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廉国王提议，废黜鲍德温伯爵，让腓力国王亲政。而且，他会尽可能地支持教廷的人事任免，尤其是在他统治下的高卢教会区域。”
毫无疑问，威廉是个老练的统治者。
也是个狡猾的政治家。
他提出的条件不多，但都十分关键，透露出了他最核心的诉求。
鲍德温伯爵是他的盟友，可他也觊觎鲍德温的土地。只要鲍德温被废黜，或者意外死亡，那他的势力就可以进入佛兰德斯，控制这片富饶的土地。毕竟，威廉的妻子就来自于佛兰德斯。
而他对利奥的支持又很有限。
说白了，利奥给他让多少的好处，他就给利奥多少的支持，算是非常精明的选择。
如此的态度，自然是引起了罗西的不满。
“他凭什么提条件？”
罗西愤愤地说：“他一直都在北方待着，没有付出一分一毫的代价，结果还想要分我们的好处？”
利奥也有些无奈。
瓜分蛋糕，看的是谁出的力气大吗？
或许在教廷内，利奥可以这么执行，但在国家之间的政治当中，这一套是行不通的。
事实上，是谁在战后的余力最大，谁就可以获得最多的好处。威廉抓住了这一点，而且隐隐约约透露出了一些威胁的气息。
如果利奥不给，他很可能自己去抢。
“您准备怎么办？”西奥多拉问道，“难道还要继续在这里待着吗？”
显然，西奥多拉不想在北方继续待着了。
很多人都这样想。
北方毕竟不是温润富饶的意大利，在这里阴冷潮湿，物产匮乏，想获得一点意大利的物产，又格外昂贵，而且不一定能供应的上。
“我们不能让步！”
罗西在这一刻又成了主战派。
想都不用想就知道，他肯定是从自己的钱包出发考虑的。以罗西的性格，让他去考虑大局的事，实在是有点太难了。
而利奥也有自己的考量。
如果自己一直打下去，那么这场战争还有个头吗？
“要是我们现在让步了，以后的人会怎么想我们？他们会觉得我们虚弱不堪，然后开始挑战我们的权威。要是这样的话，我们的计划岂不是都失败了？”
罗西说的有理有据，但即使如此，利奥也不会随便听从他的。
毕竟政治就是这样。
奥多的反驳也一样有力：“那要是继续这样下去，西法兰克打完了，就要打英格兰。英格兰结束了，还有苏格兰，卡斯蒂利亚，加利西亚，难道我们要每个国家都打一遍吗？”
“那又何尝不可！”罗西大声道。
“贾科莫。”
科拉多忽然伸出手，放在了罗西的肩膀上，让罗西回过神来。
他看向了自己的身前。
利奥微微抬手，似乎在告诉众人，自己有话要说。
纵使罗西还有千言万语在腹中，也不得不停下雄辩，等待利奥发话。其他人也都一样，似乎在等着利奥。
“把鲍德温的条件抄送给腓力国王。”
利奥做出了决定。
“接受他的条件。告诉他，我们不需要一个越级谈判的人，西法兰克的国王也不需要一个叛徒......然后，请洛林公爵戈弗雷出兵，维护佛兰德斯地区的治安。”
是的，利奥决定让所有人都不舒服。
佛兰德斯是块肥地。
而且这里也长期首鼠两端，在各方势力之间左右横跳。现在，利奥决定把本土的领袖摘掉，取而代之让另外三人自由竞争。
罗西却有些意外。
正当他准备开口时，利奥却离开了自己的座位，走出了房间。
看着利奥走出去的背影，罗西不太明白怎么回事。
教皇怎么了？
一向以锐意进取而著称的利奥教皇，此时居然放弃了自己过往的策略，转而搞起了政治妥协，似乎是急于从北方的事务中脱身。
罗西看不懂。
于是，在里卡多离开之前，罗西一把抓住了这位秘书总长。
“里卡多，意大利有什么事吗？”罗西对着他问道，“是西西里出事了，还是东罗马帝国那里的消息？”
“呃......”
里卡多看了看四周，然后压低了声音，对着罗西解释道。
“斯蒂凡娜生了个女儿。”
第369章 教皇长女阿尔图罗
一个月后。
坐在御座上的利奥，看着罗马城中的市民，欢呼之声从四面八方传来，所有人都在为利奥的归来而雀跃。
教廷又获得了一场胜利。
曾经那些对利奥有意见的老市民，也纷纷没了意见，变成了顺民。
不论一个人的政见如何，只要能一直赢下去，那就算和自己想象中的世界有出入，兜里的金钱也会说服他。
利奥现在就是如此。
他在教廷的声望，已经完全达到了顶点。一连串的胜利，乃至于对帝国的毁灭性打击，都让他成为了历代教皇之中，权威最盛之人。一旁的伯莎也十分意外，毕竟此前她从未见过。
海因里希回到凯撒斯劳滕时，会有这么多人为他欢呼吗？
伯莎想不起来。
“市民们！神爱世人！”
恩里克走在队伍最前面，手里抱着一个大箱子，然后随手抓了一把银币，撒在了路边。
市民们立刻冲上来，开始哄抢这些银钱。
城市中的气氛，也瞬间变得更加欢腾。乐手们敲锣打鼓，熏香烟火四处弥散，信徒唱诵着利奥圣名，仿佛一切的荣光都归于他。
利奥也只是微微抬手，便有山呼海啸般的赞美之声。
原因也很简单。
恩里克撒出去的钱，就可以收获市民们最多的爱戴。
在罗马城中的盛大游行，一直到圣天使桥，才算结束。当利奥的御座来到这里，市民们也知道，前方不能再跟随下去了。戒备森严的圣天使堡，正是利奥权力的中心，也是所有人不得进入的禁地。
“愿主庇佑你们，阿门！”
直到此时，利奥才回过头，对着市民们说出了第一句话。
“阿门！”
市民们立刻在胸口画着十字，如浪潮般起伏的祈祷声，伴着利奥一起回到了圣天使堡，回到了这座代表着权力、力量的要塞。
一进入城堡，利奥便从御座上走了下来。
看着利奥的动作，随从们也纷纷跟上，没有片刻的迟疑，走进了圣天使堡。
回到熟悉的圣天使堡，让利奥感觉心情都变得舒缓了不少。
直到斯蒂凡娜的房间前，利奥停下了脚步。
这个房间相当简单，原本是为了总管准备的。在成为教皇之后，利奥也没有想太多，甚至都没有关注过，斯蒂凡娜也从没提过意见。直到今天，利奥才注意到这个问题。
“她现在还住在这里吗？”
利奥指着房间，对着身后的仆人们问道。
“是的。”仆人低下头回答道。
伶俐的本尼狄克立刻说：“冕下，我们家族内部正好需要一位经验丰富的女士作为顾问。然后我们配了一个宅邸，就在圣天使堡旁边。”
“嗯，好。”
利奥没有感谢，也没有多说别的什么。
本尼狄克的作用就是这个，利奥留着他也不是吃干饭的。
随后，利奥推开了房门。
房门缓缓打开，一道温暖的阳光从窗棂间洒落到地面，细碎的尘埃在光柱中缓缓舞动，衬着房间内简朴却井然有序的陈设。
斯蒂凡娜站在门前，抱着襁褓中的婴儿，准备拉开门的动作顿在原地，似乎是没想到利奥会来。
“冕下......”
“进去再说。”
利奥向前迈了一步，斯蒂凡娜也跟着后退。利奥也顺手将房门关上，将权力、阴谋、人心全部锁在了门外，只余下房间中的安静与温暖。
这时，斯蒂凡娜才继续说了下去。
“您怎么怎么快回来了？”斯蒂凡娜低声说道，“我还以为您要先给市民们布道......”
“孩子给我。”
斯蒂凡娜还没把话说完，利奥就伸出了双手。
于是，她脸上闪过一丝惊讶，但很快就柔和了下来。在这一刻，她似乎看到了一些往日里看不到的东西。
比如利奥眼中闪过的柔情。
在接过孩子的瞬间，原本在安睡的婴儿，忽然大哭了起来。在一阵哇哇的哭声中，斯蒂凡娜抬起头，看着利奥的脸，生怕孩子吵到利奥。
但利奥并没有反感。
他微笑着摇晃了两下，似乎想把婴儿哄高兴，但结果哭声更响了。
无奈的利奥只好还给斯蒂凡娜。
一回到斯蒂凡娜的怀里，婴儿立刻就安静了下来，眼角的泪甚至都没干，就眨巴着眼睛看了看利奥，似乎是在打量着这个陌生的男人。
“她好像不喜欢我。”
利奥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这样的表情可不会出现在利奥的脸上。
斯蒂凡娜笑了笑。
“以后你多抱抱她，应该就和你熟了。”斯蒂凡娜说道，“她很乖的，只是现在还没起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