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谁人也喊:“愿随相公效死!”
京东军冲阵必备口号!
稀稀拉拉再起几声:“愿随相公效死!”
好似又有更多人跟着也喊:“愿随相公效死!”
随后,终于,满场呼喊大作:“愿随相公效死!”
马步好似鼓点一般,大地就是鼓,战鼓争鸣,鼓点密集如雨,在与将士们说,快,再快,再快些!
大地震天在响,战鼓传遍四野。
十里外是谁?党项本阵李良辅。
李良辅不知担忧焦急了多久,他总觉得此番不同以往,和以往与宋军打仗大大不同,说不出到底哪里不同,但就是一种感觉,一种莫名的感觉……
他岂能不疲乏?四千骑远去,他越是担忧,就越是要追得快些,他担忧无数,便也期盼无数,期盼着一切顺顺利利,不要发生什么不可预见之事。
偶尔也会自我安慰一番,宋军而已,宋军而已啊……
但他哪怕追得再快,也依旧约束眼前的大军不可脱节,一定不能脱节,哪怕游骑令兵派得再多,也要约束这两万多人前后都在视野之内。
也有那游骑往回在奔,他们自也看到了往北再来的宋骑,他们奋力在奔。
许也不一定要真奔到,那宋骑轰鸣之声,早已传遍四野。
就算传信的游骑还没奔到,李良辅已然知晓了,正在大喊:“传令去各部,止步,快止步,列阵,以车架为营垒列阵!”
疲惫的令兵在奔,宋骑在来,慌乱之间,各部都在奔跑,那辅兵不断抽打马匹把车驾往此处去赶。
赶到差不多地方,就要卸下马匹上的笼头之物,再拼命把车驾摆好摆齐,一架一架,头尾相接,尽量不留缺口,若是有那小小缺口,要快,飞快从车架里搬出诸般杂物往那缺口去堵。
这战法战术,本是李良辅为女真之骑准备的,党项头前与女真试过一阵,五千人被四千骑打得丢盔弃甲,那女真之骑,当真不可力敌,所以,李良辅再来,就有了这般战法。
没想到,这般战法,女真没用上,倒是用在宋人身上了。
宋人来了,不知几万马在奔驰,也不知那马背上到底是多少骑士,只管是山呼海啸……
“快,再快,动作快些!”李良辅心急如焚不断呼喊,眼前之车架营垒,连半边都还未围出来……
远处,已然不是远处了,宋骑越来越近了。
怎么会这般?刹那间,李良辅在思索这个问题。
是游骑斥候太累?是自己不该追得这么快?
还是米擒往利不堪一用?说败就败?还败得如此毫无消息?
到底是哪般?两万多人的队伍,走得这么久的路,丝毫不乱。处处都防备了,已然防备到这般地步了,如此谨慎非常。
何以还有破绽?
李良辅已然大喊:“骑兵前出,速去迎敌!”
来不及了,冀望于骑兵先去迎敌,先拖沓一番宋人,不然,这营垒怕是围不起来了。
那边骑兵得令,岂能不出?最后两千骑了,离弦而去!真往那不知几万之马的宋军迎去。
忽然,这空气之中,轰鸣之声好似有变,李良辅连忙从马背之上站起,一颗头颅到处去转,飞快在转。
转来转去,转得李良辅忽然心中一凉面色一沉。
怎么更北之地,也有骑兵奔驰而来?轰鸣大作,数量定是不少。
这都是怎么回事?
连已然就要接阵的苏武也忽然抬头往更北去看,他看不到什么,但他忽然知道是怎么回事!
完颜乌珠来了,完颜乌珠当真来了!
苏武大喊:“兄弟们,援军到了,援军到了!”
左右之骑,岂能不是士气大作?
疲惫还在身躯,却不在心里,只管兵刃在手,这回真是要大破党项了,大破!
功劳都在眼前,一颗一颗的人头,那是一串一串黄澄澄的铜钱。
党项两千骑,已然近前就到,瞬间双方入阵,厮杀大作。
但这两千骑,哪里挡得住数万之马?何以这么多马都在奔?
因为只要牵着缰绳奔进敌人步阵,没有骑士的马,那也是坦克一般的存在,只管跟着缰绳牵引的方向横冲直撞就是。
只要没有战阵紧密,步卒,那就真是一个一个的靶子而已。
党项骑入了阵,那些厮杀,苏武丝毫不在意,他视野里只有前头那连半边营垒都没有摆出来的党项步阵。
什么都不必想,一直往前去就是,一直往前!
长枪在手,一个又一个,不是骑兵,是步卒,是那满脸都是惊恐的步卒,是那如何也躲避不及的步卒。
李良辅,就在步卒之中,他忽然双眼微微发黑,好似有一股子凉气冲到了脑门……
完了,完了,怕是真完了……
李良辅眼前这一幕,亦如昔日三年前老帅刘法眼前那一幕,此时此刻,恰如彼时彼刻,一模一样!
放眼望去,骑兵无力,大阵在崩,四处一片惊慌失措!拢也拢不得,收也收不得……
那时候的刘法,许也是如此时李良辅一样双眼在黑,心中在念:完了完了,怕是真完了……
却是李良辅还往北边看一眼,他看到了,出现了,他认识,女真骑!
李良辅只觉得自己站都站不稳了,身形就在摇摆,左右亲兵,眼疾手快,立马来扶……
扶得他马背上坐正,一时间,竟是有些呆愣……
(兄弟们,么么哒!)
第281章 陛下放心,我还能胜
冲来了,人类之渺小,在这一刻体现得淋漓尽致,就好比有那党项勇士,长枪立起,准备转头去战……
这一刻,勇气十足,盯着那山呼海啸而来,只盯得片刻,那党项勇士,还是忍不住拔腿转身去跑……
那宋骑,已然冲入人群,骑士用长枪去捅,马匹用披了甲的胸膛去撞。
营垒不围,军阵难立,数万马群冲撞而来,其场面好似镰刀割麦,镰刀过去,满地哪里还有站立的麦苗?
苏武很累,累得连挥舞长枪的力气都小了许多。
那李良辅已然打马转头去,亦如三年前之刘法,不是主帅无能,实在是战败至此,无力回天。
满地都是无头的苍蝇到处在钻,成群结队的马与骑士,还只冲杀一遭,远处正在转向回来,已然开始分散而去,四处冲杀。
这是一种淹没之感,宋军的马匹,比党项的人还多,就好似潮水漫来,淹没沙滩,不见砂砾,只见水花在溅。
只待马群一淹没去,视野之中哪里还有党项士卒?
完颜乌珠来了,一个低矮山梁一过,眼前这一幕,岂不也让完颜乌珠看得心中一惊?却也一忧,他早早听到了这里在战,冲过来只看得数万马群淹没无数,怎么回事?
宋军败了?
不仅是完颜乌珠,满场所有女真,皆是如此念头,宋军败了。
下意识里去分辨,数万马在驰骋的一方,那定是党项!
还是刘光世在旁激动呼喊一语:“已然大胜,哈哈……苏帅已然大胜!”
完颜乌珠闻言一愣,连忙就与身旁通译来说:“你问他,打马的是宋军?”
通译连忙来问,刘光世立马就答:“正是正是,打马的正是苏帅麾下,就是我宋军,是我宋军也,完颜将军,快,速速左右去堵截掩杀!”
完颜乌珠闻言更惊,又惊又愣,这是多少马?
这是那位兄长苏武的宋军?
他何以有这么多马?
昔日里,哪怕是用那些大船过海来,从辽东之地往宋运,运得许多次去,拢共也不过运得几千匹马,苏武兄长何以麾下已然有了这么多马?
完颜乌珠着实不解,但马步依旧在奔口中在喊:“分两队,左右去截,杀党项!”
来了,好像来得有些晚了,但总要干点什么……
刘光世早已激动得振臂高呼:“杀杀杀!杀党项,快杀快杀!”
杀党项!
场面乱作一团,完颜乌珠其实有些懈怠,他一边带着人往左右去围去杀,一边马步也越来越慢,时不时往那战场中央去看,似也看得有党项骑百十号聚在一起突围而出,完颜乌珠也并未去追……
倒是完颜乌珠麾下之人,正在去截。
完颜乌珠此时,兴许心中有无数的念头,是复杂,是纠结……
就看眼前这一幕,党项怕是……撑不住太久了……
女真皇帝陛下大帐里的那些长辈与兄长们商议的话语,完颜乌珠都听得清清楚楚,眼前之景……
岂能不教完颜乌珠复杂纠结?
宋军在杀党项,早已是单方面的屠杀了,马队一拨一拨,来去驰骋捅刺,犹入无人之境。
那些骑士,马术也是精良,捅刺起敌人来,也是眼疾手快,侧身去捅,俯身去够……
弯弓搭箭者,也是连连放矢,甚至还看得一个军将之人,连连拉弓,箭无虚发,每每都中。
这……
女真麾下,而今契丹人是越来越多,乃至也有昔日辽国汉民,他们都说,宋人不善战……
完颜乌珠一直都不太信,但听多了故事,各种各样的辽人败宋的故事,他其实慢慢也信了不少……
而今再看……
似乎……
这世间之事,到底哪般才对?哪般是真?
也看得宋军一员猛将,带着二三百人也冲阵而出,更往那头前冲杀而出的百十党项骑去追,上前去咬得紧紧,不断在后掩杀。
落马之党项,一个接着一个……
宋骑,善战!这是完颜乌珠此时此刻心中笃定的结论。
甚至也想,也有些不愿想,想的是来日若真与苏武兄长军阵对垒,那会是什么景象……
倒也不知苏武兄长此时人在何处?
完颜乌珠座下的马匹好似就要停下来了,他又夹了夹马腹,快步往前走几番,遇到一个逃散的党项,不免也是一枪就去,扎得一个透心的窟窿。
完颜乌珠的动作看起来有些漫不经心,他手下杀的人,已然不知多少,杀人对他来说,太过容易,容易得好似基因里带来的……
又杀一人,完颜乌珠时不时抬头看得一眼,那战场中央……
慢慢看得那许多宋骑不再奔驰了,慢慢看那扬起的尘土也散去了,尘埃落了地,便也就是尘埃落定。
军汉们开始下马,席地而坐,甚至有些人,直接就往那尸首旁躺去。
一彪马队从马群而出,直往完颜乌珠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