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帝业 第210节

  故而,读《孝经》,非为章句训诂,乃为体察其以孝治天下、化民成俗之深意。爷既归宗庙,承天恩,日后于父皇、母后之孝,当融于家国天下之中,方不负圣上命爷读此经之殷殷期许。”

  这一番论述,既阐发了《孝经》的精髓,又紧密贴合了袁易如今的身份与处境,更是暗中回应了泰顺帝命其读经的深意。

  袁易听罢,不禁流露出赞赏之色,道:“先生果然博通经籍,见解深刻!一番剖析,如拨云见日,令学生茅塞顿开。父皇命先生来教导我,实乃知人善任。日后,还望先生多多指点迷津。”

  这番称赞,倒是发自内心。林如海不仅学问扎实,更能洞察上意,确是一位理想的师傅人选。

  林如海躬身谦谢:“爷过誉了。下官不过略陈管见,能得爷首肯,已是荣幸之至。”

  其实,经过此前在扬州长达数月的相处,袁易对林如海其人性情才干,已可谓知之甚深。

  林如海虽有识人不善等缺点,袁易心下却颇为赏识。

  在袁易看来,林如海乃正经科举探花出身,曾于翰林院经筵为天子讲史,学问根基自是扎实深厚。更兼其多年辗转京官外任,于吏治民生皆有切实体悟,并非那等只会纸上谈兵的迂阔书生。其人为官,尤以清廉正直著称,这在浮华官场实属难得。

  林如海在两淮巡盐御史任上,虽无大刀阔斧、革除积弊之显赫功绩,袁易亦不以为甚过。那两淮盐政确实盘根错节,牵涉甚广,莫说地方豪强,便是京中王公大臣乃至景宁帝,利益亦交织其中。林如海能于其间维持局面大体平稳,自身又能清廉自守,一尘不染,已属不易之事。

  故而,袁易相信,以林如海的才学、资历、品性,足堪担任己师。往后于政务、律法、经史乃至诗文,皆可多多向其请教研习。

  ……

  ……

  这日晚饭毕,袁易又入了内书房,净手焚香,于书案前正襟危坐,铺开御赐的厚韧光滑的磁青笺,取过璀璨夺目的真泥金,凝神静气,以一手端正严谨的馆阁体,一笔一划地抄写《心经》。

  金墨落于深青笺上,光华内蕴,庄重非常。

  恰此时,元春轻步走了进来,见袁易正在抄经,且案上已叠放着数页抄妥的经文,嫣然一笑,柔声赞道:“爷真是孝心虔笃,说到便做。这般急切为太上皇、皇太后抄经祈福。”

  袁易微微一笑。

  元春又道:“爷是在太上皇、皇太后、圣上并皇后跟前亲口说要亲手抄经的,圣上又特意叮嘱‘抄经之事,首重虔诚’。我虽想替爷分劳,却是不便代笔了,只好辛苦爷亲力亲为。”

  袁易笑道:“这有何辛苦?能为皇祖父、皇祖母尽此孝心,原是做皇孙的福分,心中只觉安宁喜乐,何来劳苦之说?”

  元春点了点头,却忽地显出忸怩之态,手指捻着衣带,欲言又止。

  袁易敏锐,见状便问:“怎么了?可是有何事要说?”

  元春脸颊微红,低声道:“原是有件事……只是见爷正虔诚抄经,倒不便打扰了……”

  袁易笑道:“你我之间,有何事不可言?但说无妨。”

  元春抬起头,眼中含着羞涩,声音轻细:“我是想问……爷今夜……打算宿在何处?”话一出口,便忙垂下眼帘,耳根都染上了绯色。

  袁易莞尔:“你既这般问来,想必是意欲我今夜宿在你院里了?”

  元春螓首低垂,神态羞赧,分明印证了袁易的话。

  袁易见她娇羞动人,笑道:“既如此,今夜我便宿在你院里。”

  元春轻轻“嗯”了一声,心中欢喜,又夹杂着一份沉甸甸的期盼,忙福礼告退,不再扰他抄经。

  显然,日间皇太后那番早日怀胎、生下麟儿的话语,让元春上了心,她这是要多加努力了。

  斋内一时复又寂静,只闻笔尖划过磁青笺的细微沙沙声。

第260章 告庙册封,四爷郡公

  五月十六,天公作美,一轮骄阳朗照乾坤。

  这日,畅春园大宫门洞开,卤簿仪仗森然陈列,旌旗招展,伞盖如云。

  太上皇景宁帝与泰顺帝两代大庆天子,一同启驾回銮,摆驾紫禁城。

  此番回銮,非同寻常。

  并非为了寻常朝政,亦非节令祭祀,乃是二圣特意为了明日即将在紫禁城中隆重举行的袁易告庙谒祖、册封郡公两场典礼。

  二圣此番联袂回銮,是要再度一同为袁易归宗之事背书,向天下臣民昭示袁易皇子身份的合法性与神圣性不容质疑。

  銮驾仪仗浩浩荡荡,自西郊迤逦而行,直入神京。

  沿途早已净街洒扫,百姓跪迎。

  龙旗凤辇,金瓜钺斧,在烈日下闪耀着令人不敢逼视的威仪。

  御辇之中,景宁帝神色平和,目光深邃,泰顺帝则面容端肃,自有股帝王之气。

  这真是袁易天大的造化!竟能劳动两代天子如此兴师动众,以其无上权威共同为其归宗正名、加持荣耀!

  这固然是因袁易身世曲折,需格外郑重以定人心;然追根溯源,亦是袁易自身勉力奋进、孜孜以求的结果。

  若非袁易展现非凡才干,屡建奇功,岂能入景宁帝之眼?又岂能赢得泰顺帝如此青睐?

  今日这般殊荣,正是他自身奋力争取、善体圣心所换来的硕果。

  二圣銮驾缓缓驶入紫禁城深邃的门洞。

  一切已准备妥当,静候明日必将载入史册的两场典礼。

  赤日将紫禁城的琉璃瓦顶染得明晃晃,庄严肃穆之中,更添几分辉煌气象,仿佛在预示着一位新皇子的归宗,即将迎来最辉煌的时刻。

  ……

  ……

  翌日,五月十七。

  天公再度作美,碧空澄澈,一轮红日喷薄而出,将紫禁城重重殿宇照耀得辉煌夺目,宛若天宫琼楼。

  这一日,举行新皇子袁易归宗告庙典礼。

  这场告庙典礼,并非在太庙举行。太庙是祭祀历代帝后、举行国家大祀的神圣场所。

  这场告庙典礼,在紫禁城中的奉先殿举行。奉先殿供奉了帝后神位,皇室家庙性质更强。

  吉时已至,钟鼓齐鸣,仪仗森列。

  奉先殿内,香烟缭绕,烛影摇红。

  作为当今天子、亦是袁易生父的泰顺帝,身着祭服,神色端凝,立于殿中最前,担任主祭之人,虔敬禀告皇室添丁、血脉归宗之事,祈求祖先庇佑。

  太上皇景宁帝亦驾临出席,位于最尊之位接受礼拜。他的莅临,是作为最高规格的礼仪性见证。其存在本身,便是一种强大的象征与无言的背书,昭示着此事乃两代天子共同决定,无可动摇。

  宗人府宗令忠怡亲王与礼部尚书,依礼制主持仪程。现场庄严宣读了泰顺帝确认袁易皇子身份、赐名归宗并册封郡公的明发谕旨。宏亮的声音在大殿中回荡,也镌入了历史的篇章。

  行礼、焚香、献祭……

  一系列繁复而庄重的仪式依次进行,仿佛穿越时空,与大庆皇室祖先进行着一场神圣的对话,将新皇子袁易归宗之事,禀告于列祖列宗灵前。

  关键的一刻随之而来。

  宗人府官吏奉上象征着皇族血脉谱系的玉牒。在泰顺帝名下,依着齿序,当场以朱笔工楷添录上了皇子袁易的御赐之名、生母姜氏简况、生辰年月以及“册封郡公”的恩荣。朱笔落下,名分既定!

  至此,袁易之名已镌刻于玉牒之上,在法律与宗法之上,完成了最后也是最彻底的确认。

  他从此刻起,便是当今泰顺帝名正言顺、货真价实的皇四子!

  自今日起,可称他一声“四爷”了!

  ……

  ……

  告庙礼成,奉先殿的庄严穆肃之气尚未消散,紧接着,另一场显赫的恩荣——册封郡公典礼,又在紫禁城中的乾清宫隆重举行。

  此番册封,太上皇景宁帝与泰顺帝再度联袂亲临,二圣端坐于御座之上,共同见证。

  两代天子一同出席一位皇子的册封典礼,实乃罕有的殊恩,何况是一位新归宗皇子册封郡公。

  其意不言自明:这不仅是册封一位郡公,更是以两代天子之无上权威,为袁易的归宗之路进行又一次的加持与背书,务使其地位不容置疑。

  乾清宫内,金碧辉煌,御香缥缈。

  宗室勋贵、文武重臣依品级肃立,仪仗侍卫森然拱卫。

  袁易——如今已是名正言顺的皇四子——身着皇子吉服,立于殿中。

  二圣御前,宣读册封袁易为郡公的谕旨,字字铿锵,响彻大殿。

  旋即,袁易神色庄重,趋步上前,躬身双手接过了沉甸甸的封册与金印。

  这一刻,他正式受封,成为了大庆王朝的郡公爷。

  紧接着,他面向御座,撩袍端带,依着规矩,一次次跪下,一次次叩首,每一次起伏都沉稳有力,仪态完美无瑕。三跪九叩,次第分明,向着皇祖父景宁帝、父皇泰顺帝表达着感激。叩首之声竟可闻,在肃静的大殿中回荡。

  御座之上,景宁帝目光沉静,带着一代雄主的威仪与些许欣慰,坦然受礼。泰顺帝面色端凝,却透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满意与期许。

  二圣并坐,共受此礼,为袁易的地位奠定了坚实的基石。

  礼成,乐声大作。

  袁易谢恩起身,手持封册金印,接受宗室勋贵、文武重臣的目光致意。

  此刻,他不仅是皇子,也是拥有了实封爵位的郡公!

  ……

  ……

  告庙典礼与册封典礼既毕,余韵犹自萦绕在紫禁城中。

  太上皇景宁帝与泰顺帝并未打算此番在紫禁城中久留,今日便要圣驾起行,依旧返回那清凉宜人的西郊畅春园去。

  贺赟今日紧随在袁易身边,得以亲眼见证两场关乎主子身份根本的庄严典礼,令他甚是激动。

  此时,烈日当空,阳光炙烈。

  袁易携贺赟等人,步出巍峨的紫禁城宫门,来至那辆规制非凡的皇子马车前。贺赟抢前一步,躬身垂首,声音透着发自肺腑的恭敬,道:“四爷,请上车。”

  如今的袁易,身兼皇子与郡公双重尊贵身份,既可依齿序尊称一声“四爷”,亦可依爵位敬称一声“郡公爷”。

  贺赟更愿意敬称“四爷”,在他心中,“四爷”这个称呼,有着非同寻常的分量。

  遥想当年,当今圣上泰顺帝尚是四皇子之时,贺赟便是其身边亲信,那时节,贺赟口中唤惯了的,便是“四爷”。

  如今泰顺帝龙飞九五,御极天下,那声亲切的“四爷”,贺赟便不能出口了,唯有“圣上”这等至尊称谓。

  贺赟心里,未尝不时常怀念那段岁月,怀念那声能自然唤出的“四爷”。

  如今,时移世易,造化轮回,他竟又能对着一位主子,坦然、恭敬却又带着几分旧日情怀地唤出“四爷”了!

  这岂非是奇妙的缘分?

  他甚至于心里隐秘的角落,悄然滋生出一个大胆的念头:若眼前这位“新四爷”,来日也能承继大统,登基为帝,那该多好!如此,他贺赟便是这大庆朝服侍过前后两代“四爷天子”的人了!这份际遇,何其妙哉!

  当然,此念关乎天家嗣统,干系重大,他自是埋藏在心,不敢流露。

  此刻,袁易听贺赟唤自己“四爷”,微微颔首,微微一笑,随即从容登上了马车。

  贺赟翻身上马,精神抖擞,率领着仪仗侍从,簇拥着朱轮华盖的皇子车驾,浩浩荡荡地离开皇城。

  车轮碾过炙热的路面,仪仗威严。

  那座昔日悬挂“敕造宁国府”匾额的府邸,如今的新主人已是一位真正的天家血脉、新晋的郡公爷。

  自此,那座府邸该有一个新的、更符合现状的称呼——“郡公府”!当然,也可称之为“皇子府”!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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