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要公达替朕先行前往一趟汉中坐镇。”
“庞德、张绣都乃武将,阎圃虽然听起来好像是个能吏,但毕竟是刚刚投诚,不能轻信。尚书台那边估计还要商讨一段时间才能选出合适的长官前往汉中……故此,这汉中太守一职,只能暂时由公达代任了。”
荀攸嘴角抽动。
他有时候都怀疑自己从尚书台中出来做什么?
在尚书台,不过处理中枢政务。
可现在自己明面上是存军,却反而要处理凉州的公务,就连汉中的政务天子也一并扔给自己……
荀攸觉得天子有时候当真是拿自己当驴使!
荀攸正要想着怎么推辞,就听刘协“自言自语”道:“文若(荀彧表字)在尚书台中做了也有一段时间了,尚书台同僚都对文若心悦诚服,朕回去后和太师商议一番也该升任文若为尚书仆射了。只希望最近不要有什么事情影响到文若的升迁啊……”
荀攸:……
“臣,领命!”
刘协见状这才满意的夸赞道:“公达为国分忧,当真是大汉的肱股之臣!”
荀攸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承蒙陛下厚爱……”
在凉州,荀攸干的就是得罪人的活。
而在汉中,荀攸的活一样不那么轻松。
前往汉中,必然要将部分从关中迁来的百姓重新迁回去,免得弱干强支。
将百姓迁往关中,则必然会和两地的官僚、士人互相扯皮。处理了诸多政务的荀攸知道,往往越是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越是耗费人的精神。
此外,关中、陇右一带都在等着汉中的粮食救济。
要是一个处理不好,不光是汉中的百姓士人会追着荀攸骂,就连关中、陇右的百姓说不定也会追着荀攸骂他分配不均……
故此。
荀攸用脚想都能知道自己在汉中士人那里留下多大的恶名。
所以荀攸还想为自己挣扎一下——
“陛下,能否令尚书令贾诩一并前往汉中?贾令君可是仁德之人,具有真正的君子之风!若有他前往,必然能使汉中百姓安居乐业!”
贾诩?
刘协慌乱的摇摇头。
“公达为何这般痛恨汉中百姓?”
“汉中百姓之前虽然信奉五斗米教,但如今毕竟已归为朝廷治下,不可轻易祸害啊!”
原来陛下知道贾诩是个祸害!
荀攸心中甚是宽慰。
“吾道不孤啊!”
只是为何贾诩那个祸害能躲在尚书台里偷闲,自己却要任劳任怨的在外面充当牛马?
一时之间,荀攸的眼神更加忧郁了……
第177章 卷三 故人
刘协见荀攸面露疲态,亦是从怀中掏出一个东西交予荀攸。
“本来是打算送给渭阳君的。”
“此物唤作“忍冬”,据说是陇右特有,若是公达不嫌弃,便将此物收下。”
似藤生,凌冬不凋,故名忍冬。
而刘协交予荀攸的这忍冬却被玩了个花活,编制出了一匹战马,好似踏燕飞行。
这玩具一样的东西饶是荀攸也是忍不住笑了一下:“此物既然是陛下要送予渭阳君的,那臣拿着怕是不合适吧?”
“没什么不合适的。”
刘协将这忍冬编成的木马放到荀攸手中,荀攸也只好谢恩。
只是他不知道,天子为何会突然送他此物。
刘协不太确定:“朕曾经心情低落时分收到过一份礼物。”
不着痕迹的摸向腰间,那里藏着一个荷包。
“朕见公达似乎有些不开心,便想着以此物让公达一展开心颜。”
“朕也知道公达刚从凉州回来,极为疲乏。可朝廷之事毕竟拖不得。马上就要入冬,关中还有陇右的百姓可以没有忍冬这样的本事。”
“如今大汉就好似是在经历一场寒冬,而朕与诸卿就好似这忍冬一般只能苦苦坚守。可寒冬总会过去,到时候自会有漫山遍野的花卉争相开放。”
“朕和公达一样,便是忍不住,也得经常忍着。如今朝廷平定了雍凉,得了汉中。可就算如此,大汉一十三州还有十一州百姓都不得安宁,大汉的寒冬不过刚刚开始,还望公达见谅。”
荀攸握着木马的手微微颤抖。
他当即跪了下去:“是臣不该推辞!臣有罪!”
刘协赶紧上前将荀攸扶起:“公达何罪之有?若说有罪,便是怪到朕这个天子头上也怪不到公达身上。公达不必如此。”
被扶起的荀攸脸上的羞愧之色非但没有退却,反而更加严重。
“公达此去只要尽心便好。除了忙碌琐事之外,最好替朕前去感谢一番刘荆州。此次若不是他的粮食,关中怕是不能撑到今天这个地步。”
刘协说的每一句话荀攸都牢记在心,心中对于朝廷和贾诩的最后一丝埋怨似乎也在此刻烟消云散。
“臣领陛下诏命!”
“臣必然不会辜负陛下今日教诲,亦不会辜负渭阳君的这份礼物。”
……
“哪来的礼物?”
董白突然不知从何处钻出,吓的君臣二人心跳都慢了一拍。
“你就不能走正门进来?侧门没有护卫吗?”
“有!不过他们不敢拦我!”
董白很是骄傲,直接就扑了过来,不断示意刘协:“礼物在哪里?礼物在哪里?”
不过在看清荀攸手掌中那个极其寒酸且丑陋的木马时,董白的眼神变的灰暗——
“算了,我先走了。”
仿佛七魂散了三魄,董白已经对某位天子的审美彻底放弃。
不过走到门口的董白突然又折返回来,而荀攸也是识趣的离开,不过在临走前却是将那木马小心翼翼的放入怀中,生怕有半点损伤。
董白折返回来就是想到了自己过来寻找天子还有正事,便朝着刘协询问:
“陛下,去临洮能不能答应我一个条件?”
“只要不太过劳民伤财,都可以。”
什么叫劳民伤财!
董白跳起,双手叉腰:“难道在陛下的心目中,我就是一个只知道玩闹,并且还喜好奢乐的人吗?”
刘协没有回答。
但是一双死鱼眼已经说明了一切……
董白的大眼珠子突然开始渗水,两侧腮帮子也和仓鼠一样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鼓了起来。
“不是……”
眼下蔡琰可不在上邽,可真的没人能哄住董白。
于是刘协只好双掌合十,高举头顶,虔诚的向白神祈祷:“别说一个条件,便是十个条件朕都答应!”
这还差不多!
董白收了神通,悄悄凑到刘协耳边:“这一次去临洮能不能不要用天子仪仗啊?那玩意实在太碍眼了。”
刘协诧异的看向董白。
不用天子仪仗自然是好事,而且还不劳民。
不过董白何时喜爱起白龙鱼服这套了?
刘协沉思一番,以为可行。
“反正不过七日。以轻骑前行速度反倒快一些。”
虽然不知道董白的意图,但一切喜欢从简的刘协似乎也没有理由拒绝。
留高顺镇守上邽大营,刘协只和董白领了几十骑便前往临洮。
本来是要让吕布留守的。
可吕布是死活不愿,还说自己好歹是太师义子,理应前去祭拜一番董氏宗庙。
吕布既然要去,张辽当然也要去!
张辽要去,张绣也想跟着去!
而马腾眼见军营中认识的人都走了,以自己的身份不跟着也不合适,便也一样跟随天子前往。
徐晃见马腾要去,顿时起了疑心,也一同跟了过来。
最终,只剩下高顺这么一个老实人在上邽大营看家……
董白自从踏上归家之途后,就好似一匹脱缰的马驹,自由自在的在道路上驰骋。
徐晃策马护卫在董白身边,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尤其是就在天子身侧的马腾,更是他重点关注的对象。
马腾也是第一次近距离见到天子。
之前在郿坞下,二人毕竟兵戎相见过,所以马腾多少有些局促。
不过刘协倒是爽朗的一笔带过,反而是开始问候马腾的几个儿子。
尤其是马超,更是刘协追问的重中之重。
当听到马超竟然私自窃取了马腾的兵符后,刘协亦是有被马超孝到。
“令郎果真神勇!”
马腾还以为天子是在揶揄自己,也是苦笑。
“吾儿那般,只怕日后少不了惹是生非。”
“若是以后真的做出什么大事来,只怕是要连累宗族了。”
马腾暗戳戳看着刘协,想要看天子如何反应,愿不愿意给自己还有马超一个承诺。
“惹是生非?惹是生非好啊!”
敢惹是生非的那都是人才!
刘协笑道:“令郎这种人若是在汉地,在士人当中,那自然极不讨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