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真人组成的巴鲁营,也跟着皇帝走了。
殿前禁军也带着他们的家眷,随着皇帝走了。
前来勤王的精兵猛将,更不用提。
他们这两个对大宋赤胆忠心的士大夫,被赵昀耍了个心眼,完全抛弃!
甚至,绝大多数士大夫也是赵昀的共谋。要不然,赵昀绝无可能在没有宰相附属的情况下,有如此巨大的动员能力!
乔行简面色苦涩地向郑清之看来:“郑相公,你以为现在的情况如何?”
“什么现在的情况啊?这大宋……一直都是这样烂。它若不完,简直没有天理……哇!”
郑清之再也受不了了,一口鲜血狂喷而出!
无耻的皇帝!
无耻的士大夫!
原来,郑清之觉得,赵朔辱大宋过甚。
现在他觉得,这大宋就该辱!
赵朔还辱轻了!
皇帝没有决战的勇气,只有逃亡的决心,毫无廉耻。士大夫们受尽了高官厚禄,有的愿意投降,不愿意投降的也只敢逃走不敢和敌人一战,同样无耻。
近三百年来,华夏就是这样被他们败坏的!
今天,不过是故事重演罢了。
不狠狠的羞辱这个朝代,不狠狠的羞辱大宋天子,简直对不住那些冤死的武将,对不起煌煌华夏!
第258章 民间炸了,百姓沸腾,欢迎新官家!
当然了,郑清之再吐血,还得继续撑着身体办事。
大宋的士大夫们,在品德上已经被赵朔看扁,无法翻身了。如果在能力上再被赵朔看不起,那可就是连底裤都被扒了。
当务之急,他和乔行简联袂去了史嵩之的府邸,请史嵩之出山,和他们两个一起主持大局。
史嵩之听说了赵昀弃临安而走的消息,腰也不酸了,腿也不疼了,欣然而从。
三人仔细商议了一番,做了七个决定。
其一,将加筑临安城防的民夫,全部给予工钱遣散。
其二,临安城内留下的兵马,统一编管。仅留下小部分忠诚可靠的驻在城内,大部分在城外扎营。保证他们的后勤,等待赵朔的整编。决不能在赵朔接管临安之前,发生乱兵抢掠临安之事。
其三,要求城内所有官员,每日必须去衙门当值。一日不当值,立即除名,连为赵朔效力,去异域当官的资格都没有了。
其四,所有维持地方的衙役、铺兵,全部严格要求,既万不许发生敲诈勒索之事,又要保证地方安定。
其五,严格执行宵禁,谨防有人趁乱生变。
其六,派使者去见赵朔,请他速派大军,接管临安城防、
其实,赵朔大军,离着临安最近的是平江的大军,赵朔也派去了汉军镶黄旗第一万户的第四千户千户长郭仲元主持大局。
但郭仲元有那么大胆子,捡这个现成的大便宜?
再说了,郭仲元的麾下不是正规的八旗军,而是各种民军,良莠不齐。真有人被临安的繁华引发了贪欲,洗劫了临安怎么办?不能不考虑。
其七,三人都给浙江的亲朋故旧们写信,让他们不要做任何抵抗,维持当地治安,等待赵朔大王的大军接管。
不管怎么说吧,郑清之、乔行简和史嵩之,是决定投赵朔了,而且是不带任何拖泥带水的投。
什么?为大宋殉国?
就连郑清之现在都丝毫没有这个想法。
哦,大宋的皇帝和士大夫们毫无廉耻,指望老子用性命为他们撑脸面?
门都没有!
老子现在,要为自己争脸面,让赵朔大王知道我们的能力。来日,新朝建立,斑斑青史上,我们未必不能千古留名,为魏征一般的开国元勋。
是大宋不行,不是我们不行!
……
……
半个月后,临安城,清河坊,线绒巷。
这里是丝绸布帛一条街,所以以“线绒”命名。往日里就人流密集,商业兴旺。
随着赵朔的大军越来越临近临安,这里不但丝毫没有萧条下去,反而越见兴旺。
尤其是最近半个月来,随着三位相公主政,摸不准新官家的想法,不敢对百姓有限制,往昔偷偷摸摸的报童们不再遮遮掩掩,而是公然叫卖各种小报,越发热闹。
所谓“小报”,指的是区别于官方“邸报”的民间报纸,发端于北宋,在南宋越发发达。
正所谓:“小报者,出于进奏院,盖邸吏辈为之也。比年事有疑似,中外不知,邸吏必竞以小纸书之,飞报远近,谓之小报。”小报的内容也定位为,“或是朝报未报之事,或是官员陈乞未曾施行之事”。
小报的流行,带火“记者”这个职业,甚至有了“新闻”这个名词。南宋赵升《朝野类要》载:“其有所谓内探、省探、衙探之类,皆私衷小报,率有漏泄之禁,故险而号之曰新闻。”他所说的内探、省探、衙探,相当于今天跑各种关键部门的记者,内指大内,也就是皇宫;省指中书、门下等高级行政机构;衙指省以下的衙门。
当然了,各种小报的发行,影响了民间的舆论,引起了朝廷的警觉。
正如南宋孝宗五年的诏书:“近闻不逞之徒,撰造无根之语,名曰小报,传播中外,骇惑听闻,今后除进奏院,合行关报已施行事外,如有似此之人,当重决配,其所求报官吏取旨施行,令御史台词条弹劾,临安府常切觉察。”
当然了,指望皇帝的一纸诏书,就禁绝各种民间小报是不可能的。
百姓的客观需要,小报的超额利润,以及士大夫们和皇帝斗法的因素,这些原因结合在一起,让各种小报在临安仍然在半公开的发行。
“新闻!官家的最新旨意!”
“官家已经驾临秀州,预计三日后抵达临安!”
“官家有旨,三位相公有令,官家驾到之日,百姓市不易肆,箪食壶浆以迎王师!城中百姓身家清白,欲迎官家者的报名途径,尽在《临安晨报》!”
“官家对原宋国地区最新旨意,已经发布,不可不看!”
“官家在北方的税收分析,商人不可不读!领会官家精神,发大财啊!”
“交子价值走势分析,现在是应该吸纳还是抛售?有户部致仕主事之分析!要发财,还得看《财富报》!”
……
赵朔即将莅临临安,如何看待南宋百姓?对南宋的士农工商各界,有何影响?
临安的军民百姓们谁不关心?
再加上突然从半公开的地下转为地上,各个报坊可以公开售卖报纸了,生意真真比以前暴增了五倍有余。这些小报不断传达甚至编造着各种或真或假的消息,吸引军民百姓们的眼球。
甚至有很多新的士大夫、商人入局,开办新报纸,指望通过现在这段混乱时期打响名号。
虞小九就是沿街叫卖的报童之一,今年十七岁,已经卖报十年了。
他七岁那年,因为一场大火,父母双亡,家业丧尽。全靠着给报坊偷偷卖报纸,才避免了沦为乞儿的命运。这十年来,甚至借着和报坊的关系,识了一些字,也算粗通文墨了。
想起这些日子报纸上对赵朔的称呼,虞小九感觉很有意思。
宋国人对赵朔本来就没什么恶感,毕竟传言赵朔有着太祖血脉,毕竟赵朔开疆拓土扬威异域,很给华夏人争脸。
当然了,大宋朝廷对赵朔深为忌惮的,他们也不敢把“北方赵官家”的名号直接印在报纸上。
所以,这些小报以前刊载赵朔的消息的时候,都是尽量中性化,称为“赵朔”。
不过,当赵朔取了襄阳,并且发了《告江南军民百姓书》之后,他们就感觉,直呼赵朔的名字也不大合适。于是乎,对赵朔称“赵朔大王”。
然后,四省易帜的消息传来,几乎所有人都意识到大宋气数已尽,支撑不住了。
这些报纸称赵朔,就开始不顾及宋国朝廷的态度了,对赵朔称“北方圣人”,或者称“北方赵官家。”
等到赵昀弃临安而走,报纸上有对赵朔称“王上”的,有称“官家”的。
到了今天,赵朔驾临临安的日子已经定了下来,所有报纸已经统一了对赵朔的称呼——“官家”。
官家就是官家!
普天之下只有这么一个官家,不需要任何修饰。所谓“王”的称呼,根本不足以形容赵朔的尊贵!
虞小九估计,哪怕那天赵朔露出点口风来,这些报纸就要口称“陛下”了。
“诶!小九!你过来!”
忽然间,一个虞小九熟悉的声音,在一家店铺门外响起。
虞小九当然知道是谁在喊他,此人姓陈,名有财。原来是临安城内的一个小乞儿,眼看着要饿死了,被“老顺祥”布坊的掌柜救了,就留在店铺里当了伙计。
这陈有财颇有经商的天赋,“老顺祥”因为他的缘故,生意越来越好。老掌柜没儿子,只有一个女儿,干脆在陈有财长大成人后,将女儿嫁给了他。
如今,老两口已经亡故,陈有财夫妇和顺,将“老顺祥”经营地越发壮大,成了“线绒巷”中数得着的店铺之一。
当然了,陈有财的生意再想做大,就完全不可能了。
大宋三十里就有一个税卡,还有层层官吏的敲诈勒索。
陈有财无权无势,哪里能和那些有官面上照拂的人竞争?现在这生意规模,就是“老顺祥”的极限。
陈有财还有一个不如意处,就是乞儿出身,并不识字。
但是,他还特别关心天下大势。每日里拿出三十文钱来,让虞小九给他念报纸,算是虞小九难得的一份固定收入了。
虞小九随着陈有财进了“老顺祥”的里间落座,又有伙计端上茶来。
虞小九道:“陈掌柜今天想听哪份报纸?是想知道,现在还该不该收交子?还是棉布接下来的行情如何?这里还新出了一份《临安风月报》,那上面的内容真是过瘾,要不要我给您读读?”
“你小子再贫嘴,这银子可就别想要了啊!”
啪!
陈有财将一小块银锭放在了桌子上,约莫能有半两重。半两银子,能价值七八百文铜钱!
“这……这么多?”
虞小九重重咽了口吐沫,道:“陈掌柜今天不是想听报纸?您到底想让我干什么?”
“给你你就拿着。官家要来临安了,我高兴。咱们今天不说报纸,就闲聊几句。”
“好!谢陈掌柜的赏!”
虞小九赶紧把小块银锭收到袖兜里面,道:“陈掌柜,您想聊什么?”
“我就是想知道,官家来了,真的就没有那么多税卡了?我们商人,就能普天下随便做生意了?”
“那是自然!”
虞小九道:“官家不知道说了多少次了,愿与华夏人和蒙古人共天下。在北方,一件货物,只需要交两次税。一次是生产出来,工坊里面交的。另外一次,就是交易的时候交。不交易,不纳税!都实行多少年了,到咱们江南了,能例外?”
“这都不算什么新闻了,我之前给您念过多少回了?您怎么还不信呢!”
“不是不信,实在是不相信这么好的事儿,能落在我陈有财的头上啊!”
陈有财道:“要是真的那样,就太好了!不是我姓陈的自夸,论做生意,恐怕整个临安没几个能比得上我的。为什么我的生意做不大?还不是那各种名目的税收,还有那些贪婪的小吏!”
“如果官家说话算话,甚至能有一半算话。我陈有财的生意,能做到汴梁去!能做到草原去!能做到撒……撒……”
“撒马尔罕!”
“对,能做到撒马尔罕去,能做到大马士革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