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晨不知的是,金尚来自印加帝国残余势力。西班牙人虽征服了印加大部分领土,但在秘鲁维尔卡班巴山区,印加后裔建立了抵抗政权。1572年,末代印加国王图帕克·阿马鲁被西班牙人处决,新印加王国灭亡,大部分印加人沦为西班牙统治下的农奴和矿工,只有少数部落逃入深山苟延残喘,被奴役的印加人一直想要反抗西班牙人残暴的统治。
金尚在意外遇到民朝环球舰队后,仿佛看到了救星。他带着十几个部落首领的子嗣,远渡重洋寻求拯救族人的方法。
在京城的这大半年,他见识了一个前所未见的文明:高耸的建筑、繁华的街市、精湛的工艺,这简直就是他们传说当中记载的神国。
作为印加祭祀,金尚从内心深处相信了同源之说——他们确实是太阳的后裔,今天终于回归先祖之地,得到先祖之地的帮助,我们一定能解救被奴役的族人,所以金尚现在是想要早日带着在祖地的军队去帮助自己的族人。
徐晨虽不了解金尚复杂的内心世界,但还是同意他们的请求道:“既然如此,我即刻安排人护送你们前往。”
待金尚一行人离去后,徐晨召来赵胜和吴亚军。
“元首府决定设立新大陆都护府,任命你们二人为新大陆总督和教喻。”徐晨开门见山,“你们的首要任务是在新大陆西岸建立稳固的据点。李过留下二百人修建的坞堡可作为临时基地。”
徐晨带他们来到一幅精细的新大陆地图前——这是根据李过的勘探和他自己的记忆绘制的。他指着后世旧金山的位置:“据此地情报,此处极可能有丰富金矿。你们可先带人勘探开采,将第一批黄金带回民朝,以吸引更多移民。”
赵胜疑惑道:“元首如何得知此地有金?”
徐晨神秘一笑:“李过在此地和土著交易了大量的黄金,以土著人的炼制能力,此地必然有大量的金矿。”
用黄金诱惑,这种方式虽俗,却有效。历史上这座金矿曾吸引上百万人前去淘金。
民朝不需要那么多,有几十万足够。加之教化当地土著——他们与民朝去一样貌相似,只需一两代人便可同化。不必像西班牙人那样杀戮原住民后再移民,初期的开拓有个几十万人就足够民朝在新大陆站稳脚跟。
不过提到了西班牙的杀戮,徐晨忽然想到,杀死当地人最多的,不是火枪,火炮,而是天花病毒,因为新大陆没有和世界岛有联系,当地的人对天花几乎毫无免疫力,面对天花疫情一死死一大片。
想到这里,徐晨严肃道:“还有一事至关紧要,你们带上医师和牛痘疫苗,为土著部落接种,防治天花。那些欧洲人恶毒至极,故意将天花患者的衣物卖给土著,导致整村整户地死亡。”
赵胜震惊道:“竟有如此丧尽天良之举!”
民朝已经有成熟的牛痘接种技术,现在民朝百姓都接种了牛痘,天花在这片土地再也难以肆虐了。但赵胜是见过天花肆虐的场景的,他实难想象有人居然会恶毒到这种程度,利用天花疫症来害人,如此十恶不赦,丧心病狂。
“哪怕各种经典当中想象的恶魔,也不及他们作恶的万分之一。”徐晨叹息道,西方大航海以来造成的杀戮,数以亿计,光在新大陆就屠杀了几千万的人,贩卖黑奴又弄死了上亿人。在东亚的入侵杀戮更加不用说。
“如今这些土著是我们的盟友,绝不能这种恶事在新大陆继续发生。这段时间你们带领金尚等人,参观我民朝,你们要多学习新大陆的语言,了解新大陆情况,做好万全准备。一旦启程,一切就只能靠你们自己了。”
“遵命!”二人齐声应道。
三日后,赵胜带领金尚一行人启程前往中原参拜太昊陵,他们这一路坐着火车,金尚透过车窗好奇地观察着这个陌生的国度。火车对他们来说简直如同神器一般。而这种神器在这个国度却是最平常的事物。
途经河南境内时,广袤的农田和密集的村落让新大陆来客惊叹不已。金尚忍不住问:“赵将军,这片土地养育了多少子民?”
赵胜自豪道:“仅河南一省,就有超过千万人口。”
金尚目瞪口呆——这比他整个印加帝国的人口还要多!
抵达太昊陵时,虽如徐晨所说仍在修缮,但宏伟的规模已让金尚等人肃然起敬。他们按照刚刚学会的汉礼焚香祭拜,虔诚之情溢于言表,用完了汉礼之后,他们还穿上了本族的服饰,跳起了土著人的祭祀舞蹈,他们还想搞个血祭,被赵胜阻止,给他们弄来了一头牛代替。
祭祀结束后,金尚抓了一把陵前的泥土小心包好,对赵胜说:“我要将先祖之地的土壤带回去,让族人都能感受到这份联系。”
赵胜感动之余向金尚说了民朝即将启程前往新大陆的计划。金尚激动地抓住赵胜的手:“太好了,我们的祖人有救了。”
大同历十八年(公元1642年)12月5日,元首府。
徐晨找来刘永与李文兵两人商议开拓新大陆的事情。
徐晨严肃道:“新大陆足够容纳亿万农户开拓,但我们的竞争对手很多,所以现在时间极其宝贵,我们现在就要开始准备好移民的问题。”
刘永苦笑:“移民一直都是总理大臣府最头疼的事情,现在江南大户不是迁移到南洋就是逃到东吁,这几年江南士林因为此事对我大同社抱怨极大,说我等决断了江南的文脉,还写出《桃花扇》《石头记》等小说抱怨。”
李文兵淡然道:“他们有什么资格抱怨,当年他们是如何对江南农户的,百万人流离失所,饿殍遍地,江南农户卖儿卖女,十里秦淮河就是他们的罪证。
现在他们妻离子散,家破人亡了吗?
卖儿卖女的吗?
他们一年在南洋开拓才死几千人,享受了200年富裕的生活,这才吃了几年的苦,他们吃的苦不及当年江南农户吃苦的十分之一,有什么值得哀嚎的。”
徐晨摆手道:“不必在意这些苍蝇的的吵闹,自有后人会正确评价这段历史。现在有多少人报名愿意参加开拓新大陆?”
刘永道:“农户大概有两千人,这些农户大部分都是这几年分家的农户,他们获得的土地少,难以满足生活,打算去新大陆闯一闯,这些农户大部分有老婆,踏实本分,另外还有2000多市民报名,这些大多数都是城市的二流子,想要去新大陆发财,要不是实在缺少人手,我不会让他们去新大陆。”
徐晨皱眉头道:“四千人!”
这数量比他预估的少太多了。
刘永道:“张献忠到时候上书了总理大臣府,说他愿意提供一批移民,请求让朝鲜也在新大陆建立几个据点。”
徐晨笑道:“他这个朝鲜将军倒是越做越称职了,告诉他暂时不许。”
徐晨想到几个月前孔有德上书要求招募一些蒙古移民,打算在虾夷岛建立马场牧场,这个方法好像也可以用在新大陆,以新大陆现在的情况,开拓田地耗费巨大,但放放牧倒是方便很多。
徐晨想了想道:“从大漠再招一千蒙古人过去。”
李文兵担忧道:“蒙古人的威胁比朝鲜人大十倍,百倍不止,我担心他们去了新大陆会脱离我们大同社的掌控。”
徐晨笑道:“时代已经变了。自从步枪出现之后,蒙古人只能能歌善舞了,蒙古人虽然武力强悍,但他们文化就虚弱,反而更容易依附我汉人。”
李文兵道:“即便如此,新大陆我们汉人还是应该占据七成以上的名额,招太多蒙古人去新大陆,只怕会为人做嫁衣。”
徐晨沉思半天道:“开发南洋江南迁移了三百万大户,现在轮到北方大户做出牺牲了,”
刘永担忧道:“北方士绅已经有大量迁移到辽东河套与西域,而且这些人加入我民朝已经有十年时间,再迁移他们,造成的骚乱只怕会比江南更甚。”
徐晨严肃道:“有再多的委屈,抱怨也要去,在新大陆的稳脚,是我民朝千年的根基,他们当政可以苦一苦百姓,迁移农户移民屯边,现在我民朝当政,他们为什么不能苦一苦。”
“总理大臣府开始统计户籍,先做好准备,明年先移民5000去新大陆站稳脚跟,后年再移民1万,往后再逐步增加移民的数量,总之要在10年内,我民朝在新大陆的人口要超过五十万。”
刘永道:“遵命!”
大同历十八年(公元1642年)12月8日,京城,朱由检家。
冬季的寒风不断刮,朱由检独坐在书房的油灯下,眉头紧锁地整理着手中的文件。
一个月前,遵化一个农户找到民生报在当地采风的记者,告诉记者,当地又出现了很多黑矿,但在黑矿打工的人却是异族,说一些他们根本听不懂的话。
民生报记者乔装打扮,深入了这些黑矿洞,花了大半个月时间,才得到了第一手的资料上报给他。
纸上密密麻麻记录着令人触目惊心见闻,那些黑煤矿主,因为元首府抓的严,如今的黑煤矿不再雇用本地人,而是通过海商和牙人,从贫穷的朝鲜和战乱的日本运来矿工,这些人的工钱只有民朝矿工的三分之一,各种福利,保险待遇也全无,算上这一部分,一个日本,朝鲜矿工成本只有民朝矿工的1/5。
而且这些异乡人语言不通,举目无亲,即便死在矿洞里,也只需赔上十几两银子了事,根据记者的调查,遵化的煤矿今年就发生了五起矿难,但都被这些作坊主掩盖了,因为没有人报案,当地的官府也不知情。
朱由检想的更深,只怕是知情也会装作不知情。这要上报,影响仕途不说,还会影响煤矿的开采,哪怕是为了他们自己的利益,他们也会假装看不见。
随着民朝工业化进程,蒸汽机、铁路、炼钢厂如雨后春笋般涌现,年钢铁产量已达四百万吨,耗煤一千二百万吨。加上民用需求,其他蒸汽机的消耗,全国年耗煤超过两千万吨。如此巨大的需求,煤矿高昂的价格,根本阻挡不住,私采乱挖的场景。
对民朝很多有矿场的州县,开矿已经成为了他们最重要的收入来源。因为利益巨大,即便在大同社高压统治下,黑煤矿依然如野草般顽强存在。
“畜生!”朱由检忍不住骂出声,眼前又浮现出自己当年被关押在矿洞中的情景。那些黑暗、潮湿、窒息的日子,成为他永生难忘的噩梦,也让他立誓要与这些吃人的矿主斗争到底。
正当他奋笔疾书时,门外传来一阵笑语。妻子周氏与袁氏、田氏一同归来,三人脸上带着疲惫但却精神振奋,她们有自己的事业,而不需要再依附别人,事业的成功让她们精神有极大的满足。
“晚饭时间都过了,还不知道回来。”朱由检收起稿件,没好气地说。
周氏带着歉意道:“最近绣坊接了大单,实在忙得脱不开身。好在忙完这笔订单,后面就能轻松些了。”
“吃过了吗?”
“还没呢。”
朱由检朝里间喊道:“幼薇,把热好的饭菜端过来!”
“知道啦!”十四岁的朱幼薇应声而出,身后跟着几个弟弟,一人端饭,几人端菜,很快就在桌上摆好了简单的四菜一汤。
周氏三人感动地看着孩子们:“等过几天娘闲下来,就带你们去游乐园玩。”
“好!我要坐大火车!”朱慈烺等人欢呼雀跃道。
“我还要吃蛋糕,喝奶茶,还要去动物园看大象。”
一家人正享受这温馨时刻,门外忽然传来急促的敲门声。朱幼薇跑去开门,只见外祖父周奎和舅舅周耀文慌张地闯进来。
“姐夫,大事不好了!”周耀文脸色苍白,“学校校长今天找我谈话,问我要不要去新大陆开拓!这不是要我的命吗?”
周奎老泪纵横:“文炳已经去了辽东,文耀要是再走,我周家可就绝后了啊!”
朱由检皱眉问道:“你答应了吗?”
“当然没有!谁愿意去那种蛮荒之地!”周耀文几乎是喊出来的。
周氏也慌了神:“夫君,你想想办法。新大陆比辽东还要遥远,这一去只怕今生都回不了京师了。”
朱由检苦笑道:“我能有什么办法?大同社开发南洋,迁移了南方三百万士绅,南方大族几乎被整族整族地迁走。据说他们制定了一个名单,田产超过五百亩的,都在移民之列。”
他顿了顿,语气沉重:“我估计北方大族也会有一个这样的名单。等新大陆移民不足时,大同社就会按这个名单强制迁移。岳丈家只怕也在名单之上。”
周奎瘫坐在椅子上,面如死灰:“这可如何是好?耀文要是也走了,百年之后谁给我送终?”
朱由检长叹一声:“早做准备吧。江南大族迁移完了,现在轮到北方了。”
周耀文突然激动起来:“我不去!死也不去!我大哥已经去辽东屯垦了,我周家已经出人了,没有这样欺负人的。”
朱由检呵斥道,“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你已经享福过大明富贵,现在就该承担这些差事,这就是大同社的道理,你反抗的了吗。”
屋内一片死寂,只有油灯噼啪作响。
朱由检看着惶恐的岳父和内弟,又看看担忧的妻子,心中涌起一股无力感。即便他能够揭露黑煤矿的黑暗,却无法对抗这个时代的洪流。
夜深了,周奎父子也找不到解决问题的方法,忧心忡忡地离去。
大同历十九年(公元1642年)二月初五。
天津港笼罩在初春的寒雾中,却掩不住港区空前的繁忙景象。十二艘新式战舰停泊在港区核心位置,这些是北海舰队为太平洋远洋航行特制的舰船——船体更长更宽,帆装设计更适合利用季风,船舱内还配备了最新式的蒸汽辅助动力装置,可在无风或逆风时提供动力,当然因为蒸汽动力效率差,航程路行太短,现在蒸汽轮船大部分在内河航行,或者在沿海进行短途的航运,唯一进行的比较远的,就是福州到东宁岛这段。
“这些就是即将调拨给北海舰队的新战舰?“杨秀头站在码头上,难掩激动之情。作为北海舰队都督,他等待这一天已经太久。
陈安轩扶了扶眼镜,翻看着手中的清单:“正是。每舰配备八十二门钢炮,载重七千二百吨,蒸汽辅助动力,航速可达十节,更重要的是,舱内设计了特制水密隔舱,抗沉性大大增强。“
云廷笑道:“有了这些,横渡太平洋不再是梦想。“
港区另一侧,工人们正将各种物资装船:成袋的稻米和小麦、捆捆布匹、箱箱铁器工具,还有分解包装的蒸汽机、织布机和土高炉零部件——这些都是为新大陆总督府准备的,确保他们能在当地快速建立基础的工业体系。
“小心点!那是精密仪器!“一名管事高声指挥着,“先装重型设备,粮食和布匹最后装!“
龙门吊把一件件几千斤重的零部件吊进船舱当中。
与此同时,五千多名移民聚集在港区特设的营地里,接受最后的体检和登记。这些移民成分复杂,
上千蒙古人排着队伍,好奇的看着码头上的大船,他们将利用新大陆地广人稀的特点发展牧业。
两千多中原农户带着农具种子,被五百亩土地的承诺所吸引,近两千冒险家则轻装简从,带着探矿工具和发财梦想。
“到了新大陆,真的每人能给五百亩地?“一个中年农夫紧张地问官员。
“白纸黑字,绝不食言。“官员指着布告上的总督府大印,“前五年免税,之后只收半税。“
旁边一个蒙古汉子插话:“草原有多大?“
“听说新大陆的草原一眼望不到边,比蒙古草原还要辽阔!“
不远处,一群冒险家围在一起研究地图:“金矿据说在西班牙人的地盘上,我等要想办法集合起来抢下一座矿,这才好挖金子。“
三月初五。
天津港晴空万里。三十二艘舰船整齐排列,帆缆如织。除了十二艘军舰外,还有以沈良为首的北方海商组成的二十艘商船。这些商船同样满载货物:瓷器、丝绸、茶叶,铁器以及各种在新大陆可能稀缺的商品,同时他们还承担着一部分的移民任务,元首府给他们运费,这能极大的减少他们此行的成本。
“起锚!“号令声中,巨大的铁锚缓缓升起。
港岸上,送行的人群挥舞着手帕和帽子,呐喊祝福。
移民们挤在船舷边,向岸上的亲人最后道别。许多人眼中含着泪水,不知此去是福是祸。
徐晨亲自到港口送行,对赵胜和吴亚军最后叮嘱:“新大陆就托付给你们。记住要抓住主要矛盾,在新大陆我们的主要敌人就是欧罗巴诸国,其中以西班牙为首,当地的土著是我们最好的盟友,要团结他们打击西班牙为首的欧罗巴诸国。“
“我等明白。“二人躬身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