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顺子没那么着急想要跑，他还要为查案人‘指明方向’。
贾川站在老王爷曾经日日都要经过的青石板路上，突然开口说：“去将赵德文抓了吧。”
……
锦衣卫的人还在忙乎，贾川却回到了院中。
他将沐莲叫到厅中，严肃的问：“你如何这般有底气的认为，采药局中无人知晓你的身份？”
沐莲先是一愣，而后说：“没人来问过我，也没人去找家里人求证……”
“你觉着赵德文的嘴，会很严？”
“他家人都在黔国公府手里，他敢如何？再说，找他只是因为那几个副使中，他胆子最小，与周成最是疏远，又不是很贪财，每年黔国公府都会给他些好处，日子过的还可以，黔国公府又没让他做什么难以做成的事，不过是对我照顾些而已。”
“这么多年下来，他的照顾都没有引起旁人的疑心？”
沐莲皱眉，问：“你怀疑他？我都说了，他胆子小，行事很谨慎，一直没有引起谁怀疑，再说我不是还有个‘表哥’‘舅舅’在采药局？他照顾他们便是照顾我了。”
“你家里知道你在采药局的人多吗？”
“原本是不多的，但过了这么多年了，知道的人肯定比最初多些，我没问过，你到底想知道什么？”
贾川哼了一下说：“你以为你说除了毒物的名字，假顺子便知道你出自何处？”
“对啊，我问他哪来的红颜殁？他便问我是不是沐王府的人了。”
“你还以为是你闻到了什么让假顺子起了提防之心，想要跑的时候，被你表哥按住了？”
沐莲觉着贾川说得莫名其妙，不耐烦的问：“什么叫我以为？我……”
“他早就知道你是谁！”
沐莲张着嘴，愣了片刻，才说：“他，他怎会知道？”
“这也怪我，”贾川叹了口气：“案子刚发生的时候，各种线索混在一起，你突然说了些极重要的话，我没有细想便认同了自己的推论，现下回头想想，在他眼里你不过是个药工，你跑去看现场，即便闻到了什么也在情理之中，他搭理你作甚？他那个时候只需表现得被吓到快疯癫了便可，还有工夫搭理你闻到什么？你皱那几下鼻子，他理应都不曾发现才对。”
沐莲还是张着嘴。
“当时去看现场的人可不少，偏你进屋后引起了他的注意，你自作聪明的走近他想要问些问题，他想藏住惊慌都不能，因他本就知道你是谁，他千算万算，没算到你会来现场，关键是没想到你会想要问他问题，其实也不过是几个表情转换的时间，但都被你看到了，所以你表哥即刻将他治服带到耳房，他惊慌之下也只能就坡下驴道破你的身份，拉你入局，为自己谋一条生路。”
沐莲长出一口气，说：
“赵德文肯定没问题，他若是与假顺子他们是一伙的，一定会想法子拦住我，他比谁都清楚我的性子，这种事我不可能不去看看，我定会担心与黔国公府有牵连，所以他叫人清理呕吐物这事儿，刻意找了我的人去清理，还命来人嘱咐我别跟着，等消息，便是想要我安心，我原本是想听话的，可假顺子是我杀的，若不是的话，我肯定不去，他不知道我杀了假顺子……那时候脑子也是乱，以为想出了应对之策，便跟了去。”
贾川轻轻点了点头，这时赵德文被锦衣卫绑了带了过来。
“松绑吧。”贾川很无奈的摆了摆手。
赵德文还处在惊恐中，他亲自带人正在各个院子里找看院子的老头，按理说那老头没必要离开院子，也无人去清理过老王爷的院子，那老头怎会自己主动离开？
哪知老头没找到，自己先被绑了。
贾川走上前来，亲自将松了绑的赵德文按到椅子上坐好，将绑他的原因说了，赵德文的表情从惊恐转到惊讶，他是真没想到沐莲的身份能泄露出去。
贾川解释说幕后之人从商，手下走南闯北的人多了去了，有心想要知道点什么至少比普通人容易，而后贾川鉴于刚才给了赵德文一‘闷棍’便又给了一粒甜枣，应承若是皇上问起谁适合做下一任采药局大使，必定会推荐赵德文，只盼着赵德文能以周成为鉴，莫要再做错事。
赵德文又从惊讶转为欣喜。
贾川见赵德文情绪稳定些了，便示意沐莲带着赵德文下去，他需要捋捋案情。
……
沐莲拉着赵德文前脚离开，董圆圆扶着高云朵后脚便进了屋。
董圆圆看着高云朵慢慢坐好，这才开口问道：“沐莲看着气哼哼的拉着赵德文出了院子，她咋了？”
贾川搓了搓脸，看向高云朵说：“你现下就是专心养伤，莫要想其他的，这案子慢慢的越来越清楚了。”
高云朵皱眉问：“既然越来越清楚了，你是不是也可踏踏实实的睡个安生觉了？”
“前几日连着歇着……”
“你脑子可没歇着。”
“大哥，那个叫唐护的，可信吗？我砍过他，他会不会记仇？我看他还没走，你告诉他，要是报仇找我，与旁人无关。”
这时老郑头和顺子也推门进来了，老郑头纳闷的问：“你不是去查暗道了吗？我寻思天不黑你不能回来。”
“他们还在查，我想到了一些可能，想回来琢磨清楚。”
顺子坐到绣墩上问：“找到试药的地方了？”
贾川点点头说：“可我还是想不明白他们试的是毒药还是解毒的药，但我有个大胆的推测，他们应该是在机缘巧合之中知道了黔国公府安排了人在采药局，这可能是个引子，而后的诸多安排都是一石几鸟，倒是符合商人唯利是图的性子，所以试药这件事，可能也不单单是我理解的那种试药，理应与迁都有关。”
董圆圆小声嘟囔：“我听不懂。”
顺子忙说：“咱们不需要懂，听他说就行。”
贾川像是没听到他们二人说话，继续说道：
“周成一心想要个孩子，这便是他的软肋，他的死是早就安排好的，或许从他们开始合作的时候开始便已安排好了，只不过他们没想到周成这条命这般有用，当初他们应该只能算计到周王和黔国公府，因为汝南王回来‘省亲’，他们勉强加上了赵王，想要牵扯上汉王，多少有些勉强，但这都是皇上一念之间的事，但我突然来了，便真的有了将汉王算计进来的机会，这也就是他们说的‘时机正好’。”
老郑头点了点头，顺子皱眉问：“你听懂了？”
“听没听懂的，也得配合一下。”老郑头认真的答。
第187章 众说
“周成为何见过我便去找蔡知府要路引？这不是他觉得需不需要，是假顺子告知需要，周成当时的心思应该都在一个女人身上，他知不知道要路引是为了要杀我都未可知，或许还以为只是假顺子要调些人来，那么问题来了，唐护他们离开扬州本可以在扬州，他们自己的地盘开路引，这才是正道，可他们偏用的是开封的路引，还差点因口音问题被城门官兵留下……”
顺子忙说：“那就是他们动身的时候十分仓促没来得及？”
“我这么想过，但从扬州来开封，少说也要五日，从周成找蔡知府要路引到那晚你们都倒下，可不到五日时间，也就是说，唐护他们走到半路的时候有人送来了路引，若是可以这般做，为何不是扬州那边开出来送过去？理应更简单。”
“他们就是想让开封府衙牵扯进来！”顺子说。
“这些事你问唐护便是了，何苦自己动脑子琢磨。”老郑头说。
“他连来时走了几日都记不清，他们不过是听人调遣，没有询问的权利，他若是一不小心给了我错误的信息，反倒会影响我推断，眼下可以确定的是，幕后之人没有接触开封府衙，都是周成一人在与府衙周旋，他们才敢这时候将府衙牵扯进来，越是乱，越是牵扯的人多，他们才越安全。”
“周成怎会半点防备没有？”高云朵问。
贾川想了想说道：“周成一心求子，若是找他的真是哪个王爷或者某些官员，他或许会有防备，就是因为找他的是商人，他才没有防备。”
顺子深吸一口气说：“实话实说，他们心思够细了，且能利用到所有机会，原本是想着将黔国公府和周王府牵扯进来，只黔国公府怕是就够朝廷头疼的了……”
“如何将黔国公府牵扯进来？”老郑头问。
顺子看向贾川问：“你刚才不是说他们无意间知道了黔国公府有人暗中待在采药局吗？说的是沐莲吧？”
贾川点头说：“假顺子若是没有被沐莲杀死，他会用某种方式告知查案人，黔国公府有人藏在采药局，周成一直在查此事，诸如这类的吧，沐莲可经不起问询，你们看她那性子，问几句势必会急眼，到时便是不打自招，如此一来，黔国公府便算是被牵连进来了，假顺子还安排了什么我不知道，但赵德文一定会被利用，那副头面也会被利用，所以才没有第一时间被清理掉。”
“对！他们没想到假顺子跟着一起死了，后面要如何做他们不知道，你又查的快，他们来不及商议，甚至可能都忘了这副头面了，你们在哪找到这副头面的？”顺子问。
“老王爷活着的时候，在采药局中有自己的院子，这一点被我漏掉了，老王爷去世后，整个采药局没有比这里更安全的所在了，所以那些被带来试药的人，最初都住在这个院子里，有暗道直通院中的西厢房，这也说明这些人都很安静，我甚至觉着他们或许都是……自愿的，从西厢房顺着暗门下去，很快便是哪间试药的暗室，暗室虽然通风，但味道依旧难闻……”
“还有人吗？”董圆圆焦急的问。
顺子忙说：“沐莲见到的只是那晚出去的一拨人，应该还有别的人，凡是采药局地上地下有的活的死的，只要是他们的人，在那晚都会被运出去，因为采药局里周成说的算，转天晚上他死了，再想做什么别上地面来也许还行，上来了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老郑头说：“可不！他们运尸需要走北门，周成自然会提前将无关的人都清理，他们若是自己来，哼！就这还不是被沐莲看到了？要我说这就是冥冥中自有天意。”
高云朵看向贾川问：
“所以说，他们原本想的是将周成之死推给黔国公府和周王府，年前汝南王奉旨回来，他们觉着是个机会，可以借机将水搅得更混，从汝南王手里有能让人产生幻像的药粉看，他与周成在年前年后来往甚密，而你，他们知道你在乐安的时候，曾遇到过截杀，觉着只需效仿便可引众人想到汉王身上，可，我是在想，若是都按照他们预想的那般发展，假顺子也没有被沐莲杀了，那，会查出他们用活人试药吗？”
老郑头像是悟到了什么，忙问：“你是怎么知道他们用活人试药的？”
董圆圆接口道：“沐莲看到了有人运尸，大哥命人挖了草木园，挖出好多尸骨，你们还去验尸了，臭的咧，在院外都冲脑袋，姐姐还站在院子口听着里面的动静，生怕大哥被熏死，你们出来后不就说坏人用活人试药了吗？”
老郑头叹了口气说：“要不说上了年纪就不中用了，啥都能忘。”
顺子说：“也就是说，若非有沐莲在，试药这件事未必会被查到。”
贾川挑了挑眉说：“他们不需要这件事来添加罪名，只要让皇上知道黔国公府，赵王，汉王还有周王因采药局而来往过密，且出了人命，便够朝廷忙乎一阵子的了，如此一来，或许皇上便没有时间再琢磨迁都的事了，但，我觉着草木园那些尸骨一定会被他们利用上，只是顺序不该是我这样的，先知道可能都有谁参与了，再发现尸骨效果才好。”
“你说皇上会迁都吗？”老郑头问。
……
案情分析会被老郑头带跑偏了，等沐莲阴沉着脸推门进来，几人已经聊到来日去哪里定居最合适。
沐莲的心情贾川能理解，若真是赵德文泄漏了她的身份，这事儿倒好办了，就怕是自家人泄漏的，这等事若是无意还好说，若是有意呢？那可不是简单的想让沐莲送命那么简单。
老郑头觉着有些事就不要细琢磨，越琢磨越没法活。
……
这一天各处锦衣卫都很卖力，收获都颇丰。
陆百户这次没敢再有私心，周家这些年一直是开封的首富，家中的好东西自然不少，可贾川依旧认为周成不止这些身价。
草木园中大部分地方都被挖过了，又挖出几具白骨，虽说没有挖出更多的，加上之前挖出的，足以说明时间跨度了。
采药局下面的地道都通向哪里，基本都弄清楚了，但陈默第一次下去发现的暗室却依旧没能打开，饶是唐护力大无穷也没能将那扇铁门撞开，对，那间暗室是厚厚的铁门。
唐护一直跟着锦衣卫，生怕发现了金银忘了给他。
贾川觉着唐护应该是不太懂锦衣卫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没有丝毫惧怕，但今日董圆圆的话提醒了贾川，不管他能不能留下唐护，他都不希望唐护心里还惦记着董圆圆那一刀。
所以，晚饭后，其他人都回去歇息了，明日还有些收尾的工作要做，采药局下面的地道还需再细细查看，还有那处有铁门的暗室要打开。
唐护就跟贾川住在正房，贾川想谈心便容易多了。
“问你个事儿。”贾川端着茶杯坐到唐护床边：“圆圆那力道可不弱，虽说情急之下用的是刀背，但，你怎会没事呢？我可没给你医治过，你就这样慢慢的自己好了，你是不是有什么神功护体？或者自制的十全大补丸？”
唐护冷哼了一声说：“你当时若是再补一刀，我必死无疑，既然没死……你还是省省吧，莫问。”
“你到底有没有妻儿？我觉着你没有。”
“你不累吗？”唐护坐起身不解的问。
“不累，我这人就这样，有了什么问题不问清楚，心里难受。”
“那你难受吧，等我拿到银子离开，咱们这一世不可能再见，没必要。”
“你怎知不会再见？你就不想杀了圆圆报那一刀之仇？”
“我是来杀你的……还不许有人救你？我虽是个浑人，但这个道理我懂，要说那胖丫头留了我一命，我该谢谢她才对。”
贾川心中松了一口气，说：“拿了银子准备去哪？”
“管的有点宽了！”
“不是我管的宽，你的命多少跟我有点关系，担心你再走错路，再错，可没人会给你机会了。”贾川说罢，站起身说：“歇息吧，我也累了。”
唐护有点蒙，怎么就走了呢？刚才的话好像没有说完……
转日，锦衣卫继续忙，贾川没有跟着。
唐护锲而不舍，陈默当然是愿意的，遇到脏活累活，这哥们儿一人就都解决了，尤其是那扇铁门，今日无论如何要破了它。
贾川睡到自然醒，而后跑到东厢房与高云朵说话，董圆圆与顺子坐在院子里说话，老郑头看着屋里屋外进进出出的沐莲，高声说：“你习惯了就好，愿意跟谁聊会，就厚着脸皮坐旁边，我就这样，但屋里那俩难得待在一起，我大多都是跟顺子和圆圆聊一聊，他们俩没事，天天在一起，能说的悄悄话早就说完了。”
老郑头话音刚落，便看到唐护进了院子，董圆圆下意识的护到顺子身前，顺子笑道：“他不会如何的。”
唐护看都没看他们俩，径直走到老郑头坐的廊。
老郑头忙问：“怎的这么早便回来了？”
唐护哼了一声说：“我不傻，他们只想让我打开那处铁门，且不说找到金银分我多少，凭何他们都闲着，就使唤我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