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倒是有几分混乱,但慢慢在指挥下,也开始井井有条。
然后再排兵布阵,下令攻坚。
看的又是无数紧张不已的脸,即便排了队列,队列里都是一种紧张的气息,少了那真正强军的肃杀气息。
苏武只管下令往前去,自己便也身先士卒在前。
只等左右来报:“都监,我等大军一到,贼人竟是望风而逃,逃得那林子里人影到处都是,山寨已下,追是不追?”
“山高林密,不追了,只管把山寨一把火烧去,寨墙也都毁了去,以免贼人卷土重来。”
苏武下了命令,便也在看左右,众多军汉紧张皆去,一个个都是欣喜在脸,打仗,没什么……
当然,苏武也知道,不能真让这些人以为打仗没什么,还得真正战一场,让众人既觉得打仗没什么,也还觉得即便有什么,奋勇之下,也能打胜。
这个经验,就留给清风山了。
桃花山这边又是火起,苏武也不等,事情办完,只管下山去,再往清风山去,兵贵神速。
半夜路边,会了鲁达周通李忠等人,只管赶路去。
再是傍晚,已然就在清风山下驻扎宿营,自又是伐木挖沟,长梯木盾,岗哨游骑。
打仗,其实更多是土工作业,野战也好,攻城更是,那奋勇杀敌只是最后一哆嗦,土工作业,才是整个战争的主要过程。
若是真看战争细节,那任何一场战争事无巨细摊开来看,都是枯燥乏味,干活,干不完的活。
山林之上,山寨之中高处,宋江带着花荣、燕顺与郑天寿,也在频频瞭望山下官军。
只看那营寨紧实,布置得井井有条,军汉们干活更是用心使力,一路来时,也看军容整齐非常,马匹极多,甲胄更多……
宋江已是忧心忡忡:“花荣兄弟,此番,你我怕是……”
花荣面色一正:“公明哥哥放心,要死也是我先死!我定护得公明哥哥周全!”
宋江点了点头,往后寨看了看,又说:“还有这满寨子的兄弟以及亲眷,若是大家早早听我言语,弃了寨子往水泊梁山去,许就没有这一遭凶险了。”
这话说给燕顺、郑天寿去听,燕顺只说:“我等若是早走,公明哥哥与花荣兄弟岂不受难?”
宋江直接说道:“便是我二人受难又如何?只要兄弟们安然而去,也是值得。就如那秦明,我再如何看重他,拿他换得燕顺兄弟回来,我又岂能不愿?”
燕顺闻言,心中感动,只说:“哪里知晓那东平府来的苏武,如此了得骇人,那苏武几番杀了王英兄弟,乃至他麾下军将,也是武艺高强,几个回合,便把我擒落马下……”
宋江听来,心中一紧,便问:“燕顺兄弟,你可知那苏武麾下,都是哪些好汉?”
燕顺摇摇头:“黑夜之中,瞧不清楚,倒是有一个满脸疤痕的汉子,只看清一眼,便是恐怖非常,一杆长枪耍得高明无比,不知何人,另外一个,无甚特点。后来都不曾见……”
便是杨志青面,夜里哪怕近瞧,也看不出什么来。
宋江回想着,东平府,与他家乡近在咫尺,按理说东平府来的好汉,若是当真了得,几个回合就能擒住燕顺,那他定然听得大名,知道模样,甚至这些年来,江湖来去,公事来去,也当有过照面。
便是想来想去,满脸疤痕,着实想不出是谁来。
“唉……”宋江叹气,只说:“今夜过去,明早苏武怕是就要攻寨了。”
燕顺看了众人几番,忍不住说得一语:“哥哥,不若趁着夜色,各自逃去吧,那苏武当真不可力敌……”
燕顺显然是心有余悸了,当绿林好汉,当山大王,他本还当得颇为自得,只待一战之后,他只感觉自己毫无还手之力。
不免心态大变,再看山下苏武大军,两三千之多,又想山寨之内,不过四五百号了。
何以能敌?
还是跑吧……
却听宋江来言:“我等身强体壮,还皆有武艺在身,遇得小队官军,倒也不在话下,兴许好跑,你看这山寨之中,这么多兄弟,他们若是失了寨子保护,何以逃脱啊……”
山东呼保义,郓城及时雨,岂能失了江湖道义?若是当真失了这般道义,教人去传去说,他往后还如何立足。
哪里还会有那么多人只一见他,便纳头便拜?
燕顺闻言,倒也愧疚,只一拱手:“公明哥哥大义!”
花荣更说:“此生得遇公明哥哥这般高义无双之人,死也无憾!”
“只命弟兄们死守营寨,兄弟齐心,击退官军!”宋江大手一挥,便是誓与山寨众兄弟共存亡!
“得令!”燕顺拱手。
就看天明,那山下军中炊烟袅袅,不得多久,就听军中号角聚兵。
官军三路而来,前左右,小路一队,那苏武更是身先士卒,左右之间,都在山林里攀爬。
便是近前之后,众军又止,再一次整军列队,也准备攻坚之物,也多在喝水休息。
山寨之中,便也是在准备,房也拆了,屋也拆了,只管多备重物,以檑木滚石之用。
苏武近前查看,知道是一场硬仗,但也要打,剿灭青州贼寇是其次,麾下这支军队,得打一场硬仗。
苏武其实明白一个道理,良家子为何是好军汉?
只因为良家子,多听话,守纪律,且韧性十足。
林冲在旁说道:“哥哥何不把山寨都围起来?”
苏武却答:“攻坚之法,围三缺一,要给敌人一个活下去的希望之处,如此,敌人便少几分困兽之斗,只待气势一减,定起逃命之心,如此敌军易溃。”
鲁达闻言立马就夸:“都监兵法当真烂熟于心,此般攻坚,正是要围三缺一,贼寇多是乌合之众,只待气势一去,必然争先逃命!今日,洒家去先登!”
鲁达老军汉,此时想要的就是证明自己,在苏武面前,在这个新群体里,证明自己。
却是苏武手一摆:“不必,鲁指挥使随我身后,我当亲自去先登!”
苏武这回,也要豁出去一把了,一支军队的主心骨,一支军队的灵魂,要建立起来。
众人闻言,皆是面色一变。
杨志先劝:“哥哥不必如此啊,兄弟们这么多,岂能让哥哥先登去?”
林冲也说:“箭石无眼,哥哥乃一军统帅,万万不能以身犯险。”
亲卫都头李成,一直随在左右,直接往前站:“哥哥,我去我去!”
“我也去我也去!”李云龙如今已然不比以往。
祝龙也来开口:“哥哥万万不可如此犯险。”
扈成话少:“让我先去就是!”
曹正在后:“哥哥岂能放在我等不用,自己先去?”
连李忠都在这种气氛下上前来说话:“我与周通兄弟新来,当让我二人立功!”
苏武环视左右,好在武松这回没来,不然,他这想法,武松是死也不可能让苏武去的。
苏武掏了心窝子来说:“兄弟们,我去先登,倒也不是做个姿态,更不是做个诸位看的,诸位与我,自是忠义无双。此番练得新军,皆是良家子,多是不曾真正上过战阵,我是为了给他们做个榜样,便也让他们都知,跟着我苏武入军伍,必然不是跟错了人,此番一遭,你们都替我不得!”
众人闻言,岂能不懂?
鲁达更是心中有感,拱手一礼:“都监,几番事来,洒家都看在眼里,都监当真是个好军将,来日定然前程不小。”
苏武去看鲁达,只说:“鲁指挥使只管随在我身后,助我先登!”
“岂敢还有二话!”鲁达身若洪钟,朗朗开口。
气氛到此,苏武一语:“昨日,我与众兄弟结义,同进同退,同生共死,独独落了鲁指挥使。今日,正是用命之时,生死难料,鲁达兄弟,可愿与我一拜?”
“哥哥请!”鲁达禅杖一放,腰间还挂着军中长刀也解,二话不说,只管往地上一跪!
苏武脸上无有笑容,严肃非常,甲胄在身,只管头前也跪。
苏武开口:“天在上,地在下,今日阵前先登,生死难料,与鲁达兄弟在此一拜,结为兄弟,多话不说,只看今日是生是死!”
鲁达虎目一张,声音铿锵:“哥哥以生死来拜,洒家自是生死相随!”
磕头!鲁达咚咚咚三个,起身,挎长刀,不拿禅杖。
苏武也无多言:“众将各自回部曲,只待击鼓!”
气氛到这里了,众人竟是有几分悲凉悲怆之感,一个个面色严正,左右散去。
不得多久,鼓手已然就在身后不远准备好。
苏武只在头前第一个,左右看了看麾下众多军汉,不少人,依旧是面色惨白,有一种紧张,是如何也忍不住的,只待见惯生死,自就蜕变。
苏武只看了一眼鲁达,亲自上前把一具刚刚打造的长梯扛在肩上,鲁达上前,便扛长梯末尾。
排兵布阵早已完备,有简易木盾在前,有李成带着弓弩在后。
苏武还有话语:“兄弟们,只管跟着某,冲上去就是!”
身后千百人,所有人的眼神,都看的是最头前的苏武,只聚焦一人。
“击鼓!”苏武一声大喊,头一个,迈步飞奔。
鼓声隆隆在响,敲打得如雨点一般,众人只看苏武去,看苏武甲胄在身,亲自扛着长梯往前飞奔,所有人连忙迈步跟随往前奔去。
“冲啊,杀!”
四处呼喊大作。
那寨头之上,宋江也穿了甲,在头前来看,开口大喊:“弟兄们,生死就在今日,死战就得生路!射,快射!”
只是宋江左右,甲胄不过十几套来,众多喽啰,皮甲都少。
却是那寨头之上,弓弩连连,箭矢无数往外飞去,虽然多是猎弓土弩,但也劲头十足。
苏武只管一心往前冲,手中长刀在身前不断拍打护住头脸,却是箭矢太多,依旧射得他一身好甲叮噹作响。
二百来步的距离,苏武片刻就到,再看身上,有痒有痛,甲是好甲,竟也有两支箭矢射穿了甲胄,扎进皮肉里去。
却当真是好甲,即便被射穿了,不过也是堪堪而入,只破得皮肉而已。
也想历史上记载的小商河之战,杨再兴一套好甲在身,即便浑身被金人射成了刺猬,依旧还能大杀四方,杀得金人各般军将士卒无数人。
最终血流而亡,在杨再兴身上烧出来的箭头,便能装满二升。
这也是苏武所恃,他为何要花费巨资打造甲胄?好甲胄在身的军汉,从来不是影视剧里被人一刀劈死的模样。
披甲之辈,从来精锐,从来难死,刀枪剑戟只管来得,箭矢更是不惧,人如钢铁一般坚不可摧,这就是军汉内心巨大的勇气来源。
也是苏武此时的勇气来源之一。
倒是好甲怕钝兵,锤锏这一类的兵刃在军中一直都长盛不衰,就是为了破甲。
此时苏武只管往前冲,山中多石,挖不出深沟,越过去后,就是寨墙。
只管把长梯往那寨墙一靠,苏武立马上梯。
不能上慢了,因为一旦上慢,梯子轻飘飘的,很容易被上面的人推倒。
但若是长梯之上挂满了人,再想推倒,就难了。
却也有专门推梯子的工具,就是长长的树杈,一头叉在梯子上,众人拿着树干,合力去推。
只可惜,这些技巧,而今在一般军中知晓的人都不多了,山寨土匪,又岂能知道如此准备?
攻城一方,便也还有对策,军中造梯,还要在梯头加钩子,去勾住城墙,以免被推倒,倒是今日苏武并未造那梯头带钩梯子。
因为苏武而今军中简陋,并未带随军的工匠,来日还当慢慢完备,乃至当真攻城,还要打造投石机、云梯车、轒轀车之类的器械。
今日,多少也还是一种菜鸡互啄,还算不得真正的正规战场。
只看苏武快速爬上梯子,顺手接过一个简易木盾扛在头顶,只管往上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