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商克乐此不疲的亲自指挥着宪兵连四处逮捕可疑人等的时候,张安远乘车火急火燎的赶来了。
装步八师正副主官的第一次会面居然是以这样的方式,着实令人啼笑皆非。
论年龄,现年三十六岁的张安远是商某人的大哥,军衔亦是平级,然而论职务张安远确实是商某人的副手。
这时候商某人已经把白马镇兵站搞了个鸡飞狗跳,尤其是档案室中存放的账册,更是派了两个宪兵班换着班严加看管,还专门在办公楼下停了辆消防水车。
意外失火?从根源上杜绝!
虽然‘钦差查案、火烧粮仓’更多时候是玩笑趣谈,可是该留心还是要留心,防人之心不可无。
众所周知对账是很麻烦的事,成堆成沓的账册一时半会肯定搞不清楚,所以暂时先封存起来,留作物证。
至于人证,孔泉和一些油库岗位的官兵也全被逮捕扣留,十多人在一辆卡车旁聚在一块儿,旁边就是几辆装甲侦察车,就这样被士兵们围观。
张安远找到了商克,敬礼道:“我是张安远,师长,你这……”
“哦?张副师长来了?”后者随手一指,若无其事地说:“这不刚收拾了几只蛀虫吗?”
张安远心说这事哪有那么简单,孔泉是江浙孔家的人,虽然据说只是个舞女所生的庶子,但也不能这么乱来啊。
当初,得知总司令部指派来的师长是个不到而立之年的上校,张安远的心情经历了由难以置信到平静的转变,理所当然的认为总司令部的安排肯定有周全的考虑。
了解到商某人的‘辉煌’事迹以后,他悬着的心就放下了,知道总司令部没有瞎搞。
昨天他还在想,商某人这么个非同小可的新官上任会烧三把怎么样的火,今天就已经带兵直接冲到友军的驻地抓人了。
哎!这就是狠人吗?狠人的思维咱们寻常人是真不懂啊。
于是张安远低声解释道:“师长,咱们不在理,闹大了的话挺麻烦的。”
张安远可以说是一片好心,本身在没有急迫处境时擅自启封‘特别份弹药’调用部队就已经是很犯忌讳的事了,而且又在没有请示上级的情况下直接去友军兵站抓人,更要命的是逮捕的人是权势不小的权贵子弟。
这么一通折腾下来,难保不惹自己一身骚,所以张安远觉得商某人实在有点胆大包天了。
商克欲言又止,最后呵呵一笑,拍了拍腰间武装带上的枪套,淡定道:“我就算现在跳过一切程序,直接给他毙了,最多也就去军事监狱蹲上个把月,你信不信?”
这下张安远无话可说,知道劝不动他,索性任由他折腾了。
等到落日时分,这场突如其来的抓捕行动顺利告终。
宪兵连和装甲侦察营一连大部留守兵站,少数人护送嫌犯和商克等人返回师部。
等到了师部,商克才开始不紧不慢的向江浙军区司令部汇报情况,接着又直接把电话打去了首都。
无论如何,先跟老长官通个气再说。
经过多次转接,电话可算打到了首都卫戍司令部。
“喂?师长?是我。”
“什么事。”
商克仍将丁述称作师长,接着如实简述了今天发生的事情。
得知此事的丁述明显愣了一下,大致是两分惊讶三分无语五分哭笑不得。
先前跟张安远说自己就算当场枪毙孔泉等人也最多入狱半个月,这多少有吹牛的成分在其中,所以商克有点心虚的问:“师长,那个孔家是什么来头,我遭得住不?”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接着笑了几声,最后话锋一转,没好气地答曰:“来头不小!至于遭不遭得住……你不是眼里容不得沙子吗?自己看着办!”
有老长官这么说,商克也就放心了。
就大背景而言,商克知道统制政府上层正在严厉整顿国防军内部风纪,所以即使今天确实有点轻狂,但也属于顺应大势,应该问题不大。
这还要从去年说起,去年冬月的时候,三十三师曝出来一档子很丢脸的事。
三十三师的作训科长私下串通了师属工兵单位和通信兵单位的几名军官,在长达一年多的时间里,私调部队去承包民间工程项目,中饱私囊。
堂堂国防军步兵师官兵,居然干起了盖房子的活,又或是安装电话和布置电线,等同于帮长官免费打工。
这件事的影响很糟糕,大统领很生气。
首先枪毙了几个人都是理所当然的小事,随之而来的大事是席卷国防军上下的大整顿,严厉打击一切违反国防军条令的行径,尤其是经商。
商克觉得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现在大统制联邦还未参战,所谓‘打扫干净屋子再请客吃饭’,先把本国的若干问题逐一解决了,再以最佳状态投入总体战,那就再恰当不过了。
“都愣着干什么?干杯!”
原本安排在下午的迎接仪式因为这件事推迟到了晚上。
三张圆桌,三个火锅炉子,人数不多,总共也就十来人。
气氛稍显古怪,一帮子中高级军官似乎都有点局促,讲道理大家都被商某人的一系列操作给‘吓’到了。
比之一线带兵出身的军官,参谋长黄琛作为学院派保留了更多的较真的劲头,因此商某人的行为反倒很对他的胃口。
他扫视众人,率先拿起酒杯道:“怎么都这么怕生啊,这样,那我先敬师长一杯。”
“客气了。”面带笑意的商克望着众人,略微放慢语速,先谦逊道:“各位的军龄都比我商某人要大,论军衔的话我也只是上校,代任这一师之长多少有点赶鸭子上架。”
接着他话锋一转,淡然道:“不过既然是总司令部的授意,军令之下,我商某人也只能勉为其难,好在鄙人脑子还算灵光,兵科专业对口,实战经历也有一点,挑这个担子应该够用。平常问题大家多商讨,有事直说,指点一二也挺好,但如果打起仗来,还望各位记清高下次序,我不要抗命的麾下!”
第210章选择难题
“好,演习经验贵过训练经验,实战经验贵过演习经验,有师长指导,再不愁部队整训脱离实际了。”黄琛首先回应,可以说非常给面子了。
“师长的本事大家都略有耳闻,总司跟总参既然安排商兄你来统领装步八师,我们自当无条件服从,全力配合。”张安远也紧接着说道。
张安远这话说得很亲切,其实有深层含义。
言下之意是说咱们也不是泥捏的,并非绵羊似的服从上级安排,而是折服于你商某人的事迹,暂且相信你确实有两把刷子。
商克无所谓,不放在心上。
二十师计划作为大统制联邦重整军备的关键,从兵到官绝无泛泛之辈,即使是新兵也都分配给到综合素质最为优良的那一批。
自己能不能镇住这帮人?
原先商克虽然嘴上信心十足,但多少还是有些担忧,不过现在打过交道之后立刻就安心了。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老资历自然是有优势的,不过好在军队是彻底的暴力组织,时刻准备经受生死考验,花拳绣腿和纸上谈兵不受待见,更加重视真本事和才智。
到任次日,或者说正式上任第一天,商克就兴致勃勃的开始四处巡视了。
就昨天对师直属队的‘突击检查’来看,装步八师成立时间很短,但基本素质完全合格。
为确保这不是个别现象,他用两天时间连续抽查了主要作战单位,大致摸清了总体状况。
紧接着,他就准备着手安排全面的整训计划。
殊不知,就是这两天工夫,白马镇兵站的事情迅速发酵。
先是商某人的汇报让江浙军区吓了一跳,随后一路向上捅到总司令部,就差传入大统领的耳中了。
军政署长李妙承严令彻查到底,军法署方面亦确立此案。
军区司令部不敢怠慢,匆忙组建了一个特别调查组,一边审讯嫌犯,一边由专业会计人员仔细清查封存的账册。
孔泉的母亲得知此事以后又惊又怒,急忙央求孔家人想办法协调,然而……
特别调查组很快完成了初步清查工作,由于有第二类战士的帮助,交叉审讯效率非常之高,因为撒谎骗人是真的会挨揍的!
根据嫌犯的口供进行有针对性的筛查,兵站油库相关账册和记录档案很快就清查了个七七八八。
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案子还没完全弄清楚就已经令人愤慨了。
以孔泉为首的七人在过去两年间合伙倒卖大批军需物资,包括轮胎、机油、汽油、齿轮、蓄电池、皮靴、药品等等十多类物资。
比如以‘含水量较高’和‘存储时间过久而变质’为理由处理正常汽油,将之转手倒卖给民间下家,从中牟利。
局部来看这只能说是一桩常规的倒卖案件,但继续深入追究下去可就没那么简单了。
孔泉此人是怎么调任油库主管一职的?相关嫌犯的关系网是怎样的?连锁式的深入调查指不定会揪出更多大鱼出来!
一道选择题就这样摆在了特别调查组面前——浅查局部点到为止,又或是顺藤摸瓜一路彻查。
这个难题跟商某人没有直接干系,但他理所当然的认为自查自纠肯定是越干净越好,拖的越久危害越大,总比以后激战正酣的时候突然曝出大案要好。
在和妻子打电话的时候,他提到了这件事。
结果简可秋很敏锐的发觉了异样,追问道:“姓孔?小有权势?去年强取父亲产业的幕后那家也姓孔。”
商克目光一凝,沉声道:“嘶……我也想起来了。”
“这该不会是同一家吧?”
“全国范围说不准,但是局限在江浙这片地方的话,应该不会有第二家。”
商克仔细回忆了一下,重新组织语言,向妻子详细告知了自己打听到的关于孔泉家世的消息,让妻子去和岳父核实一下。
简可秋应了。
一小时后她打回电话,语气明显带着一丝快意,说道:“我问过了,没错,就是这家。”
哦?还真是?
笑不活了,简直是冤家路窄,且看我商某人给你们孔家的棺材再钉一根棺材钉!
“好。”商克呵呵一笑,评点道:“尾巴翘太高,猖狂成了习惯可就不好改了,现在这个大背景下还不收敛,死到临头咯。”
电话那头的简可秋不确定地问:“也许这家有关系能免受追责?真查到他们头上了能处置嘛?”
对于妻子的怀疑,商克只说了四个字:“迟早的事。”
就近年来的若干政策来看,不难发现此任大统领及班子魄力十足,有相当的决心和手腕来干一番大事。
国之大事,在祀在戎,这是千百年来的至理。
况且现在早就已经过了权力交接过渡的不稳定时期,大权在握,商克相信大统领会凌厉裁断一切不合时宜的事情。
他随即要求妻子整理检举证据文件,完整的记录去年简家的化工厂被强取豪夺的前后经过,到时候作为呈堂证供之一。
当他做准备的时候,始作俑者同样也在挣扎。
孔家祖上早在顺治年间就是姑苏的地方士绅之一,目睹过著名的‘哭庙案’,也算是历史大事的亲历者。
多年后,大统制联邦元勋等人的大军北上,孔家顺势投奔,又出财又出力,摇旗呐喊,算是在那时候站对了队。
总之发展到当今也属于江浙大区独一档的豪强——只看权利和财富的话排不上号,但奈何家世不一般,所以孔家子弟不论如何都能谋到个好差事。
如果要形象的类比,那么孔家之于现在的大统制联邦,就像是明宪宗成化年间的一个没落的勋贵伯爵家。
孔家的家主孔应煦是个不得志的中年人,年轻时一直折腾自己的事业,可惜成果寥寥,丧气之后索性就转投俗事,醉心于可口佳肴与娇柔美人。
“……遇上这么个较真的家伙,晦气,那人就该被子弹打死在异国他乡!”他无比烦躁的吐槽。
“那……小泉该怎么办?他被押走好些天了。”一个哭哭啼啼的中年妇人忧心忡忡地问。
第211章最高指示
“我没工夫管他!你回去!”
孔应煦现在烦得很,受不了女人在身旁哭哭啼啼的央求,直接赶走了风韵犹存的妇人。
现在的问题是,这件事会不会波及整个家族,还是说只局限于白马镇兵站涉嫌倒卖军需物资的那几人。
如果是前者那就完蛋了!眼下孔应煦哪顾得上孔泉这样一个庶出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