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在聚,呼喊几番,三五人又聚,聚来聚去,聚得十几骑来,转头去看,那宋军之马蹄,并未回头要打第二阵,只是一路往北一直在去,毫不停留。
十几骑党项米擒,似也有些愣神,宋人怎么会不回来再打一阵呢?
将军呢?
“将军!”
“将军!”
将军没有回话,已然不知与哪处的草地泥土粘在了一起。
倒是陡然,有一个米擒之骑一语惊呼:“宋人这是去夜袭往利了!”
也算反应过来了,也算有见识,但又能如何?
自也有人来问:“怎么办?”
该去速速通知身后二十来里的往利,让他们早做准备……嗯……最好是赶紧回头就走。
这个念头是有,只是……做不到!
都知道,做不到,那边,又聚来七八骑……
合在一处,众人互相看看,看不清楚那一个个无比垂头丧气的表情,只有寂静无声……
也不走,也不动,便是不知如何是好。
那轰鸣之声往北而去,越走越远。
往利人应该远远就能听见如此庞大的轰鸣,第一时间就会知道先避开锋芒……
应该是知道的……
二十里地,说远不远,说近不近,十来里地,轰鸣声就能如雷鸣一般在天空回荡,大地也能地鸣。
躺在地上,感受更快,不知多少往利人从地上爬起来。
有人已然大呼:“不好不好,这不是米擒!”
何以不是米擒?
米擒人没有这么多马蹄,那轰鸣之声自也没有这么雄浑。
党项人,经验十足老道。
那这是谁?
“这是宋人,宋人转头来了,米擒只怕已经溃败……快架马鞍,快聚起来,快!”
两千多往利人,自是动作飞快在聚,片刻就聚做一团。
怎么办?
是打是走?
容不得太多犹豫,领头之将往利杞,只问左右一语:“是打是走?”
左右之人,只回一语:“少族长定夺就是!”
往利杞努力想冷静一些,那轰鸣越来越近,他一语说来:“走,天明再说!”
马蹄就起,还得调转方向,快走,往东北先走,走得几番,往利杞越发冷静,却是微微转马,往正东去,不枉东北去了。
便是一瞬间冷静下来,想得许多许多。
当真不知什么情况,就不能往东北去引,本阵虽然还远,但若是如此一路当真引到了本阵之前,怕本阵大军也慌乱起来……
往正东去,天亮不远了,且奔走一二,如此纠缠,只待天亮看看情况,再作决断。
按理说,宋人马力,也维持不得多久……
莫名之间,也有一种奇怪之感,本是追着宋人不断在逃,转头来,何以又被宋人追着在逃?
也不知夏州军到哪里了……
身后宋军之中,武松正指着头前来说:“哥哥,他们正在转向往东!”
苏武只管一语:“二郎,你带本部骑兵,先往东北去,寻个可以藏身之地,如那凸起的土岗之后,藏好休息待我回来,我再追他们,只待追得半个时辰,便转东北来,会路过你藏身之处附近,你听马蹄,没有等到党项人,你不要出来!”
“得令!”武松点头,也不多问,哥哥从来有定计,只管带着本部一军,五个营曲,开始脱队,一边脱队一边大喊番号往后去传。
“左前陷阵营,右前陷阵营,左前骁勇营,右前骁勇营,武将军亲卫营,往左脱队!”
黑夜里,喊声四起,士卒只要听到听清,便会接着在喊,一个一个在传,五个营,左前脱队!
苏武带着九千多人,继续在追,一直在后撵个不停,一时之间,自也追不上去,至少七八里地的差距。
追着追着,苏武的马速慢慢在减,大军慢慢就停,然后转向,不追了,直往东北去,往那大横水的方向再去。
头前往利,自也马速就慢,慢慢而停,那轰鸣的马蹄就是指引,往利杞一语就问左右:“宋人缘何不追了?”
其实往利杞心中有答案,左右自也来答:“他们定是追不上咱们,所以直接去奔袭本阵。”
“如何是好?”往利杞左右又问。
“少族长,咱们是不是也该随着宋军身后去?如此,可牵制宋军……”
往利杞在皱眉,他之所以问,就是心中有犹豫。
米擒看来真是覆没了,是计策,原来都是宋军之计策!
宋军就是要引自己来追,如此步骑就脱节了,各个击破。
宋军何以这般善战了?
以往当真是闻所未闻!宋人何曾有过这种方式作战?
往利杞冷静几番,微微点头:“得回,若是咱们不回,本阵便只剩两千骑,当真再也没有还手之力!”
众人似也都明白这个道理,都在点头。
“但不能跟得太近,多歇歇马,先走慢一些,拉开二十里,二十里便是稳妥!”
往利杞冷静非常,思索得极快。
众人自也转向,往东北方向再去。
快马机动之下,苏武在思考学习进步,机动力,代表着拉扯拉锯的另外一种形态。
苏武自也长进极快,甚至也想,若是在不明白这些道理的时候,仓促与女真五万精锐之骑作战,那当要吃多少亏当去。
也想那历史上善骑之蒙古,到哪里都是降维打击,悍勇许在其次,这些骑兵机动运用之法,才是蒙古人降维打击的真正原因,那西亚中亚与欧洲,何曾见过这般战法?
那蒙古人真正临阵之法,却又简单,就是重骑在中,两翼出击。这些战法,与机动的运用,都是在中原之地卷出来的,从战国之骑射,到汉匈之苦战,再到五胡十六国之混战,再到李世民玄甲军……
后来,契丹也来卷,女真也来卷,党项也在卷,骑兵之战术,早已开发得无以复加,再到蒙古与女真卷起来……
宋,其实已然失去了骑兵战法,此时此刻,苏武在慢慢捡起来……
这党项人,当真是好,既不太强,也不太弱,练手当真合适。
苏武自是一路往东北去,也不太快。
往利杞跟在身后,不远不近……
一处遮蔽视野的土岗之后,武松竖着耳朵在听周遭马蹄……
他知道党项人肯定会出现在附近,一定会,哥哥之言,从来不假!
远一点近一点都无妨,只要他们跟在哥哥大军身后,只要自己冲出去能是党项身后,自是抓个正着,又是大胜。
武松也在暗暗去记,他也记下了,又学会了一招。
(兄弟们,么么哒!)
第280章 完了,怕是真完了
苏武自也知道,往利党项就在身后,只管把马蹄慢一些,不必那么急着去奔,此时此刻,敌我双方,不论是骑兵,还是游骑斥候,马匹皆已力竭……
唯有苏武麾下,其实还算有一些余力,也不多了,甚至苏武已经下令,全军牵马而行,不再坐在马背之上,一边步行一边喂马饮马,马是能一边走路一边嚼喂的……
要让马匹好好休息恢复一下,让马匹在关键时候,还能有一搏之力。
武松就在周遭,苏武知道,更也知道武松会出现在往利人身后,但那至少是三四十里外的事情了。
往前继续走,不能停,要抓紧一切时间,不然就是前功尽弃,现在,就是拼谁更能吃苦了,谁更能往死里去撑……
人也吃面饼喝清水,前方许在七八十里,是那党项本阵,许这么一路去,也不必真走七八十里,党项人也在来,许在五六十里就能遇到党项本阵。
苏武计算着,甚至也时不时看看身边的马匹状况,马匹口边皆是白沫,军汉的水囊放在口边,马匹便是大口大口去舔去喝,再来几把黄豆,接着再来一些草料。
刘正彦却也着急:“苏帅,怕是不能拖沓太久,一旦拖沓太久,那党项游骑察知消息,必然往回去报,那李良辅就有了防备。”
苏武环看周遭去,一语来:“心急无妨,但不能太急,若是马匹不能好生歇息一番,哪怕寻到李良辅也奔不起来,不免他还是从容有了防备,而今随着咱们奔来的党项游骑斥候,早也是那强弩之末,他们并不会比咱们走得快!”
刘正彦点着头,便是知道苏帅说得有道理,却又是来问:“苏帅,那武将军在何处埋伏?”
苏武却也摇头:“我倒是也不知,放心就是,二郎做事,定然不会差,只听动静就行,这马匹稍后还要冲一阵,当速战速决,不可拖沓!”
“苏帅放心,只当那党项是报仇雪恨,末将岂不也是满心恨意?咱西北军汉,哪个心中不是仇恨?自当奋勇厮杀,百死!”
刘正彦说得那是咬牙切齿,眼前这些党项人杀得再多,那也不是报仇,唯有斩杀了李察哥,那才是报仇!
苏武点头来,慢慢也理解了刘正彦,杀父之仇,自古而下,大概皆是如此。
天色已然在白,军汉们的疲惫自不用说,连苏武自己,也早已是困乏交加,还有寒冷,越来越冷,冷得人即便在快速运动之中,也依旧瑟瑟发抖!
但还是得撑下去。
只道打仗是那运筹帷幄智计百出,然后杀敌不过切瓜砍菜,如此鼎定胜局,敌人死伤惨重,自己损失不多……
显然真正的战争,就是智力与意志的双重比拼,现在就到了比拼意志的时候。
不知何处,一个那能遮蔽视线的低矮土岗之后,武松也有了几分着急,他甚至一人爬上了土岗之上,趴在地上,眼神四处去扫……
天都亮了,怎还不见党项人从周遭而过?
头前倒是隐约听得自家那马蹄往东北去了,许久许久了,党项人的人影依旧不见。
武松是真急,但他却并不往外派游骑,他就等着,他坚信这谋划不会有错。
等着等着……武松的双下眼皮好似也在打架,困乏得着实有些难以坚持了,土岗之下,军汉们也大多席地而躺,早已是鼾声四起,武松本可以让麾下军汉盯着,他自己睡上一会儿,却是他非要自己上得高处来看。
军汉也不得久睡,每每睡得片刻,就会被人强行叫起来,便是浑身僵硬,立马起身来,左右活动几番,否则一觉睡久,怕是寒冷之中真要出得人命。
宋骑之艰难困苦,岂不也是党项人之艰难困苦?
乃至党项人追出来的时候有些仓促,还真没有宋人准备的那么多吃喝与草料。
所以,往利人来得慢,他们也在牵马而行,慢慢在走,寒冷之中也在瑟瑟发抖,困乏交加与宋人无异。
再怎么累,党项人终归还是来了,往利党项,出现在了东边的视野尽头,很远,但能模糊看到,耳朵贴着地面,也能稍稍感受到脚步的震颤。
武松大喜,困乏顿时扫去,但他不急,得让党项人继续往北走,多走一些,至少走个四五里地去,如此,他再从党项人后背杀出,党项人也就被咬住了,再想跑就来不及了。
一切还早,还得等着那视野尽头的党项人慢慢走去,武松也在观察四处地形,那边更适合马蹄奔驰,这般再出,那就是健马飞奔而去,让党项人反应不及。
党项人着实走得慢,也是头前那宋骑也走得不快。
等着等着,就看武松忽然从土岗上飞奔而下,开口大喊:“叫醒所有人,上马聚兵,快!”
土岗之下,四处呼喊不止,甚至有人拿着大巴掌打在同袍的脸上,瞬间惊醒所有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