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说定国公和成国公府两府都助捐了银元。成国公府上不仅仅捐助了银元,还捐赠了初任成国公留下的兵书,以及成祖御赐的《安南堪舆图》。”
好家伙,成国公府是出了大本钱在武监上啊!
第一任成国公朱能,是成祖朱棣麾下大将。
朱能在靖难之役,北征草原之战中都有大功劳,本身也是一名杰出将领,在靖难功臣中排名第二。
在朱棣鼎格后,又派遣朱能征讨安南,但是他在广西染病后暴卒。
成国公府上不仅仅出了银子,还献出家传兵书和堪舆图,苏泽估计也是老成国公朱希忠的遗命。
而现任成国公朱时泰刚刚袭爵,也为了不让宗族内说闲话,也只能按照父亲的遗命出钱。
但是沈一贯话锋一转说道:
“但是京师其他勋臣都没什么动静,还有南京那边。”
苏泽明白沈一贯的意思,就靠定国公和成国公两家,是撑不起整个武监的。
而大明勋贵集中在京师和南京,现在京师的勋贵都不积极,那南京估计更没戏了。
沈一贯又低声说道:
“子霖兄这次帮着勋臣说话,朝中也议论颇多。”
苏泽明白沈一贯的提醒,文官压制勋臣,这是士大夫阶层的默契。
苏泽推动武监改革,动的是兵部的利益,但是也在触碰士大夫集团的禁脔。
外朝之所以风平浪静,主要还是大家都觉得武监办不成。
再加上皇帝还在兴头上了,所以没人在这个时候上去泼凉水。
可如果苏泽还继续推动这件事,那下一次的阻力就不是一个兵部了。
苏泽自然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他才急于推动这件事。
等到木已成舟,武监已经运行起来,那士大夫再有反扑,就为时已晚了。
苏泽感谢了沈一贯的好意,现在就等着系统发威了。
——
成国公府上。
新任成国公朱时泰,正在偏厅回见一名客人。
朱时泰父丧在身,穿着是斩衰服,这是父丧所穿的孝服,这种丧服不能锁边,要用刀子随手裁取几块粗麻布,胡乱拼凑缝合在一起,所以称为“斩衰”。
前任成国公做了几十年的大明大祭司,朱时泰自然不敢违背丧礼,服丧期间整个成国公府上都一片肃静,朱时泰脸上也带着哀色。
朱时泰对面的中年人,露出一丝无奈的表情说道:
“刘世叔,您就是求到我头上,这事情也难办。”
坐在朱时泰对面的中年人名叫刘世延,是大明前诚意伯。
诚意伯,是大明开国名臣刘基刘伯温家的爵位。
但是诚意伯这个封号,在洪武年末期,因为刘伯温的孙子卷入到了朝堂案件中,被褫夺了诚意伯的封号。
嘉靖十一年,嘉靖皇帝重新恢复了诚意伯家的封号。
但是在嘉靖三十八年,鄢懋卿奉旨清理江淮盐务,南京都察院弹劾诚意伯侵占江淮盐引,于是刘世延再度被革除爵位。
所以刘世延这个诚意伯,就成了“前”诚意伯。
后来等到严嵩倒台后,刘世延也上书鸣冤,上任成国公朱希忠对他表示同情,承诺帮助他运作复封。
现在朱希忠病死,刘世延连忙上门吊唁,找上了新任成国公朱时泰。
看到刘世延的样子,朱时泰说道:
“其实刘世叔,我这里还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
“陛下要筹办武监,号召天下勋贵助捐。”
第231章 喜得贵子
苏泽看着系统弹出来的结算报告。
【在诚意伯刘世延等一众因罪失爵的勋贵‘慷慨解囊’下,凑足了武监的经费。】
【皇帝正式颁旨,在国子监侧建造武监。】
【在你的推动下,武监的设立标准更高,为大明培养了一批合格的基层军官。】
【三个月后,第一批武监生员入学。】
【但因为勋臣推荐入学的制度,勋臣贵族军官团体,成为一股政治势力登上历史舞台。】
【勋臣贵族军官团体,和土地贵族相互结合,形成的保守军官团体,又和平民派的进步军官团体产生了激烈的冲突。】
【大明国祚+2】
这么看来,自己着急推动武监的设立,还是影响到了未来,加强了勋臣子弟在武监中的话语权。
勋臣贵族军官团体,不就是普鲁士的容克贵族吗?
这未来的大明是越来越“热闹”了。
但是国祚能增长,也说明更加规范化的武监,还是能给大明带来好处的。
苏泽放下【手提式大明朝廷】开始思考,果然历史总是螺旋前进的。
而这件事,也体现了大明另外一个问题,那就是民间资金运用严重不足。
长期的重农抑商国策,官府的资金几乎和民间资金没有任何联系。
这也让大明的财政十分的脆弱。
同时代的欧陆君主,在遭遇到短期财政问题的时候,可以向银行家借钱,欧陆几座有名的大学,最早都是皇室向银行家借钱创办的。
“上下挥霍无度,便掠之于民;民变在即,便掠之于商。”
商人和官府之间也没有任何信任可言,大明财政遇到问题,最后就只剩下加税一个方法。
这自然是一种非常脆弱的财政体系。
近代的国家转变,其实也在于财政动员力量的指数级上升。
当然,所谓的金融体系,其实也就是抽取社会财富的工具。
这个时代的欧陆君主,也不是什么白莲花,借钱不还,或者干脆物理解决债主的事情也不少。
但如果有了更好用的金融工具,可以从民间融资,那这次武监也不需要向勋贵募资了。
而随着社会改革的进一步推动,也必然会出现更多介于官府和民间之间的事务,比如公共交通、教育等公共事业,这类投资完全由官府出资,或者完全由民间筹款都不好,官民共办,或者由官府向民间募资筹办,才是更好的方式。
这同样需要更有效的金融工具。
苏泽拿起一封登莱巡抚涂泽明的信,涂泽明在信上写的一件新事物,引起了他的关注。
——
隆庆四年,二月。
“号外号外!诚意伯复爵!重赐丹书铁券!”
“登莱造船厂第一艘西洋舰队舰船下水海试!”
“御旨拟定第一批武监生员名单!”
山西会馆前的一座茶肆中,身穿黑色绸缎长衫的范宽,恭敬的给对面中年人倒茶。
能让四大报纸之一的《商报》总编这么客气的,对面的男人是大同范氏家主范宝贤。
这位范氏家主刚过完年就离开大同老家,显然不是为了看《商报》的筹办结果。
他是来京师考察业务的。
范宝贤是轻装来京的,也没有住进大同会馆,而是将范宽喊到了茶肆来谈事情。
范宽暗暗有些吃惊,从茶肆的老板到伙计,都对范宝贤十分尊重的样子,可见这座茶肆就是大同范氏的产业。
范宽又想到自己很多时候就喜欢拉人来这座茶肆谈事情。
这位族长守在大同祖宅,却能控制大同范氏这么大的产业,绝非等闲之辈。
“你说的这个票号买卖,不就是钱庄吗?”
范宽说道:
“族长明鉴,这票号和钱庄雷同却也有不同。”
范宽说道:
“钱庄是用来兑钱的,这京师的钱庄,多是在正统年间出现的,都是因为朝廷松弛银禁,铜币泛滥,铜钱轻重不一,成色各异,制钱、私钱、白钱三者之间的比价差异大,变动多,才出现钱庄这种兑换钱币的业务。”
范宝贤点头,大明早就有钱庄了,正如范宽说的,钱庄实际上是大明混乱的货币政策下,产生的一种民间兑换钱币的机构。
而随着大明商业活动的活跃,这种兑换业务更加发达。
当然,这些钱庄也免不了兼营私铸、典当、高利贷,京师的几家钱庄历史悠久,背后都有权贵撑腰。
这段日子,京师的钱庄日子却不好过了。
主要原因自然是银元和黄铜币的大量铸造,这近两年的连续铸币,逐步淘汰了各种劣币。
而良币的用途越来越广,商贾百姓也开始习惯用良币交易,原本靠着买卖钱币赚钱的钱庄,生意自然撑不下去了。
范宽说道:“但是票号是用来异地兑银的。”
范宽解释说道:
“最早的票号业务,出现在市舶司之间。”
“市舶司得在各个港口之间贸易,所得的利润如果都换成钱存在船上要占用货仓,十分的不方便。”
“于是登莱市舶司镇守太监张诚就向司礼监提议,在各市舶司设立票号,市舶司商船的盈利可以存在港口市舶司的票号中,票号开具收据。”
“最后这些银元反正都要送入京师,再由票号收据来统计入内帑。”
范宝贤一思考,也觉得这个方法很好。
反正市舶司的盈余都是要送入京师内帑的,这个办法就节省了将银元运来运去的浪费。
范宽说道:
“族长,您不觉得这票号很便利吗?”
范宝贤点头。
范宽又说道:
“属下在直沽办报,也经常听商人抱怨,要往来银钱于京师和直沽。”
“所以属下就想,为什么我们大同范氏不能在直沽和京师分别设立票号呢?”
“商人在直沽存了银钱,直沽的票号开具收据,商人凭借收据,可以在京师支取,反之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