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汴京城里何等繁华,大街之上人流如织,若是无胆当真冲撞,京爷岂会轻易给你让路?
打马奔驰的军汉,本就是京畿之兵,就是不敢当真冲撞,只得再喊:“让路啊,让我速速去禀报,大名府破了,贼军就要渡河了!”
军汉急着禀报是其一,还要急着回家呢……
一石激起千层浪!
只看满街之人,个个脚步一止,甚至也有人来问:“什么?大名府破了?”
军汉奔去,沿路在喊:“紧急军情,贼军要渡河了,让路让路!”
一路去……
整个汴京城,自也炸开了锅!
军情到枢密院,到皇城左掖门。
整个汴京内城,各处衙门,枢密院,皇城……
一时间,不知多少惊慌的脚步在奔!
老童贯,翻身上不得马,让人架着也上马去。
天子正也从艮岳往垂拱大殿去奔,来年幞头都奔落了,口中还有言语:“定是误报,定是误报!谁人如此大胆,当要杀头才是!”
天子不信,他要见人,见所有人,更见报信之人!
天下强军,自古多在京畿,拱卫京畿之禁军,自太祖而下,便是天子最精锐,二十万去,几日?这才几日?
怎可能兵败城破?
奔入垂拱殿内,嗡嗡一团,那老童贯正在那大殿门槛之处手脚并用而入。
天子几步上得高台,面色有怒:“何人胆敢乱说军情妖言惑众?”
(兄弟们,明日继续……)
第304章 皇太子可即皇帝位!
天子站在小高台上,目光正在左右扫视,最后把视线定在刚刚爬进来站定躬身行礼的童贯身上。
童贯行完礼,起身左右看,自也不是只有天子的目光在他身上,而是所有人的目光都到了他身上,也是无奈,唯有他来答话:“陛下,军情不假,大名府,当真破了,女真人已经到得黄河之畔!”
众人显然都从各个渠道得到了消息,所以才飞快赶来此处,但不免心中还有几分侥幸,觉得此事可能是谣传误传……
却是童贯亲口来答之后,再看满场,一片惊呼之声。
一时,倒也还并不慌乱,只是这晴天霹雳一般,难以接受……
天子却是喝问:“何以见得此事当真?”
天子显然还是不太相信……许更是不敢相信。
童贯叹息:“唉……陛下,濮阳来的公文,何以能作假啊……前来报信的军汉,也都是亲眼得见……更也做不得假,那谭稹许要不得多久也就入京了……”
天子一时愕然,有些呆愣!
却听有人就问:“枢相,那此时此刻,当如何是好啊?是赶紧派兵去迎战?还是如何加强城防,枢相且快说一个应对之法才是……”
是啊,应对之法,天子立马回神,话音里带有几分颤抖:“枢相何以应对?”
虽然天子这么来问,但他其实知道眼前局势,二十万京畿精锐若真都败了,那京城里还有六七万军,又怎么能胜?
应对之法?
童贯左右去看众人,他也知道自己该稳定人心,便慢慢来说:“此时此刻,万万不可再派军去迎战了,当先把驻扎城外的京畿之兵全部迁到城内驻扎,然后加强城防守卫,城内诸般衙署,所有衙差也当一应聚集起来,皇城司下的人手,也都聚集备战,如此,以守城为要!”
只管童贯话语说去,满场众人,无不皱眉,这算什么应对之法?
显然众人想从童贯口中听到的不是这些,而是一个真正解决问题的办法,就是那种童贯说一个办法来,众人就可以回去高枕无忧了。
此时此刻,众人需要的应对之法,童贯显然没有。
只看众人皱眉之间,那脸上的表情更在大变,慌乱之色已然就起。
天子更是一脸急切……
童贯立马继续来说:“头前许多日,我便从西北抽调精壮士卒往东京来组建胜捷军,此时此刻,已然来了五千余人,皆是军中精锐,此军堪战,可以仰仗一二!”
“多少?”这是天子急切之问。
“五千……”童贯答来。
“二十万都如此一败涂地,五千人顶个什么用?枢相,当再想妙策!”天子急迫之语。
童贯抬头看了看天子,他也知道,此时此刻,天子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了。
他便只有慢慢再说:“东京城,几经扩展,外城护城河向来宽阔,可走大船,城墙高大宽厚,易守难攻,内城城墙更也高耸,固若金汤,只要东京军民勠力同心,即便女真人真的渡河而来,东京城也可稳若泰山!”
这种话,自然正确,错不了,但这话里的事情能不能做到,见仁见智。
向来高雅出尘的天子,已然眉目一拧:“朕不是说这些,枢相当有妙策才是!妙策!”
要妙策!
童贯哪里来的妙策?总不能真的大手一挥,撒豆成兵,一日之内,让这汴京城屯兵百万吧?
童贯眉头紧皱,除了刚才那些话语,此时此刻,眼前之事,已然束手无策了。
童贯一时有些沉默。
童贯的沉默,在这大殿之中,威力巨大,更如炸雷,把在场所有人,都炸得头昏脑涨。
“这可如何是啊?”
“枢相向来知兵善战,连枢相都束手无策,我等……”
“唉……”
“我大宋八千里河山,万万之民,披甲百万,何以至此?何以至此?”
“战之罪乎?人之罪乎?”
“谭稹之罪,谭稹之罪也!”
一时间,朝堂之内,闹成一团。
还有人没到,自就是那蔡老太师,七十多岁了,来得也快不了,直到此时,他才出现在垂拱大殿外的广场之上,步伐想快,却还是老态龙钟走不快。
天子抬手往左右挥去:“去扶老太师来!”
好几个宦官飞奔而出,去那广场扶老太师。
终于,蔡京算是到了,满脸褶皱之中,还能看出几分镇定自若。
走到人群最头前,拜了天子,蔡京站定,转头就问童贯:“枢相应对之策如何?”
这话说来,便听得众人心中一紧。
众人还等着蔡京到了有什么高论,竟也是在问枢相有何应对之策。
枢相已然束手无策了!
童贯叹息一声:“勠力同心,共保城池!”
蔡京又问一语:“保得住吗?”
童贯一时无言,他怎么知道保不保得住?
但童贯内心之中,也不是没有思索,真要问这个问题,童贯心中所想,只怕是保不住……
只是此时此刻不能说……
童贯还是要答话语:“只要军民同心,百万军民当前,女真不可犯也!”
蔡京面色就变,刚才的几分镇定自若去了大半,抬头去看天子,拱手一礼:“陛下……”
天子双腿一软,跌坐在座椅之上,两眼一呆,一语说来:“万万不想,女真竟敢如此长驱直入!”
这谁想得到呢?
女真自己都没想到!
朝堂之上,又是闹哄哄一片。
这个在说:“谭稹死罪,当千刀万剐!”
那个也说:“女真此番,背盟偷袭,趁人之危,小人也,十足小人!”
也有人在喊:“陛下!”
喊陛下能怎么办?
陛下呆呆抬头看了看,左边看去,慢慢转头,右边看来……
一时间只感觉头昏脑涨,双眼一黑,天子竟当场瘫软昏厥过去。
梁师成立马上前:“官家,官家!”
众多臣子连忙上前去围……
人生大起大落,无以复加的震惊,情绪上的巨变,乃至不能接受的事前,大脑是真会晕厥的,这是一种保护机制。
太师也爬上了小高台去,亲自探手去,还好还好,晕厥而已,不是撒手人寰了……
太师开口:“散了吧散了吧,各回衙门,各司其职,等候朝廷命令行事!”
众人自也不矫情,连忙就散。
太师又说:“快请御医,快把陛下抬到后面去!”
众多宦官七手八脚忙作一团!
把天子抬到后面榻上躺好,不等御医来,天子其实已然悠悠转醒,左右看了看,一时忽然也喜……
哦,原来刚才之事,许是梦,刚才还在朝堂上呢,原来不是在朝堂上,也没有文武百官,只有太师与枢相而已。
天子幽幽在说:“朕最近是怎么了?许是关心则乱,刚才还梦到大名府被女真打破了……唉……”
只听这话,太师也低头,枢相也低头,一旁还有梁师成,也在低头。
只看几人低头,天子心中一急,脱口又问:“怎么了?怎么回事?何事如此?”
是不是梦,天子岂能当真分辨不得?只管又问:“大名府当真破了?”
众人不言……枢相叹气……
枢相一叹气,自也不必多说。
天子伸手一捂胸口:“朕……朕……”
枢相立马上前:“陛下稍安,陛下稍安!”
天子又一把抓住童贯的手来,把头抬起:“枢相,如何是好啊?”
童贯答不来,或者说轻易不好答。
蔡京在旁也问:“枢相,你直白说,此时此刻,东京危乎?天子危乎?社稷危乎?”
童贯这才点点头来:“唉……谁能想,这才几日,二十万大军如同无物,女真但凡过了河,大军就到东京,东京城内之兵,何以与女真抗衡?苏武不归,哪里有兵与女真虎狼能持?”
童贯这话,终于说出口了,便是他心中,其实也慌乱得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