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采出的煤全是低灰、低硫、低磷的无烟煤,质量极好,用来取暖、炼铁都再合适不过。
在历史上,这座煤矿直到明朝时期才被发现,清朝时才进行大规模人力开采。
如今被北疆提前发掘,对李骁而言,能解决很多事情。
“目前,定州煤矿的开采已经进入正轨。”魏承宗继续汇报道。
“矿区共有矿奴三千八百二十人,每日能开采煤矿约三十万斤。”
“等到开春天气回暖、土地解冻后,日产量预计能达到五十万斤。”
至于矿奴来源,也很简单。
主要是夏军的中高层军官、夏国的达官显贵、田主士绅,还有他们的子侄后代和恶奴。
至于女子,要么赏赐给北疆有功的将士,要么交由河西商行带去北疆售卖。
这些官家女眷和田主家的小姐,比农家女子更受北疆汉子欢迎,也算是物尽其用。
“煤炭的定价多少?”李骁问道。
魏承宗回道:“河西商行定的原煤三文钱一斤,焦炭五文钱一斤。”
只是这价格不算便宜,留在兴庆府分地的百姓,眼下在新粮下来前,只能保证不饿死,怕是没多少余钱买煤取暖做饭。
所以,此时开采出的煤炭主要是面向六镇士兵使用,等到日后产量增加,价格自然也会慢慢下落。
李骁点了点头,他自然清楚眼下的民生困境,但煤炭开采势在必行。
“等到明年,价格得降一降,必须让普通百姓都能用得起。”
百姓日常生火做饭要用木柴,若是任由他们砍伐树木,时间久了必然会造成水土流失,生存环境只会越来越恶劣。
而且树木是制造弓箭、枪矛的重要原料,是战略性物资,绝不能大量浪费在日常取暖上。
尤其是漠北地区,本就苦寒,能容纳的人口上限不过几百万。
李骁又在逐步向漠北迁移六万户汉民,到时候中海和东海两地的户数将达到十二万之多。
这些人还会继续繁衍生息。
若是任由他们无节制砍伐树木,草原的生态只会更快恶化,日后根本养不起这么多人。
所以李骁早已经下令,让各千户组织百姓人工种植苜蓿草,扩大草场范围。
同时,也准备以政令形式禁止草原百姓砍伐树木,改用煤炭或焦炭生火做饭。
不过这道政令不能急,得等几年缓冲期。
等漠北百姓手头宽裕些,买煤炭不会对家庭造成负担了,再强制推行。
政令推行得遵循客观规律,得等基层条件允许,才能顺势而为,不能统治者一拍脑袋就决定,否则只会引起大乱子。
“定州煤矿的存量没问题,只不过我们人手不够,开采量不会太高。”魏承宗轻声说道。
李骁眼眸轻瞥,语气平静道:“不出意外的话,明年会再给你一批矿奴,不会断了矿场活计,只要你能将他们管理好便可。”
“下官定会全力以赴。”魏承宗站起身来,重重承诺道。
“矿区的安保情况如何?”李骁又问起了另一个关键问题。
“回大都护,矿区有矿兵三百人左右,骨干都是北疆转业的老兵,经验丰富。”
“剩下的则是征召的夏国战俘兵,持有从夏军缴获来的强弓硬弩,足以确保矿场安全无虞。”魏承宗回道。
“矿奴干活时都会戴上脚镣,防止逃跑。”
“而且在矿区不远处,还有一支千户大营驻扎,兵力充足,足以应对任何突发情况,保证矿区不会出大乱子。”
李骁微微点头,正所谓柴米油盐。
柴是排在最前面的,与百姓的生活息息相关。
李骁不得不亲自督促。
随后,李骁又询问了定州煤矿的其他事情,事无巨细,尽可能的了解,确保不会被属下蒙骗。
等魏承宗离开之后,李骁靠在椅背上,指尖轻轻敲击着扶手,目光渐渐陷入沉思。
盐铁司……
这些年随着北疆扩张,权力已经大的有些烫手了。
财权自不必说,从煤矿、铁矿到盐场,北疆的核心资源几乎都握在盐铁司手中。
兵权虽不直接掌兵,却能通过矿兵、工坊护卫间接影响武力,甚至连内部人事任免,盐铁司也能凭着“专业需求”说上话。
现阶段北疆正处于蛮横扩张期,一切以抢占地盘、夯实根基为主,盐铁司的高效运转能为扩张提供源源不断的物资支撑,他可以暂时容忍这种权力集中。
可长久下去呢?
权力失去制衡,难免会滋生腐败,甚至形成尾大不掉的利益集团,到时候别说助力扩张,恐怕还会成为北疆内部的隐患。
“该有的敲打还是要有的。”李骁喃喃自语,指尖的敲击声陡然加重,眼神也冷了几分。
“传锦衣卫万户张石头。”
不多时,张石头走了进来。
“金山煤矿查得怎么样了?”李骁开门见山,没有多余的寒暄。
金山煤矿位于金山东部,早在金州都督府时期便已开始开采。
从这里开采的煤炭,一部分炼焦送往钢铁厂锻造兵器;另一部分交由河西商行售卖,寻常百姓家取暖做饭用的,很多都来自这里。
可以说,金山煤矿是李骁崛起初期最重要的物资支柱之一,即便到了现在,依旧是北疆规模最大、开采量最高的煤矿,地位举足轻重。
张石头闻言,从怀中掏出一本薄薄的账册,递到桌前,斟酌着语气道:“回大都护,金山煤矿确实有些问题。”
“主事吴老六,存在虚报开采数额、贪污北疆资产的情况,还私下对外售卖煤炭。”
李骁翻开账册,目光扫过上面的记录。
按北疆规制,矿场开采的煤炭需登记造册:一部分按计划送往炼铁厂,另一部分交由河西商行统一售卖,开采量、运输量、销售量都有明确记录,环环相扣。
可吴老六却买通了矿场的监管吏员,在开采量上做了手脚。
明明开采了一百斤,上报时却只填八十斤,剩下的二十斤以“计划外余煤”的名义偷偷低价售卖,所得钱款全塞进了自己腰包。
“计划外煤?”
李骁嗤笑一声,指尖在“贪污数额”那一页停顿:“说得倒好听,不过是明目张胆的贪墨罢了。”
若是吴老六将这笔钱用来改善矿场条件、给矿工加些口粮,扩大生产规模,他或许还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将北疆的资产据为己有,这已经触碰到了他的底线。
账册上记录的查实贪污数额,已有三千多贯,没查出来的恐怕还不止这个数。
“吴老六是金州汉部的人吧?”李骁忽然问道,语气听不出喜怒。
金州汉部,就是曾经的九堡十八寨的汉民百姓,属于李骁最初时期的班底。
是北疆的基本盘。
只要有能力,敢打敢拼,如今最差也是千户、百户。
“是。”
张石头点头:“他是罗参军的旧部,早年在第二镇担任百户,后来转业去了金山煤矿,成为了管事。”
罗平是最早跟随他起兵的将领之一,后来调任盐铁司参军,统管北疆所有矿场,算是北疆的元老级人物。
在任命矿场主事时,罗平自然会向考功司推荐自己的旧部,吴老六能坐上金山煤矿主事这个肥缺,背后少不了罗平的力荐。
金山煤矿地位特殊,主事一职权力不小,平日里小打小闹捞点油水,李骁不是不知道,也愿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毕竟人心都是肉长的,总得给底下人留些念想。
可吴老六明显是贪得无厌,把北疆的规矩当摆设,这就不是“小打小闹”了。
“杀。”
一个字从李骁口中吐出,冰冷得像殿外的寒风。
他将账册连同查实的证据一起扔在桌面上。
“中原大战即将爆发,此地你离不开,派个心腹之人去一趟金山。”
“把这件事情办了。”李骁淡淡说道。
张石头重重点头道:“属下遵命。”
他知道,李骁这是要“杀鸡儆猴”。
受时代限制,大都护府不可能对各大矿场做到完全监管,贪腐之事日后难免还会发生。
既然杀不绝贪欲,那就用最狠的方式震慑人心,让所有人都知道:贪墨北疆的资产可以,但必须承担被发现的后果。
“罗平有没有参与吴老六的事?”李骁又问了一句。
张石头沉吟片刻,如实回道:“属下不知。”
不知就是没查到,但不排除嫌疑。
李骁沉默了片刻,摆了摆手:“知道了。”
罗平有没有参与,其实并不重要。
没参与自然最好;就算真的参与了,他也不可能真的拿下罗平。
这点贪腐,还不足以让他对一个元老级的亲信动手。
用吴老六的死,给罗平提个醒,让他收敛些,已经足够了。
毕竟罗平是最早一批跟着他出生入死的人,还是李家的姻亲。
除非犯下谋反、通敌这种大不赦的罪,或者屡教不改、触碰核心利益,否则他最多也就是撤职、退休之类的惩罚。
“你先下去吧,把吴老六的事办利索。”李骁挥了挥手,重新靠在椅背上,目光又投向了窗外的雪景。
张石头躬身退下,殿内再次恢复了平静。
炭盆里的火苗依旧跳跃,却驱不散李骁眼底的深沉。
盐铁司的敲打只是开始,北疆要走的路还长,内部的规矩,得一点点立起来才行。
随后,李骁提笔写了一封信给萧燕燕。
又写了一道敕令给九猛安合,让其配合锦衣卫的行动。
……
时间匆匆而过,转眼已到正月。
西平府的上空飘着鹅毛大雪,百姓们走上街头,叫卖声再次响起。
大户人家的门上开始贴上春联,孩童们在雪地里追逐打闹,短暂的热闹驱散了些许北疆军为这座城市带来的沉甸甸压抑。
可这份平静,却在暗处藏着汹涌的暗流。
第二日一早,天还未亮,一道身影便偷偷从太后寝宫的偏门溜了出来。
那人裹着厚厚的狐裘,却仍难掩身形的虚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