人方便,别人自也就与你方便,就好比头前我保举你为枢密院直学士,何以如此顺利?便也是有人与了方便,若是真都在明面上互相拆台,天子驾前,那谁也成不了事……”

  要说没道理吗?真是太有道理了。

  苏武一时,还真就隐约之间起了犹豫。

  犹豫之间,苏武想到一事,兴许,历史上二十万大军伐辽之败,与蔡京复相之事,真有天大关系。

  一想到这里,苏武犹豫就去,开口一语:“枢相,那李纲已然入京,他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我一路保他来,只为情义不失,无论如何,都要保他身家性命之周全!”

  童贯闻言,当场呆愣!

  这苏武……是怎么了?发了疯了?

  昔日里,他是何等一个好用好说之人?今日怎么疯癫了一般?

  (兄弟们,么么哒!又要月末了……)

第227章 天子,昏庸!所以至此!

  童贯看着脸上还有激愤的苏武,便是一语去:“子卿,你如此……成何体统?”

  苏武更也直言:“枢相知我,义字在心,从来不落,于公于私,此事既已开始,便也没有回头之路,伐辽之事,必不能败,一旦动兵,就要万无一失!”

  童贯看着眼前的苏武,也是无奈:“你啊你啊,你当知我难啊!”

  “枢相,这与难易无关,枢相想一想,伐辽若败,那才是真难,伐辽若胜,如此功勋凯旋,世间之事,还有何难?如今,枢相啊,便是赌,也当赌上一赌了,管得那么多身前身后事作甚啊?枢相此生,功名利禄,史书万代,皆在此一搏,哪里还有退路?”

  苏武说得认真,把童贯说服也行,把童贯逼服也行,那王黼是还年轻,兴许还有退路,童贯这六十多岁的人了,无亲眷家属,哪里也有这么多顾虑?

  莫不是就是蔡京威势,当真如此骇人?

  就听苏武一番话语,童贯当真也有思索,片刻之后,也有话语来说:“只道是我孤家寡人,行将就木,这不也还想着你们吗?你们时日还长久,万事留个台阶,这台阶不是给我自己留的,是给你们留的……”

  这大宋之怂,来自方方面面,有一个方面就是这官场之倾轧,说起来都很是狠厉,其实历朝历代之官场,相比而言,唯有大宋官场,最是一团和气。

  这种和气,一定程度上导致了某种政治上的不狠厉,不免也就是所有官员的某种心态,从来没几个真正心狠手辣之辈。

  对内如此,对外亦然。

  这在政治上,不论是国家政治还是国内政治,其实是一种天真,大宋许多败,就败在这种天真上。

  官员士大夫阶级,整体天真,皇帝也天真。

  换个词说,是文明,但文明能当饭吃吗?当所有人都野蛮的时候,你文明,那你就是餐桌上的一盘菜。

  也说天子,儒家对天子的要求,是要求天子仁善,仁义为怀,对万事万物,虚怀若谷,有容乃大,纯良仁德。

  但却在有事的时候,又要求天子有大担当,大毅力,大手段,大果敢!

  这种事情,就是个悖论,人性悖论。

  苏武心中有一个疑问,什么样的领头人,什么样的天子,对国家与民族的利益更有利?

  是一个仁义良善之辈?

  还是一个坚毅果敢手段百出之人?

  苏武此时此刻,深切知晓,一切,不是谁的错,不是哪个人的错,是所有东西,都错了。

  都已经这个时候了,还想着一团和气,想着你好我好大家好,最后,谁也好不了……

  苏武能说什么?

  苏武一语去:“枢相,非下官不听枢相之言,而是此事,事关家国大计,事关数十万士卒之性命,唯有胜,下官才可言将来,若败,下官也就没有什么将来了!若胜,下官自是前程似锦,那蔡京之辈,能奈我何?若败,不过是砧板上鱼肉,想要个安稳度日,都要求人施舍,此非我之愿也!”

  童贯又岂能不懂苏武之言?此时苏武,好似已然没有了退路,唯有一往无前,唯有一胜到底。

  苏武说得没有道理吗?其实有道理。

  但童贯想的是什么?也会想败,辽国之战,毕竟不能拿贼寇之战来比,他留的是什么后路?

  是败了之后还有机会的后路,是哪怕败了,权柄不失,富贵还有,也还有再次聚兵再战的机会。

  所以,童贯语重心长:“子卿,你年轻,只管猛冲猛打,你也向来如此,但人生,从来不是一帆风顺,万事,都要有一个万全之策!也好比那蔡京,起复几番,每每都能给自己留下东山再起的机会……你若真是如此一意孤行,若败了,来日,你就不会再有这般机会了。这才是官场沉浮之道……”

  两人所言,各有道理,却也是看法不可调和。

  换句话说,童贯也好,蔡京也罢,还有王黼,乃至天子。

首节 上一节 363/458下一节 尾节 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