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真是害苦了朕啊 第94节

  虽然是临时衙署,但是依旧十分齐整,两旁站着一些浙兵。

  转运使陈建与转运副使王复,看着大步走进来的西北蛮子兵,都觉得有些不舒服。

  陈绍的官职比他们低,而且管辖区域也不如他们的重要。

  所以按理说,应该他先见礼才对,陈绍把马鞭往桌上一拍,道:“哪个是浙漕?”

  陈建面露不悦,“本官便是。”

  “军报拿来,再将九域守令图也拿来!”

  陈建冷哼一声,道:“本官才是浙漕,你是朝廷调来协助剿匪的,莫要哗众取宠。”

  王复也说道:“九域守令图,乃是朝廷机密,岂能轻易送人。”

  “没地图怎么打?”

  陈绍说完,挥了挥手,身后亲兵就要去卷走地图。

  “大胆!”

  陈建一拍桌子,浙兵纷纷上前,刚想阻拦,只见来自西北的这些蛮子兵,立马就拔刀。

  明晃晃的刀光,照的他们都有些发蒙。

  这不是自己人么?

  眼看董大虎也要动手,陈绍眼疾手快,赶紧拽住了他,训斥道:“你别动手,还没到那个地步。”

  大虎虽然好用,但是很难控制,他力气太大,动辄就打死人。

  “哦。”大虎赶紧站在一旁,不再动弹。

  “你也要造反么!”陈建气的胡须乱颤。

  没藏庞哥毫不客气地举刀,就站在他的跟前,一刀下来准保他人头落地。

  满堂的浙兵再没有一个敢上前的,坐视他们卷走那些机要地图,还有转运使司内的一些文件。

  “打完了仗,再送回来,别婆婆妈妈的,我们远道而来,也不过是因为你们无能。若是你们但凡有点用处,会连几个吃菜事魔的老百姓都打不过么?”

  陈绍说完之后,也不继续待在这里共商军事了,迈步就走。

  当然,留下来也不合适了

  堂内一群人,都觉得无比憋屈,陈建骂道:“此贼狼子野心,拿走两浙‘九域守令图’,恐怕将来要造反!”

  王复悄悄靠近,拽了拽他的衣袖,说道:“此事万万不可声张。”

  陈建突然想起来了,丢失这些图纸,也是重罪。

  刚才说他造反,不过是气话,区区陈绍两三万兵马怎么造反。

  而且他一旦造反,就处在西夏和大宋的夹击之下。

  要是他真的只是为了剿匪,事后还了回来,就当没发生过吧

  陈绍回到自己的营中,立刻叫从宥州来的文书参谋等人,描摹复刻地图。

  整理军报,捡有用的送到自己手里。

  他带兵在城郊大营修整了一夜,听说方腊已经逼近杭州,陈绍赶紧犒赏三军,然后准备作战。

  第二天,陈绍率兵走芜湖,过宣城,直奔太湖。

  他的手下,将托运来的辎重,全部分发下去。

  手下士卒一人两匹马,一匹骑行,另一批驮着自己的辎重口粮。

  来回换乘,也可以让马得到歇息。

  骑兵在江南的大道上,真是来去如风,陈绍终于知道为什么异族一旦突破长江,所遇到的抵抗就很微弱了。

  机动性太强了,又没有天堑阻拦,一马平川!

  方腊已经控制了运河入口和钱塘江,切断了大宋漕运命脉,这条线每年要运输600万石粮食北上。

  陈绍想要尽快夺回,不然童宣帅该有意见了。

  今早军中并不擂鼓吹号。陈绍已翻身上马,带着一队亲军在军营周围驰骋巡视。

  战马的肌肉紧绷,沉重的马蹄声充满了力量感,他越来越喜欢骑马了。

  速度与力量,让陈绍时常感觉到自己也有了强大力量的感觉!

  尤其是大虎在自己身边的时候,陈绍感觉他们两个联手,天下哪里也去的。

  荆溪上的几座浮桥,一大早又被白茫茫的大雾笼罩。南岸泥地被无数人马踩过之后,地面变得十分坚硬。

  昨日的千军万马却已不在这里了,地上只有一片片白花花的尸体。

  衣服这种东西,在这个时代也属于是财产,被杀的人少有身上衣服全的,大多都被扒了下来。

  唯有稀疏的游骑,正在北岸游荡。骑士们的身体在马背上微微起伏,转头观察着浮桥对岸。

  就在这时,忽然空中传来“嗖”地一声,一枝箭破空而来!

  一名定难军骑士吓了一大跳,猛踢了一脚马腹,这时箭矢已经落到了旁边的硬土上,“噗”地一声入地,箭羽尾部还在剧烈地抖动着。

  其余士兵也马上拔刀出来,四散寻找。

  对岸的芦苇丛中,杀出一群伏兵来,他们都穿着普通衣衫,手中武器也是五花八门。

  领头的一个年级不大,看上去眼神凶狠,死死盯着这几个哨探。

  马背上骑士也不慌乱,释放信号之后,便勒马而行,下了桥之后在马背上拔箭还击。

  陈绍看着信号,马上指挥前往,在马上疾驰时候,他有些纳闷,这里怎么也有敌人了。

  肯定不是方腊的人,估计是看到方腊起兵成功之后,也跟着闹将起来的其他乱民。

  他在马背上极目眺望远处,白雾中什么都看不到,每到这个时候,陈绍就有点羡慕韩世忠,真不知道他那双眼睛是怎么长得。

  不一会,大队骑兵赶到,这些人的甲胄鲜明齐整,应该是大宋官军,可是却和平日里的官军袍服不同。

  而且全都是骑马赶来。

  起义军没有见过这么多的骑兵冲锋,他们最近虽然跟发了狂一样,悍不畏死。

  但那大多是屠杀普通百姓带给他们的错觉。

  当来自西北的百战老卒们,一个冲锋之后,就打破了他们这种幻想。

  陈绍从怀里掏出份军报,先望着正面的荆溪,又向东转头,那边应该有一片湖泊。

  但是现在稍远的地方便看不清楚…眼前的大雾,本来是能帮助自己偷偷行军的,现在反而成了不利因素。

  因为乱民们四散而逃,根本无法确定他们的方向,也无从判断哪个是贼首。

  方腊举事之后,江南遍地都是造反的。

  苏州石生,湖州归安县陆行儿,婺州兰溪县灵山峒朱言、吴邦,永康县方岩山陈十四,处州缙云县霍成富、陈箍桶等,纷纷揭竿而起。

  台州仙居县吕师囊,越州剡县裘日新(外号仇道人),衢州郑魔王等也率当地摩尼教秘密组织起兵响应。

  整个江南乱成了一锅粥

  陈绍今天冲散的,就是陆行儿的人马,荆溪下面的尸体,也是他们的手笔。

  “追杀这些乱民无益,只有捉到贼首方腊,才能缓缓扑灭江南民乱。”

  陈绍下令不要追杀,继续往吴中进军。

第108章 百无禁忌

  东京汴梁城北面,新丰丘门之外,一处长亭中,此刻正设了酒宴。

  亭中烧着铜炉,保证温度,入席之中,轻袍缓带,寥寥只三人。

  在亭外垂手肃立等候的从人,却有很多,还有一些武将也在外面站着。

  其中一家从人却是显得分外的多,足有两百多人的规模,队伍当中还有十余辆车子,壮健骡马几十匹。

  这些从人都穿着九耳麻鞋,身上衣服也是粗厚结实耐得住路上风霜磨损的,一副要走长路的模样。

  一看就知道,这里正在举行的是一处送别酒宴,宦海沉浮,这升迁调转都是说不准的事。

  可是大宋有些不一样,从大宋汴梁出调,那就必然是降!

  所以人人脸上,都不见几分喜悦。

  大宋官员,宁愿在这汴梁城里做个闲散小官,也不愿出去。

  因为汴梁就是大宋的根本,每年在这大宋中枢的汴梁城外,不知道有多少官吏武将志满意,得入这天下第一形胜都城!

  又不知道有多少人黯然辞别帝阙,或为江州司马,或听塞上胡茄,或煮黄州猪肉,或在西京著书。

  什么时候再能回返帝乡,就只能看自家命够不够硬了,或者是看自己的兄弟够不够努力了。

  但凡送别,总是黯然,更别提恰逢深秋了。在这个音书往返艰难的时代,分别那是真分别,不是说还可以打个电话,或者语音视频。

  搞不好,这辈子就见不到了,所谓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

  此刻正是要进入暮秋的时节,新封丘门外气象开阔,远眺尽是一片层林浸染的模样。

  回望南面,可见夷山夕照,更可见铁塔行云。

  那不远处开宝寺的铁塔在秋色中更显得厚重分明,秋风掠过,铁塔上层层叠叠而挂的惊雀七宝铃的响动之声,飘飘扬扬,直传入这长亭当中。

  一切的一切,即将见不到。

  长亭中酒宴上,坐在要远行的客位上面之人,衣袍萧然,正是蔡太师的小儿子蔡鞗。

  他虽然是升了本官官品,得到众多恩典之后出任定难军知事,判大府。

  但是对于这个时代大宋士人而言,离开汴梁帝阙,就绝对不是一件快意之事。

  更别提这地方偏远如此,是那山川险峻,风急霜劲的边塞之地。

  岂不闻:密雪拥渡无定河,河带血流侵人骨。

  所以哪怕是以了不得的贵官身份出镇定难军,几乎是名义上定难军最大的文官。蔡鞗却耷拉着脸,神色也很有些懒懒的,眉宇之间多有郁郁之色。

  他的这次外调,都说是因为蔡太师动了禁军的利益,遭到了报复。

  蔡鞗却知道,这是他父亲的一次妥协。

  他动了太多人的利益,把最疼爱的小儿子调到边塞,在蔡京那里有多重好处。

  一来平息禁军世家的怒火,叫他们知道自己也并非毫无损失,能平息一点算一点;

  二来也是一种投资,他很看好陈绍,所以把小儿子送去,就像是当年把蔡攸送到梁师成身边一样。还特意嘱咐过蔡鞗,去了之后不要试图夺权,一点都不要,做个清贵的大官就好;

  三来在蔡京心中,还有一层,就是他如今把陈绍当成了自己的手下。因为陈绍托人示好的行为,让他有了这个误会。把儿子送去,正是要稳固这个关系,毕竟他蔡京是朝中唯一没有兵马的势力了。

  以前还则罢了,士大夫清贵,管他有没有武人支持。可是如今朝廷四线开战,蔡京不得不为以后的事,提前埋下些因果,万一用得着呢。

  他做事向来全面,走一步,看十步。

  回想起父亲大人的语气,蔡鞗依然印象深刻,好像自己不听他的,就会死在宥州一样。

  这让蔡鞗更加心塞。他是驸马都尉,娇妻是有宋以来第一美人,性情温淑贤良,自己却要两地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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