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真是害苦了朕啊 第91节

  方腊骤然嘶声:“天补平均!这杀千刀的赵官儿,江山是从孤儿寡母手里夺得,他算什么鸟毛的真龙天子!税赋重过磨盘,胥吏狠逾虎豹!俺们竹木漆楮四行,连活路都绝了!活路都绝了!”

  “明日五更,敢举火的随我劈县城粮库!杀朱勔党羽祭刀!活命之路——只在手中柴刀上!”

  说完,他指着跪在地上的一群人,道:“这方有常跑去告密,要让那剥皮县令,将咱们全部杀绝哩!”

  已经被说动的人群,怒火一点就着,纷纷举起锄头、木棍,朝着这些人挥舞下去。

  ——

  十月。

  方腊在漆园,召集一千多信徒,大骂朝廷赋役繁重,官吏贪腐成风。

  以江南百姓之膏血取媚于“西北二虏”,也就是给西边的夏国,北边的辽国进岁币。

  方腊自号“圣公”,改年号为“永乐”,以宣和二年(1120年)十月为永乐元年正月,建立政权。

  在青溪县息坑歼灭前来镇压的官军五千人,斩两浙都监黎遵、颜坦,并乘胜一举攻克青溪县城。

  县令刘红被剥皮放血,抽筋挖心。

  此时陈绍在西北,示意韩世忠挑起和西夏的矛盾,两边在盐池以西打了一仗。

  西夏如今的局面,还不如大宋,正在内斗。夏帝一眼就瞧出了陈绍的算盘,马上派人绕道,去汴梁告状,表示自己真心降伏,不敢再犯境,此番纯属是陈绍挑起。

  陈绍不知,依然以此为理由,请求推延进京日期,朝廷不许。

  宥州城里,陈绍的承宣司中门大开,甲士林立。

  他和几员新提拔的武将,聚在一个铜炉旁,看着地图上的几处标记,研究接下来的布防。

  这些大多是西域汉人,靠军功一步步升迁上来,对陈绍忠心耿耿。

  其实西域这块地方,汉人一直都有很多。自汉隋唐以来,西域商路的兴旺繁宁,使得大批汉人移居西域,并沿这条路线定居下来。

  唐肃宗时期,吐蕃成为西域的绝对统治者,西域几百万汉人皆陷于他们的统治之下,过得相当不好。

  唐文宗时期,曾经遣使者至西域,见甘、凉、瓜、沙等州城邑如故,而当地汉人无数,见有唐朝使者,夹道欢呼,涕泣质问:“皇帝犹念陷蕃遗民否?”

  可是当时大唐,疾病缠身,已无力收复西域,又过了几年,唐朝迫于吐蕃的武力,干脆与吐蕃王朝建立清水盟约。

  唐地泾州右尽弹筝峡,陇州左极清水,凤州西尽同谷,剑南尽西山、大渡水,吐蕃守镇兰、渭、原、会,西临洮,东成州,抵剑南西磨些诸蛮、大渡水之西南…从此以后,使得陇南文、武、成、迭、宕、岷各州郡县俱废,全部成为吐蕃的领土。

  这些地方的汉人,也都成了异国百姓,于是陷落西域的汉人人口更形壮大,达到了数百万之众。

  当然,这数百万汉人也与中原彻底断了联系。

  到了大宋立国时候,强横一时的吐蕃王朝灭亡了,吐蕃、回纥、党项等部落政权分别瓜分其地,各占一方。

  直到西夏建立,这个小国虽然远不如当时的吐蕃强大,但是他们治国有一手。

  再加上北宋实在没有大唐那样的凝聚力,西域的汉人,对大宋也就没有什么归属感。

  反倒是重新打回来的陈绍,因为其有功必赏的政策,加上对农牧、商路的重视,稳定了当地局势,正在慢慢获得越来越多的西域汉族豪强的支持。

  此时有人进来,在他耳边低语一番,然后递上一张纸。

  陈绍快速看完,暗暗点头,方腊老兄反了。

  这在他意料当中。

  就如今这个中枢,对下的严苛盘剥,早就让百姓们活不下去了,只有一个江南道反了,已经很不错了。

  陈绍站起身来,自己要找的理由终于来了。

  “来人呐,帮我写封信,交到表兄手里。”

第106章 纯属意外

  陈绍奉旨,要去汴梁了。

  但是这一路,他走的极慢,还准备去延安府接回夫人。

  一路上,陈绍不停地派人传令,聚兵于洪州,囤积物资,随时备用。

  不过朝廷暂时没有心思与他计较。

  朝野上下,目光都聚集在江南道。

  兵灾之后,整个江南放眼望去一片疮痍。

  处处都是扶老携幼逃难的百姓。

  大宋本来就重文轻武,更兼强干弱枝,地方厢军的战斗力纯属是放屁添风。

  方腊裹挟着无数活不下去的流民大军,以他的信徒为核心,聚起了十万人众。

  “劫富室,杀官吏、士人”,并将官吏、地主的财产“散以募众”

  如今,他们正在围攻睦州城。

  虽然这十万人水分很大,其中有大部分都是来混的,还有不少老弱病残,但是打厢军绰绰有余了。

  流民过境,就如同蝗虫一样,那真是寸草不生。

  要么你跟着他们一起杀杀杀,要么你就被他们杀杀杀!

  除此之外,只能在他们还没来之前,快点逃离。

  尤其是那些富人、家中有做官的人、读书士人.

  只要被逮住了,死都是一种奢望。

  ——

  时值深秋。

  汴梁城中,往来的漕运商船格外多了起来。

  汴河到了冬天就要封冻,往来漕运商运就得断绝好几个月。

  一座差不多有两百万人口的城市过冬的准备积储,全部要在这最后几个月当中准备完成。

  不然的话,真有可能会饿死人。

  在汴梁经营各种事业的往来客商,除了坐商之外,行商都要抓紧这一年最后几个月,多贩运几次货物,或者盈利,或者折本。

  就看这几个月的结果如何了。

  此时一艘船,缓缓驶入汴河,在码头停靠。

  刘光烈带着一群便装军汉下来,岸边早就有人在等候,直接开始上船搬运行李。

  崔林站在岸边,朝着他叉手一拜,“刘三爷。”

  “客气什么!”刘光烈笑呵呵地说道:“此番我来东京的事,绍哥儿都与你说了?”

  “三爷放心,东家叫小人全力配合!”

  刘光烈点了点头,笑着摆手道:“也不是什么大事,无非是就是递话使钱呗。不过这蔡太师的府邸,我还真没进去过,听说门口那青石板,都被朝中的相公们踩得溜光,能照镜子!”

  刘光烈看了一眼四周,汴梁这个都城的气息,与别处都不相同。

  尽管江南已经沸腾,仿佛丝毫没有影响到这里,依然是无尽的富贵繁华。

  汴河之上,各种船只几乎头尾相接。每一艘船只到来,船上就下来或多或少的各色人等。如一滴滴水,转瞬之间就融入了这两百万人口组成的汪洋大海当中。

  其中不乏江南道的士绅,逃难来的。

  在他们眼中,汴梁耍乐还是如常一样,三瓦两舍,轻吟晓畅,浑话百舌。

  热闹处不减往日半点,与自己的家乡,仿佛是两个时空。

  在这些外来之人面前,汴梁土著总带着一丝傲气,即使是那些在码头搬运的苦力,看着外地佬张望的样子,心底也会情不自禁地骂上几句。

  刘光烈来到大相国寺住下。

  第二天,早早就去蔡府候着,等到日落时分,也没见蔡京回府。

  这段时日,伐夏战事后朝局一时的平静,终于被打破。

  因为童贯再次和蔡太师联手,朝中有了一系列让人眼花缭乱的变动。

  十几日前,朝廷连发谕旨,胜捷军暂时在京营常驻,京营禁军,则分批出城整顿。

  与之同时的是一些关联此事的人事变动,重中之重就在朝廷西府。

  西府当中,枢密副使吴敏出外为河东路安抚使,判太原府,迁龙图阁直学士。

  西府当中,一时枢密使枢密副使都做虚悬。

  然后就是重头戏,官家亲自下旨,在枢密院中成立检查京畿路、京西南路所驻泊禁军的经费财计事制置司,可辟僚属。

  蔡京要辟僚属,那真是一句话的事,这衙门很快就立了起来,连半天都没用到。

  而且蔡太师叫来的,绝对都是些能臣、干吏,没有吃干饭的。

  他要正式地对都门禁军这么个庞大的利益团体开刀了,先从财计事下手,铁了心要帮大宋剜去心脏旁边的这块烂疮。

  对于汴梁百姓而言,什么禁军出外、枢密副使出外,这些都无人关注。

  但是蔡太师要整饬禁军财计事,却是和每个人息息相关,而且几乎是切身的事情。

  从立国时候起,都门禁军就是大宋第一兵马,数量庞大,而且百余年来一直在汴梁。

  汴梁城中,不知道有多少人,多少家都是吃着和禁军相关的这碗饭。

  禁军所经营的各种业务,更是深入了汴梁百姓生活的点点滴滴。

  这么大一座汴梁城,可以说至少有三成的房舍是属于禁军的产业,多少酒楼瓦子,不是禁军中人开立,就是背后有禁军中人照应。

  老百姓吃的面,是在禁军的磨坊磨的,老百姓穿的衣帛,是禁军车船务运来的。

  朝廷每年几千万贯资财,像水浇在沙地上,什么作用都起不到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其实暗地里不知道有多少人在其中分润了好处。

  甚至可以说,禁军这个利益团体,和汴梁这座城市,几乎是连成了一体。让历朝历代多少人想下手整治,都只能摇头,最后只能不理。

  在王朝元气尚且充足的时侯,这种事都会成为难以触动的堡垒,更何况大宋这些年,看似风光,实际上元气凋敝的很,一切正常运转秩序都有土崩瓦解迹象的现在,礼乐崩坏!财政崩溃!”

  即使是蔡太师来做,整个汴梁城,也没有人看好他。

  酒肆茶楼里,纷纷扰扰,十桌倒有七八桌,都在谈着这个话题。

  至于江南的方腊,根本没有几个人关心。甚至连前段时间,一直占据汴梁风口的伐辽,也不再那么为人津津乐道了。

  整饬禁军,就是在大宋的心口剜疮,非得是最利害的圣手,集中全部精力,小心翼翼方能做成。

  如今的蔡京可能是最合适的人选了。

  甚至再过几年,他的身体,都未必能支撑他来做这件事。

  不得不说,赵佶的命确实好,前几代皇帝敢说治理禁军,估计也没有大臣敢接下这烫手的山芋。

  可是如今他却能启用蔡京。

  ——

  蔡京回府之后,老都管上前,把今日的拜帖一一读给他听。

  待听到陈绍两个字的时候,他摆了摆手,说道:“让这个先来。”

  不一会,下人引着刘光烈来到堂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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