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这样张敬修更担忧了,一山不容二虎,自己父亲的性格他自然是了解,那位高首辅的性格也如自己父亲一样,也是认准了绝对不回头。
这样争起来,也不知道朝局会怎么样。
但是张敬修担忧也没用,他现在不过是个蓬莱水师学堂的教学长,从六品的武官,这些朝堂上的大事,距离自己还是太远了。
最终张敬修还是忍着没见自己的弟弟妹妹,直接去见了申时行。
申时行主持过张敬修的乡试,他坚持张敬修为解元,不是因为他是张居正的儿子,是欣赏张敬修的文章。
所以当张敬修来访的时候,申时行十分热情的欢迎了他。
听完了张敬修的话,申时行沉思说道:
“这件事倒是不难,在我刚上任武选司郎中的时候,苏子霖找过我,说是准备在全国设立武学蒙童制度。”
“武学蒙童?”
事关苏泽,出现新名词很正常,可蒙童和武学这两个字,到底是怎么联系起来的?
申时行说道:
“武学蒙童,就和国子监预科一样,挑选民间十四岁,身强体壮,能读书识字的蒙童,将他们召入武监预科读书。”
“你们那个水师学堂,也可以分设一个预科班,从十四岁开始教起嘛。”
张敬修傻了,他本来只是准备来京师招一批学员,先搞几个短期培训,填充紧缺的船上岗位。
但是申时行直接提出一个计划,从十四岁的武学蒙童开始教。
张敬修很快明白这样的好处。
从十四岁开始教,这正是一个人最能接受新知识的时候。
实际上水师需要学习的东西还是很多的。
现在的水师学堂,其实只是军官短期速成班,将航海的诸多技能分拆成几个部分,分别培训专业的岗位。
这样的速成班,培养一个导航的火长,一个操炮的火炮长还行,但是没办法培养出指挥整艘船的舰长。
而且随着航海技术的发展,培养的时间还在拉长。
这些还只是航海技术,海军战术、海战操练,这些东西学习的时间更长。
十四岁的蒙童,可以将一切从头学起。
张敬修的眼睛亮了。
身为水师学堂的教学长,让他亲手培养一名全面的海军军官,这无疑是巨大的诱惑!
“恩师,水师学堂也能招收武学蒙童吗?”
申时行点头说道:
“这个自然,大明水师现在也划归兵部,水师学堂和武监一样,都是朝廷设立的武生学校。”
张敬修又疑惑的问道:
“这个武生蒙童的挑选标准是什么?”
申时行说道:
“也是按照国子监预科蒙童的标准,由地方学政官员推举,品学兼优的,身体强壮的少年。”
“经过武监和水师学堂考核后,决定能不能留下来。”
张敬修又问道:“那他们的学费呢?”
申时行说道:
“也和国子监预科一样,每月朝廷拨给廪饷,让他们能在学校安心学习。”
“按照苏子霖的计划,武监预科读满了两年,经过考核合格就能升入武监。你们水师学堂预科也是同理。”
听到这里,张敬修露出惊喜的表情。
如果真的能这样,那水师学堂就能招收一批完全由学堂培养的学生。
可以想见,这些学生日后一定能成为大明水师的人才。
张敬修激动的看向申时行道:
“恩师,苏翰林什么时候上书?我去劝说父亲支持他!”
第329章 看茶,上好茶
苏泽从申时行那边得到消息,也没想到会有张敬修这个意外之喜。
张敬修竟然出任水师学堂的教学长了?
果然新成立的水师就是机会多啊。
新设部门就是这样,人才缺口大,空设的岗位多,一旦人才进入其中就能迅速升迁,而不需要像饱和部门一样,等待前面的人离开才有机会。
张敬修的履历,就是最优异的水师人才。
登莱海务教习所毕业,学历又是海军中独一档的举人,经历了水师初创,完整经历了第一次巡航琉球、澎湖、南洋的航程,算是将水师的学历和资历又刷满了。
在水师学堂需要人才的时候,又被提督李超调入水师学堂,担任主管教学的教学长。
这样一份履历,日后想要不发达都难。
当然,任何机遇和风险都是并存的。
这年头远航就是很危险的时候,大明水师的初航也绝非一帆风顺,沿途遇到的海盗就有十几股,而整个水师这一次巡航,因为伤病牺牲的水兵有上百人。
这其中也不乏履历精彩,本应该成为水师未来之星的年轻人。
但是他们可能就这样死在了海上的一场伤病中。
只能说,张敬修的升迁,是对他冒险行为的嘉奖,也就是拿命换来的。
苏泽也同意申时行的看法,应该将水师学堂也纳入到武学蒙生的招生计划中,招募水性良好的良家子弟,进入水师学堂学习。
不过既然要办学堂,那苏泽干脆就弄个大的。
他重新起草了奏疏,然后揣着奏疏来到走出了报官。
——
礼部。
“苏翰林要求见大宗伯?”
礼部官员看向苏泽。
高拱就任内阁首辅后,内阁只剩下四名阁臣。
高拱、张居正、赵贞吉,还有专门负责水务的雷礼。
增补阁臣已经提上了议题。
礼部尚书殷士儋,也是热门的入阁人选。
殷士儋是嘉靖二十六年的进士,选庶吉士,授翰林院检讨。
学历上满足阁臣的要求。
殷士儋也是今上的潜邸旧人,曾长期担任裕王府讲官,皇帝登基后,殷士儋也担任皇帝的经筵官,经常入宫给皇帝讲学。
和皇帝的私人关系也够。
他身为礼部尚书,这也算是内阁的预配职位之一。
殷士儋作为热门的阁老候补,这些日子有不少官员,打着公务的名义来找他。
所以前些日子,殷士儋不胜其烦,禁止所有官员拜访。
但是苏泽又和其他官员不一样,礼部官员也不敢硬拦着,只能先接待苏泽进入礼部,然后去通知殷士儋。
“他怎么能进?”
几个被拦在礼部外的官员义愤填膺的说道。
这个官员身边的人连忙拦着说道:
“你不要命了!那可是苏翰林!”
“苏翰林?是那位大人?”
“是啊,那位苏翰林想要见大宗伯,还不是想见就见?你我还是乖乖在门外等着吧。”
果不其然,苏泽刚刚走进礼部,就有官员上前,说是礼部尚书殷士儋在偏厅见他。
苏泽来到了礼部会客的偏厅,只看到殷士儋正在主座上等着自己。
殷士儋看向苏泽,心情有些复杂。
当年他在翰林院担任掌院学士的时候,苏泽刚当选庶吉士。
那时候殷士儋也没看出苏泽有什么特殊的,可随着苏泽在翰林院写出《请罢早朝疏》后,就这样一路飞升。
如今他已经官居五品了。
当然,五品在殷士儋这个礼部尚书眼睛里也不算什么,但是苏泽在朝堂上的影响力,已经到了连九卿重臣都要重视的地步。
前几天苏泽又上疏,请求皇帝恩准宫人出宫养老,内相李芳就此辞去了司礼监掌印。
苏泽的奏疏,连内相去留都能影响,足以可见他的能量!
但站在殷士儋的立场上,他和苏泽的关系微妙。
苏泽协助高拱推动实学,殷士儋是心学宗师,学派上有冲突。
苏泽的几次改革,侵夺了不少原本属于礼部的权力,这也让他这个礼部尚书不好办。
见到苏泽后,殷士儋说道:“看茶。”
“拜见大宗伯。”
苏泽行礼之后,规规矩矩等待殷士儋赐座,这让重视礼法的殷士儋十分满意。
在京师无论多少诋毁苏泽的传言,但是他礼数周全这件事都是被人称道的。
比他级别高的官员前辈他都是一丝不苟的全礼,对于比他官位低的官员也从不拿大。
“请坐吧,苏翰林这时候来礼部,是为何事?”
面对老上级,苏泽也不卖关子,他掏出一份奏疏递给殷士儋,诚恳的说道:
“下官是为了礼部的事务而来,也是为了老大人入阁的事情而来。”
“入阁?”
这两个字刺痛了殷士儋。
在这个位置上,谁不想要更进一步?
殷士儋原本就有入阁之心,高拱接任首辅之后,殷士儋更是想要入阁。
如今阁臣中,高拱强推实学,张居正虽然对实学不感冒,但是也对心学不感冒。
赵贞吉是心学宗师,但是他对心学的态度并不像是自己这么坚定,而是将心学当做一种学术工具,对心学事务也不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