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用安想了一下,道:“料敌从宽,我们按照一场大仗准备。首先,留下两个千户,看管我们的马匹,等待和中军汇合。然后,剩下的十八个千户,统一下马作步卒用,和车队一起,全军披甲通过支棱隘,严加戒备。”
“反正现在已经是十月了,山地的气候更凉,披甲不是什么大问题。”
这种狭窄的容易遭受敌军伏击的地形,骑兵就远不如步兵好用了。
所以,国用安决定化骑为步。
顿了顿,国用安轻笑一声,道:“安南人如果真在支棱隘设了伏兵,那就是吾等的时运到了。要不然,吾等如何建功立业?”
公允来讲,国用安在赵朔麾下,升官绝不算慢,但也不算特别快的。
此人功名之心极为热切,这场征安南之战,就是他最好的立功机会了。
彭义斌因为在扶桑之战中立功而升旗主,他国用安未必就不能!
顿了顿,国用安又向赵卓看来,道:“十三王子,你以为如何?”
“国万户乃是军中宿将,安排的自然极为妥当。不过,我有话说到前头,我既然是第八千户的副千户长,自然得随第八千户一起行动。而且,第八千户,不是您的中军。”赵卓淡淡地道。
“呃……”
其实,国用安还真准备把赵卓安排在中军的。毕竟,赵卓是王子,如果真有了个闪失,就算赵朔不治罪,他在八旗军中也就永远抬不起头来了。
不过,国用安转念又一想。
赵卓武艺的确高强,整个万户中没有一人是对手。而且,为了保证赵卓的安全,赵朔拨了二十名夜枭卫为赵卓的亲卫。
安全的问题,着实不大。
再说了,人家赵卓都提出来了,他还能当众驳赵卓的面子不成?
国用安道:“那十三王子,明日请务必小心。”
“明白。”
然后,国用安又看向毗富道和刘全,道:“宋军最熟悉地形,明日毗富道你率五个千户在前面探路。我率本万户为居中。然后,刘全率三个千户断后,怎么样?”
毗富道和刘全齐齐点头,道:“理应如此。”
翌日清晨,先锋军饱餐战饭,毗富道率领五个千户,进入了支棱隘那六里多的入口通道。
果然有埋伏!
五个宋军千户刚刚完全进入那个通道,安南军就伏兵四出,大概三四千人,向着这五个千户发动进攻。
这三四千人似乎都是安南的蛮人。
这些人身材精瘦矮小,披散着头发,脸上有着花花绿绿的纹身,有的赤着上身,有的穿着藤甲。
他们先是从丛林中向宋军发射毒箭和标枪,然后舞刀向着宋军发动了进攻。
战斗了大约两刻钟后,蛮人留下几百具尸体,向着山上的密林中逃去。
“我军已击破安南伏军,斩首三百四十七级,缴获兵刃无算!”
毗富道催马来到中军,向国用安报喜,道:“安南主力,想必都集中在升龙府,防备我们的海军了。这次进攻我们的全是蛮兵。国万户,可以让部分将士卸甲了。”
一般行军之时,只有少数警戒部队才会全副武装,大部分部队却是要把甲胄放在大车上或者战马上的。
要不然,长期披甲,对将士们的体力消耗太大。
国用安却一边咀嚼着一块肉干,一边摇头,道:“不,继续下令,全军披甲前进。”
“为什么?”
“小心无大错,我宁可将士们疲累一些,也不能让将士们白白流血。”
国用安看着眼前的支棱隘,道:“如果易地而处,我用兵在这里伏击,就是要先派小股部队伏击,先让敌军胜一仗,松懈敌军的防备。然后,在敌军全部入谷后,再突然发动袭击。要不然,如此险恶的地形,敌军凭什么不做防备?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啊!”
“国万户此言有理!”
毗富道被胜利冲昏的头脑,迅速冷静下来,道:“我这就前去整军,不能有半分松懈。”
“快去!”
就这样,赵朔汗国先锋军继续披甲,严加戒备,向着支棱隘前进。
到了当天中午时分,已经全军通过了入口,抵达支棱隘的山谷之中。
“怎么办?北人甚是警觉,我们到底打不打?”
安南主帅陈日皎毕竟才十六岁,眼见黎秦的诱敌之策失败,汉军一直严阵以待,有些心慌。”
“北人果然有些门道,不过,打!为什么不打?”
黎秦却毫不犹豫地道:“钦天王,我们和北人乃是殊死国战,不能把一切希望寄托在他们犯错上。就算他们有了准备,我就不信了,十二万大军,还吃不下他两万人!”
“而且,赵朔的六个儿子,已经进入了征安南的大军。这里面,很可能就有一个赵朔的儿子。我们只要俘虏了他,就可以和赵朔谈条件了。这么好的机会,怎么能错过?”
其实,还有句话他没说出来。
安南军只是适应当地气候,又不是超人。他们从七天前,就埋伏在这片热带原始森林中,已经死伤超过四千了。
现在放弃,那些人不是白死了吗?
陈日皎咬着牙点了点头,道:“好!那就依计划行事吧。十二万对两万的机会,如果错过了,实在可惜!”
“打!”
吱吱吱!
随着黎秦一声令下,三支响箭带着凄厉的呼啸飞了天空。
安南军对赵朔先锋军的进攻开始了。
这十二万的安南军里面,有两万安南正规军,五万征召的农民组成的辅兵,还有五万蛮兵。
最先发动是三万农民的辅兵,他们从支棱隘入口处的高山上冲下,用早已准备好的滚木,将这条通路堵死。
毕竟,赵赫的中军距离这里也就六十里路程。道路再难行,紧急救援,只需要半天时间就到了。
堵死入口,安南军就能争取一个白天的时间,消灭这支两万人的先锋军。
还有两万辅兵,却是用滚木堵死支棱隘的出口,谨防先锋军逃出。
首先用来进攻先锋军,却是那五万蛮兵。
必须说明的是,别以为被冠以“蛮”字,这些“蛮人”就人数少。
即便到了明朝收安南,进行户口统计的时候,当地的蛮人都占总人口的四成。
现在安南的四百万人口,有一百八十万蛮人。安南朝廷对这些蛮人,一方面要缴纳贡赋,一方面赐予这些蛮酋公主、贵女进行笼络,可以说有斗争也有合作。
在对待华夏的问题上,双方却是一致的。
安南鼓励他们向华夏进行袭扰,掳掠财帛女子。
当宋国兴师问罪,安南朝廷又推到这些蛮人不听节制上。实际上,双方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都是一丘之貉。
比如,宋太宗赵光义时期,有安南人逃至宋境,安南皇帝就要宋国交人。
宋国不交人,安南皇帝就命蛮人洗劫宋国边境。
赵光义问罪,安南皇帝却答道:“向者劫如洪镇乃外境蛮贼也,皇帝知此非交州兵否?若使交州果叛命,则当首攻番禺,次击闽越,岂止如洪镇而已!”
赵光义果然怂了,把人交给了安南皇帝。
安南人尝到了甜头,屡次让这些蛮人做黑手套,劫掠宋境。
一百五十年前,那场安南入侵大宋的战争,就是安南朝廷以八万蛮军为先锋。
即便在南宋时期,蛮人对华夏的袭扰都未曾停止。
赵昀率军入安南,自然得把这近三百年来和这些蛮人的账算清楚。每年向赵朔进贡的安南奴隶,就是以这些蛮人为主。
后来,赵昀兵败富良江,蛮人们也纷纷参与了对宋军的进攻和迫害。
互相攻伐了这么久,双方早就仇深似海,没有半分和解的可能。
如今,安南朝廷又赐予了蛮人们难得的铁甲,开出了远超平时的赏格,他们真是振奋异常。
嗖嗖嗖!
无数毒箭、标枪,从丛林中向着汉军疾射而来。
“冲啊!杀啊!”
“杀北人啊!”
“斩首一级,赏布五匹,盐三斤!”
“抓赵朔的儿子,赏黄金千两,赐公主!”
“击败北人,反攻华夏!财帛女子,随便抢啊!”
……
随着声声呐喊,无数蛮人从密林中冲出,向着汉军的方向狠狠杀来。
“列阵!列阵!”
汉军皆穿铁甲,安南军的弩箭对他们威胁并不大。
有人负责竖起盾牌,帮助同袍们遮挡箭支。有尖兵冲入密林,和蛮人格斗,迟滞着蛮人的步伐。
更多的人却是将大车的骡马放走,并用粗大绳索将这些大车头尾相连。
很快,汉军战士们依托大车,列开了阵势。
准确地说,是一个鸳鸯阵的变阵。鸳鸯阵本来就是有各种变阵的,有“两仪阵”“三才阵”等不同战阵,适应不同的地形和战况。
而现在这个变阵,则是赵朔和孟珙、史天倪等军中大将商议过后,特意改进过的,依托大车而设的一种变阵。
最前面是盾牌手,然后是一个长枪兵,紧接着是一个短刃兵,在大车外侧准备就绪。最后一个弓弩兵却是站在大车上,居高临下,手持弓弩,为这三人提供远程支援。
就这样,支棱隘山谷中的道路上,一列列大车首尾相连位于中间,车上面有两排士兵相背而战,车两侧各战着三排士兵的大阵已经成形。
宋军也是如此!
戚继光让普通矿工熟练掌握鸳鸯阵的训练时间是六十日。宋军都是精兵,一个月的训练已是足够!
而这时候,阻挡蛮军的汉军尖兵也迅速撤回本阵,五万蛮军蜂拥而来。
嗖嗖嗖!
汉军箭如雨下!
这些蛮军大约一成的人披着铁甲,还有两成的人披着藤甲,剩下的人则干脆赤着上身,左手的藤牌就是他们的唯一防御装备。
无论藤甲还是藤牌,都阻止不了汉军犀利的重箭,很快就有无数蛮人被射翻在地。
轰轰轰!
他们冲到汉军近前时,又遭到了震天雷的轰炸,死伤无数。
但这些蛮人悍不畏死,依旧猛往前冲,很快双方就短兵相接。
摩克巴就是冲在最前面的蛮人之一。
他属于金齿蛮部的人,这个部落的蛮人不但和其他蛮人一样垂发纹身,还以金镂片裹其齿。
摩克巴呐喊着向前,露出金色牙齿,再配上披散的头发,脸上的纹身,左手的藤牌,右手的弯刀,简直形如厉鬼。
不过,摩克巴却自我感觉非常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