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道规也想跟去看看,却被曹思霏拦住,“你不能去,小心沾染了秽气。”
“行吧……”
有些事情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刘道规老老实实的等在外面。
半个时辰过去,一声嘹亮的婴儿啼哭声响彻全府。
“恭喜将军,是儿子,儿子!”婢女们抢着前来报喜。
刘道规有些难以置信,“真的?”
“这怎会有假?生的跟将军一般模样呢!”
“哈哈哈,好,赏,府中军中所有人赏粮五斗!”刘道规大喜过望。
这么多年心病,总算生出儿子,
今年兰陵、鲁郡丰收,琅琊、东莞那边收成也不错,府库充实,拿出几千石出来赏赐,算不得什么大事。
如今从南到北,从东到西,到处都是战乱,粮食价格暴涨。
五斗米,能卖到十缗钱。
“多谢将军!”
婢女们欢欢喜喜的去了。
刘道规还在外面等着,这时代规矩多,女人产子一个月后,丈夫才能看到自己的儿女。
“哎呀,夫君怎还在此?”曹思霏出来,也是满脸喜色。
“你说该给咱们的孩儿取什么名字?”刘道规手足无措。
曹思霏想了想,“夫君用兵于淮泗,刘家他日必定大兴,不如叫刘义兴如何?”
“刘义兴,好名字。”刘道规反复念叨了几遍。
“将军,北方重大军情。”院外传来孟干之的声音。
一听是重大军情,刘道规不得不离开。
院外,孟干之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兴奋,“燕军大败于参合陂!”
“大败?”刘道规升起一股莫名的感觉。
孟干之娓娓道来:“慕容宝、慕容德、慕容麟与拓跋珪对峙于五原,拓跋珪截断燕军与中山的联系,散布流言,燕军皆以为慕容垂已死,无心恋战,适时姚秦援兵赶到,燕军三面受困,会天大寒,燕军粮草冬衣不足,焚船而退,却不料黄河结冰,拓跋珪踏兵渡河,燕军无备,慕容宝慕容麟不合,彼时大风平地而起,黑气如长堤,笼罩燕军,魏军趁乱突袭,燕军大败,俘虏鲁阳王慕容倭奴、桂林王慕容道成、济阴公慕容尹国等文武官员几千人,五万降军尽数坑杀之。”
刘道规简直无语,拓跋珪太离谱了,渡河时黄河结冰,决战时,沙尘暴先一步袭击燕军,比当年光武帝流星坠敌营还要夸张。
刘道规和刘裕这些年打的都是苦命仗。
动不动就是一两千人要对付敌军数万人马,脑袋别裤裆上,才杀出一条血路。
拓跋珪就不一样,简直跟白捡一样。
不过每个时代都有这种宠儿。
慕容垂当年与桓温对峙枋头时,也是遇上了淮泗大旱,运河减流,晋军粮草不济,不得不后退。
如今参合陂一战,全部葬送了。
拓跋珪在这一战中,不仅足智多谋,还心狠手辣,五万降军直接坑杀,算上死在战阵上的燕军,燕国的八万精锐全部葬送了。
燕国的脊梁也被打断了……
慕容垂这些年南征北战,没怎么经营后方,损失八万精锐,绝不是元气大伤那么简单。
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
这一战深深影响北国的形势,以及天下的走势,北国也迎来了一个新的时代。
燕军这一败,国内的各种问题都会浮出水面。
半个月后,北面再度传回消息。
燕国征东将军平规聚集博陵、武邑、长乐三郡人马,占据鲁口,公然发动叛乱,海阳令平翰起兵于辽西,响应平规。
慕容垂令镇东将军馀嵩攻打鲁口。
但鲁口跟枋头一样,乃是河北要塞,当年是司马懿进攻辽东时,凿滹沱水入泒水以运粮,筑此城以屯粮。
司马懿的德行自然受人诟病,然而他的战略眼光却是一流,鲁口夹在滹沱水、泒水之间,易守难攻。
到了年初,北方消息传回,馀嵩大败!
慕容垂不得不撑起老骨头,率大军东征……
一年之计在于春,大地回暖,原野中子规声阵阵,泗水两岸到处都是忙碌的人群。
燕国经历如此惨败,暂时顾不上南面。
南面妖贼经过蒜山之败后,又蠢蠢欲动,聚集大军于海上,准备发动下一场大战。
妖贼几次大败,还能卷土重来,足见已经晋室失去了人心。
而刘牢之依旧驻扎在山阴,对蒜山之战漠不关心。
刘道规送去表明心迹的奏疏,石沉大海,没有任何消息传回,其实换作任何有权谋之人,都会大力笼络,毕竟都是彭城刘氏的人,血脉相连。
这个档口,刘氏联合起来,好处最大。
但刘牢之却没有任何表示……
刘道规感觉自己热脸贴了冷屁股,倒是朝廷赏赐了一箱五石散,一车美酒,三十个美女……司马元显还写了一封私信,大谈风花雪月之事,还邀请刘道规明年新亭聚会……
比起十五六岁的司马元显,刘牢之在政治上幼稚的可怕。
让他坐在北府都督的职位上,害人害己,害了所有北府军。
如今,淮泗反而成了天下最平安之地。
那几千军户陆续赶来,充实了任城、高平、瑕丘等地,经过一冬的辛苦耕耘,所有荒废的田地都被开垦出来。
为了刺激他们的积极性,刘道规下令免除两年田赋,第三年后,十税其五,第四年十税其四,以此降低田赋,直至十税其一,轻徭薄赋。
不过奴隶就没有这种待遇,十税其八,只留两成维持他们的生计。
以淮北土地之肥沃,绝对够用了。
泗水两岸六成的田地被奴隶耕种,足够维持军用,仅去年就有二十三万石的存余。
虽然其中有一半是粟米、豆等粗粮,但也是粮食。
而每次大战,很多士卒按照以往惯例,会自备粮草和军械,减轻了粮草的负担。
总之,如今刘道规治下,形成一个良性循环。
幢民和军户有了粮食,就会培养子弟习武,加入军中。
奴隶为了早日分到土地和女人,积极性空前。
关键,刘道规治下没江左的那股腐朽风气,在刘道规的影响下,所有人都实心用事,不用到处钻营。
钻营也没用,治下四郡,全部都是军管,以战功说话。
没上过战场之人,别说面对军户和幢民,就是在奴隶面前,说话也没什么底气。
“燕国如今自顾不暇,属下以为,可以趁机攻取东平、泰山诸郡,进而拿下兖州!”王元德特意跑来进谏。
刘道规却摇头,“你可知燕国为何会惨败?”
王元德道:“慕容宝无能,慕容德慕容麟各怀心思。”
“除了这些,最主要的便是燕国常年征战,内政不修,外强中干,我们去年花了这么大的精力方才拿下泗水以西,今年又要攻取东平、泰山,甚至是兖州,你不觉得步子迈的有些快了吗?别忘了,慕容垂还没死,仍有反击之力。”
这年头土地到处都是,问题的关键是人口,麾下只有两万余户的人口,能控制泗水中上游,已经不容易了。
拿下东平泰山没有意义。
慕容隆将人口迁去了滑台和邺城,北面已经没有多少油水。
相反,如果占据这些地方,还要花心思经营。
刘道规现在连泗水以西都没经营起来……
“是属下思虑不周,有些急切了。”王元德王仲德败于慕容垂之后,亲族伤亡大半,血仇不共戴天,见燕国大败,自然想要早些报仇雪恨。
“时机未到,不可强求。”刘道规沉住气。
如今是夯实基础,大力屯垦的时候。
树大招风,不仅北面慕容垂还活着,南面还有司马家,刘道规若是擅自北伐,收复兖州,到时候朝廷的压力就来了。
节奏时机非常重要,盲目扩张,并不是什么好是。
如今南北都处在剧变之中,只要稳住,刘道规感觉会有更大的机遇到来……
第249章 菜
刘牢之坐镇山阴,妖贼的进攻方向转为长江出海口。
在蒜山被刘裕千余人马击败后,并不甘心,手上的水军也未受到损失,二月才过,又浩浩荡荡驶入长江。
原准备直接进攻建康,司马元显调高素、刘轨、诸葛侃、司马尚之等人率军严阵以待,孙恩从新洲退走,从广陵北走郁州。
沿途趁势掳掠,裹挟青壮。
“妖贼不过如此,连刘寄奴区区千余人马都敌不过,广陵城中有六千余众,若是召集青壮,可得两万人,如今向东溃退,正可追亡逐北,擒杀贼酋孙恩、卢循!”
高雅之觉得自己只是运气差了些,现在急需找回颜面。
余姚大败后,司马元显并未放弃高家,转而重用高素。
而刘裕蒜山之战,让很多人产生了错觉,觉得妖贼不过是乌合之众。
既然刘裕能打赢,那么自己也能。
连王愉也是这么想的,“妖贼屡战屡败,兵无斗志,我军以逸待劳,正可一鼓而擒之!”
温详看了看高雅之,又看了看王愉,他之前一直在兖州抵御燕军,被慕容隆斥为白面书生,南下后,也是急于立功,得到朝廷的重用,“妖贼若是走水路,我们无可奈何,如今路过广陵,若是视而不见,岂不令天下人耻笑!”
司马元显正是用人之际,而且一向大方,当初鼓动刘牢之背叛王恭,果然升其为北府都督。
温家、王家、高家都不是寒门,都想趁此次大战往上爬。
而妖贼正是最好的垫脚石。
“养兵千日用在一时,传令,高将军为前锋,率五千精锐掩袭贼军之后,温太守率部曲策应之,某尽起城中青壮在后,建功立业,就在今日!”
王愉满脸兴奋之色。
即便是再迟钝的人,也都感觉到天下大乱在即,只有手握兵权,方能立于不败之地,乃至重振门楣。
太原王氏自从王恭、王国宝、王忱相继殒灭后,势力衰微。
王愉乃王国宝之兄,觉得自己应该扛起太原王氏的大旗,即便将来司马家扛不住了,手上有兵权,桓玄也要客客气气。
三人兴致高昂的召集兵马。
六千前锋中,竟有一半人是甲士,一个个人高马大,盔甲鲜明,一部分是王家部曲,一部分是高衡的部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