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种阿谀奉承的话滚滚而来,司马元显一脸勉为其难的样子,“既然诸位如此抬举,某却之不恭……”
平阳城。
“建威将军,彭城太守,以后这淮泗就是咱们的了!”刘遵笑的合不拢嘴。
朝廷难得大度一次,给的都是实职。
尤其是彭城太守,至关重要,整个淮泗的核心就在彭城,北方流民南下,首当其冲的便是此地,人口不下十万。
彭城也是淮北第一大城。
刘道规心花怒放,但戴耆之却拱手道:“将军万不可接受彭城太守,当推辞之,还要上奏刘都督!”
刘遵一听就炸了,“凭什么,彭城又不是刘牢之的!”
刘道规却是心中一动,虽然不怎么精通阴谋诡计,在这方面比不上戴耆之,但朝廷的意图,还是知道的。
这明显是在拱火,彭城一直都是刘牢之的根基。
太元九年(384年),刘牢之跟着谢玄北伐,攻占谯郡,派手下亲信戴宝率兵镇守,随后晋升为龙骧将军、彭城太守。
在此经营十余年。
刘牢之虽然现在不是彭城太守,但其势力仍在。
“你说的不错,我们彭城刘氏不能内讧,你写两份奏疏,一份给建康,一份送给刘牢之。”刘道规从谏如流。
其实也用不着争,刘牢之常年镇守京口,如今更是远在山阴。
有朝廷的诏令在,彭城跑不了。
泗水之战后,彭城已经归心于自己。
不过吃相不能这么难看,当以退为进,先给刘牢之打个招呼。
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
“是咱们的东西跑不了,不是咱们的,争也没有用!”
“将军英明!”戴耆之小眼睛转了转。
刘牢之连续走错路,遭士族门阀嫉恨,又与北府军将离心离德,他还能在北府都督的位置上待多久都是个问题。
两份奏疏写好,言辞谦卑,文采一流,极力吹捧刘牢之,隐隐有为他鸣不平之意。
反正此次大胜,收复失地,全是朝廷的英明、刘牢之的提携,刘道规只是适逢其会而已,眼下多事之秋,北府当与朝廷上下一心,共克时艰。
“以你的才干,这么多年只是一介浊吏,朝廷实在有眼无珠。”刘道规反复看了几次后,赞叹不已。
戴耆之心思用在正处,绝对一方良吏,只是眼下时局,容不得实心用事之人。
“属下出身江左寒门,入不了朝廷眼,这么多年东奔西走,却每况愈下,幸遇将军,方有用武之地。”
戴耆之也是一脸感慨。
隔了几日,建康传回的消息令人侧目。
司马元显免了司马道子琅琊王的爵位,改封会稽王,非但继承琅琊王,还给自己加授尚书令、侍中、后将军、开府仪同三司,黄钺、班剑二十人……
标准的权臣路数。
司马家喊了这么多年的以孝治国,果然父慈子孝。
不过这些都是司马家的破事,司马尚之、司马柔之、司马休之等人都没当回事,外人自然不会插嘴。
刘道规心思全都用在新军上。
刘钟在彭城举起刘道规的名号,三天就招满三千人,不是刘氏宗族,便是檀、徐、赵等彭城大姓豪族,还有很多主动投奔的流民。
如果不是高珣精挑细选,带回一万人都不是什么问题。
而他带回来的这三千人,都是人高马大的壮士,不少人甚至自备盔甲兵器和战马。
边地上的豪族并不完全是坏事,一定程度上稳定了地方,也是抵御胡人的核心力量。
这些人的加入,刘道规骑兵规模增长到一千两百人。
水军扩充到一千八百人,幢兵达到五千的规模,其中甲士就有一千五百众。
刘道规顿时有种兵强马壮的感觉。
不过兵力多了,负担也跟着大了起来,要养活这么多人马不容易。
如果是之前,刘道规绝不敢这么扩军,但现在拿下了泗水以西、以北的肥沃土地,养活他们没有多少问题。
手上还间接捏着两大产盐地,也是底气之一。
还是深秋,王元德和刘钟就率领奴隶们修建水渠,平整土地,抓紧时间种了些冬麦,也为明年春耕做准备。
曹魏时,邓艾著《济河论》,开挖河渠,引水灌溉,广积军粮,又开通漕运的水路,淮北屯兵二万人,淮南屯兵三万人,按十分之二的比例轮休,五里设置一个军屯营,每营六十人,一面屯田,一面戍卫。
使淮南、淮北连成一体,东吴屡次北伐全都无功而返。
三国中,曹魏实力最强,得益于邓艾的淮北屯田。
而淮北最肥沃的土地,自然是泗水这一片,虽然田地荒芜了,但整体轮廓还在,依托泗水的运河体系还在。
只需稍加修整,便可拿出来用。
刘道规白日训练新军,提拔有功将士,晚上还有设计屯田及周边的防务,放的不可开交。
每天睡不到三个时辰,却精神抖擞。
奴隶也改为八幢,每幢三千人,根据旗号分置任城、高平、瑕丘、元城四地。
兰陵、鲁郡差不多开发完备,留下这么多人没有意义,刘道规各留一幢,其他六幢全都迁到泗水以北以东,且屯且守。
为了鼓励他们的积极性,允许每户占田一百亩,十五税一。
有这么多奴隶,足够养活全军。
拿下泗水后,生存空间大大拓展,田地更不是问题,不用再像以前那般绞尽脑汁的为生计发愁。
刘道规个人不喜奢侈,对财货没什么太大兴趣,自幼节俭惯了,也不喜大兴土木,更没有什么奇怪爱好,所以不蓄私产,所得钱粮,全部用于麾下士卒。
士卒和百姓的眼睛是雪亮的,刘道规励精图治,从无私心,他们也兢兢业业,任劳任怨。
泗水两岸,洋溢着一股勃勃生机。
忙碌之间,刘怀慎又来了,但这一次是带着上万人马过来的,全都是射阳陂的军户和征虏中军的家眷。
一船接着一船运过来,曹霁的商船和李大目的海船都用上了。
“出了何事?”刘道规每次看到他的脸,总觉得没什么好事。
“徐州刺史王愉借抵御妖贼之名,收回军户的田地,还要收军户为僮仆,高雅之、温详等人助纣为虐,袁鹤自保,无暇他顾,我势单力薄,思来想去,索性率军户和家眷北上。”
江山易改,秉性难移。
王愉刚刚上任徐州刺史,这么快就开始兼并土地和人口,刘道规也是无语。
不过他们现在是兔子尾巴长不了。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晋室病入膏肓,剧变在即,王愉依附司马家,迟早会遭到清算。
他这么弄,反而帮了刘道规一把。
“来的正好,我手上正缺人!”
如今成了彭城太守和建威将军,已经脱离征虏军府。
眼下妖贼盯着长江两岸,军户们北上也是好事,若是与王愉冲突,反而会引来妖贼大军。
如今自己在广陵的势力,只剩下盐渎城中的赵伦之所部。
他有私盐贩子的支持,王愉动不了他。
“广陵就这么没了?我的五个小妾岂不……”刘遵心有不甘。
“跑了。”刘怀慎只有两个字。
刘道规笑道:“亏你好意思说,你那几个女人,不都是瓦肆中的浪荡女子?大难临头各自飞,别人才不愿意跟着你北上过苦日子。”
第247章 参合陂
阴山之南,黄河之北。
这一片地自古水草丰美,战国时,赵国““胡服骑射”,国力大增,横扫代北以及黄河之北,驱除林胡、楼烦,设立云中郡,
并在阴山之南建造城郭,屯以重兵,即九原城。
秦灭后,天下大乱,匈奴趁虚而入,九原落入夷狄之手。
汉武帝元朔二年,卫青汉军大破匈奴,捕首虏数千,获马牛羊百余万,收复河南之地千里沃土,改九原为五原郡,下有十六县,前后迁徙关东贫民七十二万五千人,开发五原、朔方诸郡。
五胡乱华,华夏衰微,五原又落入夷狄手中,一度成为魏国的粮仓。
如今战火重燃,慕容宝八万大军横列于黄河之东,连营二十里,铁马蔽地,杀气滔天。
拓跋珪摄其声势,不敢力敌,引兵退往河西。
五原部族三万多帐,投降慕容宝。
燕军算是旗开得胜,只是派出去的斥候和信使,却始终没有消息。
拓跋珪不敢正面决战,便派出大量游骑,截断九原至中山的路径,致使燕军与中山断了联系。
一天两天倒也没什么,但将近两个月没有中山的消息,士卒难免心中惶恐,而且军中粮草开始紧张起来。
八万步骑,大部分都是骑兵,人吃马嚼,一日耗费粮草就有一万两万石!
虽然燕军随军带着牛羊,九原水草丰美,能自给自足,但现在已经到了秋天,草木尽枯,牲畜和战马都要靠后方供给粮食。
若不是五原投降过来的三万多帐牛羊粮草支撑,燕军已经开始缺粮了。
更严重的是,进入十月后,天气陡然转寒,白天还能忍受,到了晚上,滴水成冰。
换做寻常军队,早就崩溃了,但鲜卑人耐苦寒,加上士气较高,一直坚持到了现在。
上个月,慕容宝主动渡河大战,,却突遇狂风,将几十艘战船刮到黄河南岸泊下,船上的三百余精锐,全都被魏军俘虏。
但拓跋珪却将他们全部释放,说了不少好话,让慕容宝以为拓跋珪吓破了胆。
“还没有中山的消息吗?”慕容宝裹在一件厚实的貂皮立领大氅之中,帐外呼啸的寒风对他影响不大。
慕容麟呵出一口白气,搓了搓手掌,“我昨日连续派出三支斥候,全都被魏贼劫杀。”
慕容德道:“莫非中山出了什么大事?”
一句话就道出了三人的心魔。
这两年慕容垂身体每况愈下,出征之前,就重病卧床,中山那边发生什么都有可能。
慕容家的老传统,三人都心知肚明。
慕容垂的子嗣全都各领一军,手握实权。
“不管朝中出了什么大事,只要我等一心,便无甚大碍。”慕容宝手握八万精锐,根本不担心中山出什么事。
他当了五六年的太子,在中山有非常多的亲信。
慕容麟连忙表忠心,“有小弟在,兄长大可放心,谁敢有非分之想,小弟第一个不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