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第173节

  因为袁尚等人的投降,快要接近日落,于禁即便速度再快,也无法在天黑之前,确保信都安全无恙。

  万一出了丝毫差错,他于文则也担当不起。

  于是立马折身返回城外,拱手禀报汉王,言道:“如今已快暮色,而信都各处尚未肃清,恐有肘腋之忧患,大王勿往也!”

  刘备还在沉吟之中,张辽也站出来拱手说道:“今时不同往日,大王身系汉家社稷,岂能置身于险地乎?”

  “袁尚等人特意选在日落而降,倘若其心不轨,欲设伏在城中,抱有玉石俱焚之心,届时人物既尽,片瓦不存,天下当如何?”

  “且当年高祖过柏人县,亦有贯高、赵午等人藏于厕夹壁之中,意图行刺天子。”

  “大王兴复汉家在即,更应如临深渊,如履薄冰,不能有丝毫疏忽大意。”

  “望大王,勿轻小事,小事沉舟,勿轻小人,小人毒身。”

  张辽拱手一拜,肃然说道。

  现在多少人的功名富贵寄托在汉王身上,信都可是袁绍总揽河北之地,城中有多少死忠于袁氏之人,也未可得知。

  假使藏有刺客,将不堪设想。

  刘备听完于禁与张辽的劝言,笑着摆手道:“文则,文远毋虑也,备岂会不知凶险,之所以沉吟片刻,是细想是不是应该,把送来的冀州各郡户籍、簿册、田地、税收等籍簿,先看一部分,还是待明后两日,诸多掾吏抵达信都,再来钩稽核查,并非想着今夜便进城。”

  他怎么可能就这么进信都,睡哪都没有睡在自己大营,且周围有数万军士守护来的安全。

  何况此刻已身为汉王,岂能麻痹大意。

  不远处的袁尚依稀听见有人似乎在说城里设伏的事,顿时把他后背惊出一身冷汗。

  他可没做这种事情,如果真有人敢如此行事,当与袁氏无关,必然是个人所为,但他又害怕追责。

  恐怖的猜想在袁尚心头缠绕,下意识揪着披在身上不久的衣袍,身子微微抖动,瞧见汉王在远处对士卒挥了挥手,立即就有人过来,将他们十余人全部押下去。

  袁尚有些惊恐不安,有心想要求饶呼叫,走近的许褚见状,直言笑道:“勿惊,勿惊,大王有令,你们今夜暂居军营,待到明日进城,再找几间院落安置汝等。”

  “只要不行不轨之事,必然无忧矣,待到彻底平定幽州后,袁氏便能前往乐浪郡。”

  “至于沮授、辛评,大王另有任用,荀君则按照约定行事便可。”

  许褚奉刘备之命而来,对袁氏众人笑道。

  就在说话期间,身后马儿嘶鸣,没多久便有震耳欲聋的马蹄声响传来,以及沉重的木轮的转动声。

  “嘚嘚嘚……”

  夜哨轮流收兵回营,吃过晚饭再度整装出发,有汉兵卒正推辎重车连夜出征,除了一片畜牧与器械发出嘈杂声外,其余无论战兵与辅卒,皆在分批调度,没有任何人互相交头接耳。

  没有因天色将要尽黑,而惊疑不定,兵卒行兵列阵,随着旌旗麾帜而动,数万人在调度之时,尽是从容不迫,军纪之强可见一斑。

  让投降的袁氏众人忍不住为之惊叹,不比不知道,一比吓一跳。

  当初袁公率十万大军南下,若是有三万大军能做到这般令行禁止,恐怕也不会败得那么快。

  而刘玄德却能调动如此精锐之众,足足七万人马,原以为河北人马何其强壮,又有各家豪族送部曲蜂趋蚁附,占尽天时、地利、人和,南北二袁与曹孟德响应,足以一战破青州。

  料想汉室腐草之萤光,怎及天空之皓月,没想到最后竟是袁公为萤光,刘备才是皓月,此刻想起过往,怎能不让人痛哭流涕。

  倘若能再来一次,必将刘玄德视为心腹大患也。

  袁尚、刘氏、辛评、沮授、荀谌等人边被押送走,一边在欷歔流涕。

  袁氏真正之敌,从来不是占据雒阳的董卓,也不是意图强据冀州的公孙瓒,而是从涿县而来,立足在青州的刘备。

  沮授亲眼望见汉军调动,虽说仅是略窥一斑,却也给了他不少震撼,就是因知晓青州分战兵与辅卒,才更为吃惊。

  连辅卒的精锐程度,也不比冀州服役三年的久役之士要差。

  这种兵卒放在河北,已然可以作为交战之兵,至于军中的杂事多为民夫、役夫所为。

  而在青州军当中这般久役之卒,大多时间是用来埋锅造饭、伐木搭建浮桥与打造营垒,以及运输粮草军械等辎重,这也太过于奢侈了罢。

  虽然早有耳闻,但不是亲眼所见,谁又相信刘备废郡国兵役制度,而在各县建内外军府,竟能有如此大的成效。

  沮授想到许攸还曾出言嘲讽,刘玄德在青州逞性妄为乱改兵制,必将自食恶果。

  结果呢?

  自己交战不利,困守城中,还遭乱卒残害而死。

  沮授不觉自言叹道:“青州西有泰山,南临琅琊,东负海饶,北横大河,此所谓四塞之地,由此纵横四出,扫定河北与中原群雄,成高屋建瓴之势,沃野二千里,足富精兵十余万,可为帝王兴起之地也。”

  “汉王既得其地,待天下纷乱之时,闭关养锐,复耕粮草,伺隙而动,此乃大王之关中与益州也。”

  说罢,沮授自嘲地摇了摇头。

  说句实话,沮氏后悔没早见汉王。

  ……

  就在另一边,刘备下令把信都的降卒降吏分开管理后,又调令韩牧等诸将持袁绍留下的印信、符节,使各部率军疾速赶往安平郡的扶柳、堂阳、南宫、陉县、武邑、观津、下博、武遂、饶阳、安平、南深泽、阜城等县城,接管各项事宜。

  各县的县令、县丞、县尉暂且不作变动,先掌控各地兵卒,封锁武库与粮仓不许闲杂人等接近。

  让辛评、沮授与青州调来的户曹掾史吏携带冀州钩稽的田地数量籍簿,前往豪族庄园检核垦田顷亩及收缴部曲和奴婢户口年纪的事项。

  屯住在各县的兵马随之策应,若有敢举兵反抗者,无论人数多寡,立即出兵剿灭。

  遇首家敢持兵扙的豪强,无需禀报给他,立刻诛族,杀一儆百,斩首示众。

  刘备下完军令,对诸将抚掌笑道:“斩草不除根,萌芽依旧生,此当为汉家撅去恶草,治病善理疾也。”

第316章 汉王,给个面子吧

  翌日,待于禁彻底探查信都后,刘备遂率领声射营、铁甲营、锐冲营进城。

  其余虎贲骑、与部分战兵辅卒依旧驻扎在城外大营。

  先登营与横枪营则随诸将、校尉分散去了各处,好磨刀霍霍向“猪羊”。

  刘备还听闻河间国有豪族携带部曲前来投靠汉军,愿意把宗族部曲与僮客编进军府,还愿意补缴欠下的钱粮赋税给兼领冀州牧的汉王。

  面对这几家来客,他好奇地问起,几家宗长便言耳闻汉王在雒阳进为王,消息传至河北,各家夜不能寐,又听说汉军将要攻打信都。

  众宗长合计了一番,为汉吏者应当尽瘁事国,死而后已,于是便带领所有部曲,前来为汉家摇旗助威,甚至攻打袁氏也在所不辞。

  刘氏、束氏、东乡氏、张氏、邢氏,说得极为声情并茂,恨不得立马为汉家披肝沥血,陷阵拼杀建功立业。

  刘备听后仅笑而不语,却也令人设宴款待,只为千金买马骨,因为这是出兵河北以来,有各县豪族举郡来投者,虽然仅有半郡之地,举投乐成、弓高、成平、中水四县,也算不错的开头了。

  其实刘氏、束氏、东乡氏等各家刚开始也没打算,轻易地献出部曲与僮客,只是先遭张郃临阵冲杀,等到了汉军大营。

  又恰巧听见汉王在下严令,但凡度田之时,遇见首家持兵杖反抗的豪族,立即率大军攻破庄园或坞壁,要将负隅顽抗乡里宗族屠戮殆尽。

  汉王下令时雷厉风行,毫无避讳之意,根本不怕有人听见,由此可知杀伐决断之心。

  这可把他们吓坏了,河间豪族彼此互相观望,发现大家的嘴唇都颤抖得厉害,此刻属于自投罗网,四面被汉军包围,想脱身已然不可能。

  若是等下大王问起,部曲与赋税田地之事,那该如何是好。

  特别在得知剿灭首家反抗的豪族,并非以一郡来计算,而是每个县乡之间,但凡乡里有首家豪族抗拒不服,则立即剿灭。

  在获知这一消息后,乐成的刘氏、束氏、东乡氏与成平的张氏、邢氏更加在额头冒出细密的冷汗。

  一边是性命攸关非同儿戏的大事,一边是利害得失关乎到宗族的兴亡根本。

  没有了部曲与僮客,以及失去巧取豪夺的耕地,宗族极有可能一蹶不振,跌落在乡里间,或许还会遭受他人凌辱。

  如此斯事体大,河间众人一时之间难以决断。

  趁着汉王此刻正有要事,刘氏、束氏、东乡氏与张氏、邢氏,反应过来后,立马细声商议对策。

  乐成县的刘氏为司隶校尉刘称之后,其孙刘淑在孝桓帝时又任侍中、虎贲中郎将,数十年下来使得刘氏成为乡里赫赫有名的豪族。

  只见刘氏宗长最先揖礼,对众人道:“我等祖上世食汉禄,今汉王为河北拨乱反正,合该归附,献赤心,成功名之所就,亦可躲避存亡安危也。”

  待刘氏宗长把话说完,为张良之后的张氏族长也斟酌了片刻,拱手劝道:“汉王犹如光武,身好吏事,观其出身微末,度田之凌厉,更胜光武数分,张氏于建武之年奉诏度田,而得安然无恙。”

  “当年反抗度田豪强,早已殆无孑遗,骨化形销矣!”

  “此刻正值千钧一发之际,不可独缓,且系全族之命,可谓命在朝夕也,望诸公谨慎思之。”

  张氏族长稍微叹了口气,接着语重心长地劝说道。

  这些两百年间才兴起的乡里宗族,怎么可能会知道昔年光武度田,凡敢反抗者都没有好下场。

  即便光武没诛杀完,到了孝明帝手上,那些宗族也被搞得死去活来。

  多少豪族破灭,成了若敖之鬼。

  张氏自打从先祖留侯之时起,就有不成文的族规,千万别想着和刘氏对着干,尤其还是不一般的刘氏。

  张氏能从留县枝繁叶茂至今,又在各地建立宗族支脉,靠的便是善于认清时势与通达事务。

  此刻,哪怕先祖留侯复生,见汉王如此强势,大风发兮,扬天威,横绝四海,奋振八荒。

  也会揆时度势,当机贵断,既明且哲,以保其身。

  那些为了宗族利益,敢迎头对抗者,不过是飞蛾扑火,解衣抱火而已。

  张氏族长不由在心里感慨,若非几家皆有姻亲关系,他才懒得管这些人的死活。

  虽说蝮蛇螫手,壮士解腕,可天底下有几人,明白什么叫当务之急,亦有胆量斩断手腕去解毒呢?

  汉家刚刀虽利,却不斩无罪之人。

  更何况汉王有功必赏,有过必罚,此刻汉中国还空着许多官位,不就在等麾下官吏将士征讨完河北立功,再论功行赏吗?

  于是各家商议过后,决定舍弃部曲、僮客,又一不做二不休,释放这些年从黔首百姓那购来的奴婢,补齐田宅赋税。

  只为彻底投靠汉王,以此建功立业耳。

  他们都知道,此刻河北豪族虽多,但更多人是在观望,看汉王是否会在冀州如同徐州一样,掀起大规模的度田,使得各家利益受损。

  纵然知晓光靠庄园与坞壁及部曲无法抵御汉军,也要在各地举事,让汉王知难而退,望峰息心。

  毕竟统一天下,就是要对各方豪族妥协,哪有一竿子捅到底,冀州又为天下最富裕的州郡,难道汉王还会忍心将这打得瓦片无存吗?

  且汉王亦河北人士,何苦为难河北人,要是真把人逼急了,即便此刻冀州残破,各家各郡也可以合计征召部曲三十余万,犹如天摧地塌,拔树撼山,冀州之强盛并非徐州能比拟的。

  今时不同往日,光武当年面对的豪族,不过才嚣张跋扈了百余年时间,而刘备面临的则是自孝元帝时起,便已迁徙不动的豪族,又在光武之后,死灰复燃,因此皆为气高胆壮。

  在刘备进信都不久,便有从常山、中山、河间、巨鹿、赵国各县宗族相继传来的书信,有的人虽言辞谦卑,却在信中隐晦的告诉刘备,凡事见好就收,不要逼迫甚急,好心提醒他毋忘项籍攻打齐国之事。

  “大王欲安定河北,当以贤大夫为辅,享食茅土,以宽仁之心安抚河北,上可为社稷,下可为百姓,宗庙之忧,在于大王尔。”

  待仔细看完这些信札,叫刘备忍俊不禁。

第317章 公孙瓒复来

  五月二十日,一则讯息从魏郡传来,关羽和吕布已攻破邺城,斩杀了文丑。

  紧接着率部兵指赵地邯郸,梁期县不战而降。

  邯郸要是丢失,赵国剩余的诸县就不足为虑了。

  这样的好消息让刘备欣喜,至于那些豪族写来的书信,他也没多在乎,眼下渤海郡、魏郡、甘陵国、安平郡、还有半边河间国都在他的手里。

  即便被迫度田的豪强们想依靠部曲攻破县城,也是痴心妄想,没有各地武库来武装部曲、僮客,拿什么来和他打。

  把各地收缴的部曲、僮客,全部分散调度到青州、兖州、甚至送豫州填补中原人口缺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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