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世家五百年 第103节

  朱高炽跪在地上,从怀中取出一枚纹路精美的平安符来,“父皇,这是儿臣为父皇所求的平安符,需要亲自敬香九九八十一日,今日是初九,乃是八十一日的最后一日,需要父皇亲自佩戴,儿子担心误了时辰,父皇一下朝儿子就匆匆往后殿赶。”

  朱棣一怔。

  将平安符取过,再一看上面的日子,果真是九九八十一日,恰好今日初九。

  这竟然真的是一个误会!

  再看太子方才被呵斥后煞白的脸,以及满满的惶恐,朱棣顿时心中很不是滋味,开始反思自己对这个大儿子是不是太过于苛刻了。

  这个孩子除了不像他之外,其实没有什么大问题,以前的李祺就说太子仁善又有决断,让朱高炽做太子,对大明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

  朱棣又想到太子过去的仁孝之举,心中的那一丝怀疑早已飞到了爪哇国去,只剩下满满的愧疚。

  “唉,刚才是朕错怪了你。”

  朱棣拍了拍朱高炽的肩膀,他是个性情中人,满是愧疚道:“你说吧,想要什么赏赐,朕都补偿给你。”

  朱高炽依旧憨厚摇了摇头,“是儿子行事太让父皇误会了,儿子应该自省才是,怎么能够向父皇讨要赏赐呢?”

  朱棣也知道朱高炽的性子,没在劝,打算一会儿让贵妃从私库里面掏几件好东西给东宫送过去。

  父子二人说完这番话,朱棣才想起来地上还跪着一个人,转向李显穆道:“显穆你说的对,是朕错怪了太子,你先起来吧。

  如果不是你,朕险些要误会太子有不轨之为了。”

  李显穆一边谢恩起身,一边笑道:“太子仁孝,朝野皆知,所以臣才有所猜测,这是大明之福,自古天家之内,哪有如我大明这等父慈子孝的呢?

  臣为陛下有太子这般仁孝的子嗣而贺。”

  朱棣亦感慨道:“太子的确是孝子,朕把大明交给他,是可以放心的。”

  方才冷汗浸湿了后背,朱高炽现在都觉得后背凉飕飕的,可现在听到这番话,又不由火热起来,他很少能够听到父皇这样的赞许。

  二人往殿外而去。

  朱高炽低声道:“表弟,今日若非有你,我便有难了。”

  “若非殿下担心微臣,又岂会匆匆而至呢?说来这还是微臣所惹出来的祸事。”

  朱高炽闻言一乐,被冷汗浸透的衣衫,紧紧贴在后背上,颇有些不爽利,但他却觉得很舒坦。

  “你对我很重要,我不能坐视你陷入险境。”

  “太子殿下日后不必担心,臣毕竟是陛下的外甥,陛下还能杀了臣不成?

  无非就是贬谪流放而已。”

  说着这番话,李显穆同样是冷汗涔涔。

  今日之事,李显穆比朱高炽还要紧张,若是因为这件事引来皇帝的怀疑。

  那他在永乐朝就要寸步难行了。

  虽然不会有生命危险,但如果不能参与政治,那和杀了他又有什么区别?

  幸好李显穆早就担心会有突发状况,早就安排了许多后手,这平安符就是其中之一。

  太子每日换衣服时,都会携带一枚,随身携带,每日销毁,不假于人手,为的就是这种情况发生,没想到还真的发生了。

  方才李显穆和太子对视一眼就是确认他带了平安符。

  后面自然便顺理成章。

  政治斗争这种事情,其实没有那么玄乎。

  汉王能占据优势,就是因为皇帝喜欢他、宠爱他,而后他又收买了很多人说太子的坏话,让皇帝对太子越来越讨厌、越来越怀疑。

  那李显穆反其道而行之,唤起皇帝对太子的父子之情,自然就能稳固太子的位置。

  “我受姑父大恩,现在又受显穆你的帮助。”

  朱高炽叹息道:“日后若真有登临九五之日,我必为李氏复韩国公爵,使显穆你能于家族之中,彰显名目,而为世人所赞叹。”

  “太子殿下要有信心,你就是陛下不二的继承人,大明这万里江山,未来唯一的主人!”

  李显穆诚挚道:“这不仅仅是臣一人所想,而是举朝所倾慕,天下盼望一位仁君圣主,已然很久了。”

  ————

  洪熙元年,大宴诸臣,酒过三巡,忆及潜邸时,帝颇潸然,慨然曰:“往日艰难,幸赖诸卿用命,以忠以诚,而功第一者,朕之姑父,功次之者,朕之弟,显穆也!”

  诸卿叹服,皆饮之,以为贺。——《明史·仁宗本纪》

第132章 大明财政会议!

  永乐七年冬,腊月二十八。

  昨日方才落了一场雪,冻得人手脚冰彻,皇宫中茫茫一片雪白。

  李显穆等一众内阁阁臣各自披着厚厚披风往华盖殿去,抬眼望去,雪白中无数黑点在移动,走近了看,却发现是清扫的宫人,越往宫中,黑压压的到处都站满了太监宫女。

  “临近新年,落下这么一场雪,乃是大吉之兆。”

  “是啊,再不下雪,明年北直隶怕是要大旱了。”

  “快些走吧,可不能落在诸位九卿之后。”

  正说说笑笑的几人连忙加快了脚步。

  待进了华盖殿,顿时感觉一股温热之气扑面而来,几人冻僵的手掌和脸面恢复了一些。

  李显穆扫了殿中几眼,皇帝和九卿自然都还没来,殿中有几尊铜炉,外铸着腾龙祥云,一看便是御制的皇家之物,炉子中烧着银丝无烟碳,寸长却价值千金。

  烧的屋中温暖如春,驱散了寒意。

  稍倾,几人闲聊起今日之事,“也不知道今日是哪部的事务难以通过,明达,你说呢?”

  杨荣转头望向李显穆。

  今日乃是永乐七年的年末开支总结,各项开支总要有个结束。

  “自然是户部,从永乐元年开始,每年户部的册子都要争吵一番。”

  “那除了户部呢?”

  “六军都督府吧,今日怕是能见到几位公侯争执了。”

  这下众人都有些好奇起来,他们都知道李显穆的老丈人是英国公,他说出这番话,难不成是有什么内幕不成?

  众人闲聊不多时,六部九卿,五府都督公侯都到了。

  英国公张辅冲着李显穆点点头,而后径自往左手第一的椅子坐去。

  诸公侯各个服朱紫之色,望着一众文臣,面上虽不展现,但眼底含着丝丝傲然之色。

  永乐年间,勋贵不是文臣所能比拟,一个是与国同休的股东,一个只是打工仔。

  殿中一时人群济济,李显穆这些品级极低的大学士,便只能躲到后边去,为这些大人物腾开位置。

  又不多时皇帝终于带着三个留在京中的儿子联袂而至,有风雪从大开的殿门中卷进来,一屁股大喇喇坐在皇位上。

  许是殿门没关严实,宫外的寒风裹着片片雪花穿过门缝飘了进来。

  杨士奇等一众江南人皆抖了下身子,而常年生活在北京的朱棣显然喜欢这种身处温室而有寒风拂面的感觉。

  稍倾,一记清脆悠扬的金属之声响起。

  议事开始。

  朱棣抬了下下颌,“按照往年惯例,先从户部开始。”

  “按照惯例,先将今年收上来的税说一下。”

  夏原吉清了清嗓子,开始如数家珍的汇报永乐七年的各项赋税,“粮三千万石…绢布…金…银三十万两…

  折钱大约两千五百万贯。”

  不少人听着都有些头疼,只听到最后的两千五百万贯,才算是缓缓松开眉头。

  这里的贯,指的是真实的钱,不是已经变成废纸的宝钞。

  李显穆听父亲说过,最好的收税方式就是直接收币值稳定的钱。

  宝钞本来很完美。

  但被皇帝的贪婪毁掉了。

  大明只发行宝钞,却不怎么铸造铜钱,导致民间既因为宝钞通货膨胀,又因为没有足够的铜钱用来交易而陷入通货紧缩。

  朝廷用宝钞发工资以及各项用途,但是收税的时候不收宝钞,可谓是无耻至极,堪比光头金圆券。

  所以大明只能收纯粹的实物税,然后大致折算一个价格,这就是两千五百万贯的来历。

  户部尚书夏原吉的声音还在众人耳边萦绕,“今年各项开支,差不多有四千两百万贯,亏空一千七百万贯,今年的粮食不够,还支取了京城周围粮仓的粮草,才算是熬过了这个冬天。”

  朱棣听着这些话,微微眯起了眼,手指轻轻点着龙椅的把头,殿中的气氛有些低沉下来,谁都没想到,今年竟然会亏空这么多。

  一年花掉了将近两年的赋税!

  一时间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了皇帝。

  你说怎么办?

  这就是没有宰相制度的坏处,若是有宰相在,这些事首先会问宰相,而不至于连个御前会议,都没人主持,事事都要皇帝冲在前面。

  嘉靖皇帝就是参悟透了这一点,于是大幅提高内阁的地位。

  内阁首辅制度真正形成就是在嘉靖朝,于是他才能高枕无忧。

  “继续。”

  朱棣很沉得住气。

  于是夏元吉继续说道:“今年主要的开支是工部和兵部,礼部也有一大笔开支,工部一年就耗钱一千五百万贯,兵部有一千万贯,礼部五百万贯,除了每年都要支出的,分别有至少三百万贯的额外支出。”

  工部尚书先坐不住了,沉声道:“陛下,今年为了尽快迁都,将最后的运河段快速开通,所以超支了一些,都是汇报过的。

  年中时,说是要开海运,而且明年三月就要使用,元朝时通往天津和大都的河道淤积,只能重新加班加点的疏通。

  而且还要建造许多专门运粮的船只。

  再加上要在琼州和交趾铸造城池,以日后驻扎军队,耗费糜多。

  微臣实话说,就这一千五百万贯都是杯水车薪,想要真的在交趾和琼州建城以及卫所,接下来五年,每年都要至少三百万以上的支出。

  粮草虽然走海运,可每年海运都会有船只翻船,重新建造船只,又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运河虽然不再用来运粮,但每年的维护依旧是一笔不小的费用。

  皇宫的宫殿还没有完全建成,按照臣的估计,至少要再修十几年,每年依旧是至少两百万以上的开支。

  这一千五百万贯,明年肯定是不够的。”

  殿中只有工部尚书宋礼的诉苦之声,听起来都是正当的支出。

  但一个工部一年吃掉一半的财政,也太恐怖了。

  无论是开海运还是海外驻军,都是极其耗钱的买卖,以汉唐的强盛都顶不住,最后都把军队从万里之外撤了回来。

  后世的世界霸主美国,都顶不住那么多的海外基地消耗,只能战略回缩。

  很多人都觉得只要让当地国家负担军费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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