祂的臣子们对此感到十分惶恐,担心大河之水会飞去太多人的家中。
好在,
诸夏的上帝,必然是跟域外那些传闻中,素来喜欢用“大洪水消除罪恶”的“上帝们”不同的。
他自我约束着,打算将那奔涌狂野的河水,散入济水之中,通过牺牲这条支流的方式,减轻两岸百姓的灾害。
“但泛滥是不可能全然消除的。”
何博在后面,又对着臣属们如此说道:“有些东西,该来的终究会来。”
“温柔的母亲河,可养育不出璀璨的文明!”
“孩子该打还是要打的。”
而这,
也是上帝赐下一些权柄,分封了一些天神地祇,令其主管一方的原因之一。
毕竟,
像这种持续时间长,且范围广大的“微操”,实在是消耗精力。
人若多思幻想,脑子里从不停歇,都得染上些许毛病。
何况是神呢?
所以,用奖励牛马的方式,来为自己分摊些压力,也是十分正常的嘛!
在这方面,大家都很高兴,没有谁对此发出抱怨。
臣属心里更是只有感恩。
而得到玺印,拥有了运行部分权柄的能力后,
从牛马直接化身成为“磨盘”本身的鬼吏们,也的确强化了“劳动积极性”。
虽然有成堆的,极为严格的规制,约束着他们,让其无法肆意妄为,违背上帝的命令。
可“治理”之道,向来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的。
人之所以为人,
便在于他们的智慧和主观能动性嘛!
当然,
神庭阴司的管制,
必定是要远超阳世的。
谁也不敢用彻底的消失来赌一把,所以放纵也只敢在既定的范围之中,哪里敢学阳世那仗着皇帝不敢也不能下死手,而肆意妄为呢?
只是,
这些事情加来叠去,最后还是要苦一苦“掌印者”这位上帝宰执的。
就连喜这个老鬼,
都会利用自己生前的身份,还有那苍老的年纪,对高高堆起的文山书海,瞪着眼睛,露出纯粹清澈的眼神,以逃避这可怕的折磨。
“处理文书对我来说,还是太过艰难了。”
“我宁愿去新夏种地!”
虽然是跟随鬼神最长久的旧臣,
也曾对鬼神说出过“为了您,我什么都可以做”的话语,
但老鬼喜用这几百年的经历表示——
学习、工作,
实在是太折磨老人家了。
有条件的话,
还是请高个子来顶一顶吧!
而随着中原和新夏之地,在鬼神的伟力下交汇相融,
两地的死鬼想要往来交流,也方便了许多:
那遍布阴间,在冥土上肆意流淌的弱水,可以搭载着死鬼们,漂向远方。
如果到了水脉稀少,山岭丛生的地方,死鬼们则可以坐着子孙从阳世烧下来的纸马,
或者就地取材,
从那荒凉阴暗的“冥土草原”上,捕捉一些死去马匹的魂灵,将之作为坐骑。
反正死鬼是不用担心被野马一脚踹死这等情况的,
他们只要能追到,爬到马背上,坚持不撒手,
最后就可以坐在上面,发出“嘿嘿嘿”的傻笑了。
实在不行的话,
还可以坚持自己走。
只是阴间的高山,同阳世的峻岭一样,都不是很容易攀爬的东西。
如果说,
弱水会侵蚀魂体,
让死鬼们感到深入骨髓的痛苦。
那当攀登高山到达一定高度后,
其上肆意席卷着的阴冷罡风,则会毫不留情的,让死鬼们感受到,即便在阳世,也只有极少部分人才能享受的“凌迟”待遇。
而且那罡风不仅会割裂魂魄,还会吹掉那依托于魂体的完整,从而保留下的情感。
是故,
对死鬼们来说,攀登高山,是一件十分冒险的事。
与这样的危险相比,
还不如去那片因为只能生长出暗淡干枯的灰草,从而被死鬼们称之为“灰原”的冥土上,做套马的汉子呢!
当然,
老鬼喜作为阴间老人,还因为佩戴玺印,成为了阴间“大司农”,拥有巡察阴间广袤至极的土地之上,那些禽兽魂灵和草木生长的权职,自然能更加轻松,更加迅捷的到达那边。
“很早之前,我就听说过新夏土地的肥沃,知道恒河的温柔。”
“只是那时两地没有连通,我也不想给鬼神增添麻烦,所以一直没有动身。”
“现在往来的道路已经打通,我凭借鬼神恩赏的职位,能够在多地之间,迅速往返穿梭……便忍不住想去欣赏下那边的人物和风景。”
西门豹听到这话,只是对他说道,“新夏已经恢复了平静,隋朝的国势,正在蒸蒸日上。”
“你的确可以去那里看一看。”
中原鬼国自是中央,
而中央巡视地方,察其情况,观其风化,本是应有之义。
西门豹没什么需要阻止的。
“只要赶在天下丧乱之前,回到中原就好。”
当今天下,
“圣天子”垂拱而治,
比起开国时以“黄老无为”来治理国家的历代汉帝,还要信任下属的臣僚百姓。
他一心沉浸在儒学之中,认为用仁爱宽和,就可以让国家得到安定和繁荣。
而权贵们也发自真心的认为,大汉的国祚,会永远延续下去,永远不会衰落。
但正如那条奔流的大河一样,
人心无法扭转自然的法则,
它要向着低处流去,响应着大海的呼唤。
“狂乱的大河还能得到约束。”
“可人心一旦丧乱起来,哪里会轻易平定呢?”
“难怪鬼神会有:‘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之语。”
对诸夏君子来说,
自然引发的灾厄,
人只要尽了自己的努力,
那即便迎来惨痛的终结,也是可以理解的,甚至是能够为后人歌颂纪念的。
但人为的错误,
不仅不思悔改,还要将之放任,
又岂能获得宽容?
所以,
虽然在十年前,
天下还沉浸在宣帝带来的昌盛中,
可阴间那些富有远见,更旁观了夏国衰亡的智者们,却不会觉得这余晖会庇护这个国家太久。
“只要能比嬴秦活得长就行了!”
开国的太祖刘邦听说了这些观点,一点也不觉得生气,只是撑着脑袋横躺在地上,享用着滋味甜美的水果。
“老嬴家的人还没有搬去西海的时候,成天看我不顺眼,还在私底下打赌,猜测我这个亭长建立的宗庙,能够坚挺多久,而不受风雨侵蚀。”
说到这里,他哈哈笑着,蹬了下腿,结果尴尬的没有成功翻身而起。
于是,
汉太祖干脆就着先前的姿势打了个滚,朝着那摆满美酒的桌案滚了过去。
他掏了一个酒壶,坐在地上喝了起来。
“结果呢!”
“老刘家的宗庙修的比老嬴家的还要豪华奢美,我家的子孙也比他们家要和睦很多哦!”
对如今秦国皇帝有所了解的宣帝认同的点了点头,但还是担忧的说:
“要是倒下的速度,比嬴秦还要快呢?”
“那就是天意如此,怪不了别人!”
刘老三匡匡的横扫了桌案上的许多美食,跑过去跟自己的朋友们勾肩搭背,唱起了丰沛老家的歌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