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易回到府中,径直入了正堂的卧房。
元春、香菱一同伺候他更衣,小心翼翼地替他解下了那身象征天家血脉的秋香色皇子蟒袍,换上了今日他刚领受的郡公服色。
更衣既毕,袁易对镜自照,忽而笑问元春:“这身郡公服色与先前的皇子服色,依你看来,哪个更佳?”
元春嫣然一笑,婉转答道:“四爷穿哪一身都是极好的。皇子服饰尊贵天成,郡公袍服威仪赫赫,我瞧着,都甚是喜欢。”她心思玲珑,自不会在这等事上妄论高低。
袁易不再为难她,只笑了笑,转而细细打量镜中自己的一身新行头。
这郡公服色为石青,亦是蟒袍,前后各绣一团四爪行蟒,虽不及皇子袍服色泽独特,却另有一番沉稳气象。腰间所束金黄绦带,带上四块金方版赫然在目,每版之上皆嵌着一颗晶莹剔透的水晶。
若单从服饰的外在表征看去,相较于那身鲜明的皇子冠服,眼下这郡公装扮,乍看之下,似是规格“降低”了。然则,内里关窍,远非表面这般简单,关乎区分“血统身份”与“功勋爵位”。
皇子之尊,乃与生俱来的天潢贵胄身份,其尊荣直接源于皇帝血胤,服饰逾格,乃是其血统体现,超然于寻常爵秩。
而郡公爵位,是皇帝封赏的勋爵,乃是对个人地位、待遇的行政规定,其服饰规制必严格对应其爵位等级。
袁易此番受封郡公,意味着他以一个“皇室家庭成员”的身份,步入帝国的官僚爵秩体系。在此体系之内,他便需依照自身的爵位等级来履行礼仪、领受俸禄。服饰作为最直观的礼仪标识,需符合其爵位,以维护整个等级体系的严肃性。
虽外表看去服饰规格“降低”,但受封郡公对袁易而言,实乃莫大的“利好”。
受封郡公,意味着他获得了开府建牙之权、参与朝政之资,可以拥有属于自己的郡公府邸、属官、护卫、护军……
爵位是动态晋升的。郡公之爵,是袁易的一个新起点,只要他表现卓著,未来晋封亲公、郡王、亲王等更高爵位,皆在情理之中。
反观一位无爵位的皇子,虽日常用度由内务府供给,极尽优渥,却并无爵位对应的固定俸禄,亦无相应的行政权力,犹如富贵闲人。
再者,即便如今袁易在服饰上需依郡公规制,但在诸如朝会、祭祀等重大礼仪场合,其皇子之尊的血统身份,仍会在排班序次中为他占据天然优势,位次往往高于同爵甚至更高爵位的宗室旁支。
血统与爵位,一内一外,相辅相成,共同构筑起他如今尊贵的地位。
袁易望着镜中身着石青色郡公蟒袍的自己,目光沉静而深远。
……
……
更换了石青色郡公蟒袍,袁易缓步来至府中大厅。
大厅之内,贺赟、蒙雄并家中一众有头脸的男仆役,已按品级序列侍立。
众人登时黑压压跪了一地,齐声叩贺,声音洪亮:“叩见郡公爷!恭贺郡公爷金安!”
贺赟虽心中更愿唤那声透着亲近与特殊渊源的“四爷”,蒙雄亦是粗豪惯了的人,但在此等场合,新爵初封,礼不可废,自是随着众人恭称“郡公爷”。
袁易端坐受礼,目光扫过堂下,微微颔首。
大厅礼毕,袁易又移步至大厅后方的内厅。此处元春已领着薛宝钗、景晴等一众女眷等候着。
袁易进入内厅后,以元春为首,众女眷皆敛衽躬身,齐齐下拜,莺声燕语却恭敬无比:“妾/奴婢叩见郡公爷,恭贺郡公爷金安!”
元春今日亦盛装打扮,虽说相比于“郡公爷”,她也更愿唤“四爷”,此刻却以身作则,不乱规矩。
薛宝钗、景晴等人更是依礼行事。
袁易坐在上首,坦然受礼。
他目光温润,掠过元春端庄秀美的面容,欣慰地笑了笑。
阳光透过窗户,映照着女眷们锦绣辉煌的衣裙和珠翠,也映照着袁易身上的郡公袍服。
礼毕,袁易令众女眷起身。
一股喜庆而不失庄重的气氛在内厅中弥漫开来。
从今日起,“郡公爷”是对袁易正式、恰当的尊称了,而更为亲昵的“四爷”,则适合私下的场合与亲近的人,承载着别样的情谊。
第261章 赏赐惊人,抬籍部曲
袁易此番册封郡公,泰顺帝给他的赏赐惊人。
包括了大量的财物。
另有两处田庄。泰顺帝此前就曾赏赐过两处田庄给袁易,加上此番又赏赐的两处田庄,如今袁易名下已有四处田庄了。
因袁易已有了御赐府邸,此番未再赐府邸。
袁易还获得了一项特别且重要的赏赐,那就是一个佐领的部曲!
在大庆,部曲指的是属于宗室的奴仆,名义上虽是“奴仆”,其籍册地位却高于民籍,官场前途也好于民籍,且有着较好的生活保障。
一个佐领的部曲,包含一百多男丁,连同这些男丁的家眷,便有数百甚至上千人口。
每个佐领,都有一名长官统辖管理,这长官也称为“佐领”。
一座郡公府,可以配置以下人员:
典仪三人。包括了从五品典仪一人,从六品典仪二人。典仪是一种武官,却掌的是府中仪节、导引等事。
护卫六人。皆为从五品三等护卫。平日侍卫郡公,扈从左右,行则开道,止则守御,是郡公身边的盾戟。
太监八人。掌府内传唤、守门、洒扫、伺候等事。
宫女六人。专司内帏,服侍梳洗起居。
护军六十人。既有亲兵,也有文职。
其中,典仪、护卫由宗人府选配,郡公可以对他们的工作进行评价,也可以向宗人府提出更换。不过,典仪、护卫都是朝廷命官,郡公无权自行任免,他们的任命、升迁、罢黜的决定权在宗人府。他们的俸禄自然来自朝廷。
太监、宫女由内务府选配,她们虽身侍郡公,俸禄、奖惩乃至生杀之权,皆握于内务府之手,郡公府不过权且使用罢了。
护军六十人,由郡公从皇帝所赐部曲男丁中选拔充任,他们的俸禄亦由朝廷发放,人事档册在宗人府存底,但平日之调遣运用尽听郡公之命,如果犯下重大过错,郡公不能自行处决。
……
……
袁易回到郡公府不久,府门前便又车马喧阗,显赫非凡。
佐领魏锦棠来拜见主子袁易。
同一时间,宗人府送来了三名典仪官并六名三等护卫。
袁易正要向佐领、典仪、护卫们训话,内务府的赏赐车队又浩浩荡荡来至郡公府外。
宁荣街上,车马辚辚,箱笼累累,几乎堵塞了道路。
赏赐的财物真真是琳琅满目,令人咋舌:
有成箱的金锭、银锭;
有大批高档的绫、罗、锦、缎、绸,色彩斑斓,质地轻柔,更有整箱的貂皮、狐皮等珍贵皮料,毛色光润,价值不菲;
也有许多精美的瓷器、玉器、青铜器、珐琅器等,皆是精工细作之物,并伴着紫檀木、花梨木等珍贵木材制成的高档家具;
又有好弓劲矢、上好马鞍,并十数匹马,其中一匹优质青骢马,尤为神骏,这些马匹昂首嘶鸣,声震宁荣街;
还送来了两处田庄的房地契。
随之而来的,另有八名太监并六名宫女,以供郡公府使唤。
这般泼天的富贵,如此浩荡的皇恩,直将宁荣街衬得如同闹市。车马财物从府门直排到东街口,乌压压一片,气象万千。
这般动静,自然惊动了隔壁荣国府。
贾赦与邢夫人二人站在荣国府东跨院的黑油大门外,引颈窥望。
那络绎不绝送入隔壁郡公府的箱笼、那昂首嘶鸣的骏马、那群太监宫女……让邢夫人看得眼睛发直,心中如同打翻了五味瓶,又是羡慕,又是嫉妒,一股酸涩恨意几乎要冲破胸膛。
她不由得想起自己此前对贾赦说过,姜念虽得了东府,也不过是个空壳子。岂料话音落下不到十日,人家竟鲤鱼跃龙门,不仅归宗成了皇子,册封了郡公,如今更得了这惊人的赏赐!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一旁的贾赦亦是面色阴沉,目光死死盯着那些耀眼的财物箱笼,喉头不自觉滚动了一下。想他虽贵为荣国府的大老爷,且袭着一等将军的爵位,却并不管理荣国府官中财产,贾母在这种事上又防着他,而他花钱很厉害,因而有时竟不宽裕。
眼下他见自己憎恨的袁易获得了这许多赏赐,这泼天富贵,仿佛有针扎在了他的心上。浓浓的嫉妒与不甘,几乎要将他淹没。只得悻悻然退回院中,关上了门,嫉妒与不甘却如影随形,挥之不去。
……
……
赏赐既毕,郡公府中添丁进口,袁易便于大厅升座,处置新得的人手。
佐领魏锦棠、三名典仪、六名三等护卫,皆肃立堂下,听候训示。
袁易目光扫过众人,神色威而不怒,沉声道:“尔等既入我府中效力,往后便需恪尽职守,谨守本分。姑且就这八个字,你们牢牢记住了!否则,绝不轻饶!”
众人纷纷恭声应下。
袁易看向魏锦棠:“魏佐领。”
魏锦棠忙出列躬身:“奴才在。”
“你即刻着手,尽快遴选五十男丁,充入府中护军。”袁易吩咐道,语速不急不缓,“要品行端正者!”
“奴才遵命!”魏锦棠大声应道。
按制,郡公护军定额六十人。
袁易此番只选五十护军,是思虑后的结果。
一来,新府初立,不宜过于张扬,骤满员额恐惹耳目;二来,这护军员额颇有讲究,定额之内,若不足数,其空缺名额的俸禄便可由府中自行截留,是一笔进项。京中宗室勋贵府邸,多半如此操作,已成惯例。
袁易先取五十,留有余地,日后可视情形增减,确是稳妥之道。
训诫已毕,众人领命而去。
袁易又携了元春,一同至内厅。内务府拨来的八名太监并六名宫女早已垂手恭候。见主子进来,忙齐刷刷跪倒请安。
袁易抬手令他们起身,目光逐一扫过。八名太监,年纪不一。六名宫女,虽都穿着宫装,收拾得干净利落,模样也都算周正,却并无甚殊丽之色。
不知是恐防他这位新皇子沉迷女色,还是不愿将貌美宫女派给他,内务府此番选的都是容貌中庸的宫女。
袁易心下是不喜太监伺候的,但此乃规制,不好推拒。他已与元春打过招呼,以后元春、薛宝钗、景晴等妻妾,身边皆是丫鬟、宫女服侍,而非太监,甚至于,限制太监进入内宅。
此刻元春也在一旁审视着眼前的太监、宫女。
袁易先开口,声音平稳却威严:“尔等既由内务府选派至我府上当差,便是府中之人。往后一应规矩,皆需严守。当差需勤谨小心,言语要谨慎,行事要本分。若有差池,或背主忘恩,府规国法俱在,绝不轻饶!”
众太监宫女忙不迭应道:“奴才/奴婢谨遵郡公爷教诲!”
元春继而开口,声音清柔却透着主母的份量:“你们既来了,好生当差便是。府中自有法度,赏罚分明。只要你们安守本分,尽心竭力,郡公爷与我自然不会亏待了你们。”
训话已毕,封氏上前,引着这些新来的太监宫女下去安置,学习府中规矩。
袁易与元春相视一眼,府中骤然增添这许多人手,虽显赫,却也更需精心管理,方能井然有序,不轻易生出事端。
……
……
府中正堂内外,此刻堆积着内务府送来的财物,光华耀目,令人眼花缭乱。
袁易、元春皆在此处,亲自监督着一众丫鬟、仆妇小心清点整理。
元春虽贵为主母,见这许多东西,亦不免细细察看。她的目光流连于一堂花梨木嵌螺钿的桌椅之上,木质细腻,螺钿镶嵌出花鸟图案,工巧非凡,透着清雅贵气。
袁易在一旁瞥见,含笑对元春道:“这一堂桌椅甚好,瞧着也配你院里的气象,便直接抬到你房里去摆设罢。”
元春对他嫣然一笑,并未推辞,眼中自有欢喜。
另一侧,薛宝钗正默默看着一套素净雅致的甜白釉瓷茶具,其釉色莹润,胎薄如纸,虽无繁复纹饰,却有一股含蓄的高华之气,正合其性情。
袁易目光如炬,瞧在眼里,便道:“你可是喜欢这套茶具?我瞧着这素净样子,倒与你相配。莺儿,你收好了带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