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伦威尔道:“我也同意留学计划。”
军人最务实,模范军的强大,一部分是因为军中的有产者战斗力之强,另一部分则是赛里斯人的武器和战术先进,模范军和国王军在战场交战,双方战斗力差距之大简直不是一个维度。
约翰·皮姆皱眉头道:“一年15000英镑,最高45000英镑,这笔费用议会想要批准下来很难。”
现在英格兰一年的税收不到百万英镑,这是因为这场战争直接加了一倍的税,但战争结束了,税肯定是要降下来的,十分之一的财政收入拿去留学,只怕没几个议员会同意。
约翰·皮姆想了想道:“议会承担一半,剩下的留学费用想办法由私人来承担吧。”
杰拉德皱眉头道:“这不是把英格兰绝大多数的家族排斥在外?”
150英镑差不多是英国一个乡绅一年的收入,也就是说哪怕到了乡绅这一阶级也付不起这笔留学费用。只有拥有大庄园的上层乡绅贵族才能支持这么庞大的开销。
他是想派一批最聪明的英格兰小孩去学习,而不是派一批最有钱的英格兰小孩。
约翰.皮姆苦笑道:“战争结束了,但国家满目疮痍,税收要减下来,士兵要安置,伤兵要救治,这些都需要钱,留学虽然重要,但现在的英格兰又有哪件事情是不重要的?”
杰拉德无言以对!
大同历二十四年(公元1646年)7月20日,伦敦议会。
即便是约翰.皮姆不太赞成他的提案,杰拉德还是在议会上,提出了自己留学生的提案。
提出学习塞里斯人的科举制度,考拉丁文,数学,几何,逻辑学4门功课,根据成绩,选拔出20岁以下最优秀的英格兰学生去塞里斯留学。
杰拉德留学的提案自然没得到通过。
杰拉德疯了,他们还没疯到花一个国家十分之一的财政去留学。
约翰.皮姆随后提出,国家承担一半,另一半则由留学生家庭承担的留学方案,几乎全票得到通过。
这个方案隔绝了泥腿子和那些乡巴佬留学的可能性,只有他们这种高贵的家族才有资格取得留学的名额。
75000英镑,虽然还有点贵。但这就相当于国家出钱帮自己培养儿子,这可比杰拉德那乡巴佬提出考科举的方案好多了。
留学议案虽然通过,但和自己的初衷完全背道而驰,杰拉德气愤的直接离场。
回到大同正义会总部之后,杰拉德对弥尔顿与威尔金斯道:“议会不考科举,我们来考,以我们兄弟会的收入,能承担起多少留学生的开销?”
威尔金斯计算一番道:“最多20人,而且不能再增加。”
杰拉德想了想道:“那就在伦敦范围内来一场科举吧。”
7月22日,大同正义报,在头版头条,刊登了他们将会赞助20名留学生前往赛里斯留学。学费生活费由大同正义社提供。
名额将会由科举产生,8月20日大同正义会,将会在伦敦郊区的人才市场,进行拉丁文,算术,几何,逻辑学市场考试,分数最高的20人,将会获得留学的名额,年龄在20岁以下,有留学意愿的人都可以来大同正义会报名。
这条消息传播出去之后,引起整个伦敦巨大的轰动,进而轰动了整个英格兰。
议会要派留学生前往赛里斯留学的事情,通过这些议员的管家,仆人,马车夫已经传遍了整个伦敦。
大家也只能羡慕嫉妒恨的咒骂一番,这些该死的贵族花国家的钱去留学,但没人觉得有什么问题。
英格兰一直都是这样的,有好事都是那些贵族有产阶级的,议员只要不害他们都算是善良了。
现在真有一场考试,大家不比家世,只比学习能力,只比智商。哪怕这4门学问在英格兰也不是一般家庭能承受的,最起码也是士绅稍微富裕的市民,能够够得到的。
但考试也比的是学问,而不是家世,这已经是个巨大的进步了。
从这消息发出来之后,伦敦中产市民纷纷监督自己的儿子,来波突击学习,有的人甚至花大价钱聘请教师,想要突击提高成绩。
而在英格兰其他的地方乡绅听到这个消息,立马把自己家的儿子丢上马车,驾马车来到伦敦。
他们和上层挨到一点边,更知道这次的留学机会何其难得,那是大贵族大士绅才有的机会。只要成为留学生,家族都有可能实现阶级的跃升。
杰拉德的举动让长老派和独立派的矛盾都暂时退却,大家都在关注这一场对英格来说是,开天辟地的科举考试。
8月20日,伦敦城外,人才市场
经过一个月的改造,人才市场已经变成了一个巨大的考场,能满足几千人考试。
来的考生数量太多了,整整有4500余人,多的超过了杰拉德的预料,杰拉德只能请克伦威尔派模范军来维持秩序。
克伦威尔看着考场如同长龙一般进去的考生感叹道:“伦敦城酒店的老板都要感激你,因为你的这个举动,整个伦敦城酒店都爆满了。”
伦敦外的考生就超过了3000多人,再加上跟过来的仆人和家长,这段时间伦敦涌进来了上万人,而且都是那种家世比较富裕的中产,这些人的消费水平可不低。
杰拉德苦笑道:“我也不知道会来这么多人。”
他本想着就是伦敦附近几百青年,再考出最聪明的20个青年,结果现在来了10倍的数量,4000多人选出20人,他都能想象这其中的竞争压力。
克伦威尔感叹道:“在英格兰能改变家族命运的机会并不多,现在你给了他们这个机会。”
杰拉德想到以前他在伦敦做小商人遇到的阻碍叹息道:“是啊,想要在英格兰出头太难了,但事情本不该是这样。
在东方的赛里斯,他们的元首是吟游诗人,大臣当中有乡绅的儿子,自耕农的儿子,有农户出身的将军,还有大量都是流浪汉出身的将军,李定国将军的父亲就是流浪汉,但他现在已经成为管理几十万人口大县的县令。”
克伦威尔道:“那是因为东方的赛里斯经历了一场改朝换代。”
杰拉德激动道:“现在赛里斯总没有改朝换代,但他们却每年进行科举考试,考出赛里斯最优秀,最聪明的青年,给他们最好的教育成才。
赛里斯从农夫,工匠群体选拔出最优秀的农夫和工匠。让他们成为官员,治理国家。”
“而我们英格兰,哪怕赶走了一个国王,但即便是现在,大臣的儿子依旧会成为大臣,将军的儿子依旧会成为将军,市长的儿子依旧会成为市长,世界本不该这样,治理一个国家本应该看才能,而不是家世。”
克伦威尔一时间却不知道该如何反驳,只能拍拍杰拉德的肩膀指着这条长龙道:“我们这不是在逐步学习赛里斯人,英格兰已经在变好了。”
这场前所未有的科举考试经历了两天,整个伦敦的学者都过来帮助杰拉德他们,虽然只是进行了第一次科举,但他们却敏锐的察觉到,英格兰都推广科举考试,对他们学者来说将极其有利。
所以整个英格兰的学者都在帮杰拉德,并且呼吁议会学习塞里斯人的科举制度,用考试选拔官员,而不是现在这样任人唯亲。
八月二十五,经过了3日沉重批改试卷,4000多考生的成绩都批改出来了。
杰拉德根据分数的高低,粘贴在人才市场的外墙上,无数金发碧眼的英格兰人,或是哭泣,或是颓废。
那些考上的人,就陷入了范进中举一般的狂喜,科举那一幕幕熟悉的场景开始在这片大地上出现。
杰拉德看到这些或悲或喜的人群道:“或许我们应该更努力一些,让更多的人改变命运。”
克伦威尔道:“量力而为,国家没有太多的钱,你的大同正义会也需要发展。”
大同正义会考出了20名分数最高的学生,他们和英格兰的公立留学生一样,先经历了一个月的汉语汉字学习。
10月3日,从伦敦码头踏上了前往赛里斯留学的船只。
大同历二十五年(公元1647年)1月20日,京城。
元宵刚过,整个京师还有一阵节日的余味,朱由检行走在京城的街道上。
此时京城的街道比起去年略显萧条,甚至连马车都少了很多,即便是过了新年,战后的萧条依旧在。
这个词还是他从大同社报纸上学来的,前年大同社战胜了西班牙人,夺取了西班牙人在殷洲的殖民地。
整个民朝都欢声雀跃,一方面民朝百姓自豪国家战胜了一个强大的敌人,得到了一块比前明还要大的领地。
另外一方面,大家也知道这块领地有大量的银矿,这些矿石能让国家富裕,虽然不能直接分银矿,但朝廷有钱了,大伙的日子也能更好。无数想发财的人,借助战时的运力前往了新大陆。
结果谁都没想到,打仗的时候,大家感觉日子越来越红,新大陆需要粮食,军事物资,还有各种货物,这些都只能由民朝来提供,朝廷海量的订单撒向了民间的各大作作坊。
造船厂,纺织厂,钢铁厂,器械厂,兵工厂,面粉厂,罐头厂总之一切和战争搭得上关系的作坊,都能得到订单,元首府几乎每个月下300多万元个订单,一年下来就是4000万元。
这笔订单直接造成了一波强烈的战争景气,到处都是招工的作坊,工钱也在不断的攀升,那段时间没有5两银子的工钱,根本就招不到一个工匠,造船厂的工匠,更是成为了各大造船厂疯抢的人才,哪怕是初级工匠工钱每个月都高达20两,成为了大同社第一批金领。
但随着去年战争结束,战争景气就消失了,纺织厂,钢铁厂,器械厂,兵工厂所有的订单纷纷取消。
更关键的是这场战争虽然得到了西班牙人的殖民地,但因为殷洲人,大量的屠杀西班牙人,还把金银矿给炸了,这短时间内让民朝损失了最大的收入来源不说,还直接消灭了一个几千万两的富裕市场,土著穷的只剩下石矛,他们是根本没有消费力的。
作坊为了生存,刚招的工匠又只能裁掉,好不容易从农村来到城市的工匠,又得回农村去种地,农户的消费力和工匠完全是两回事,再加上那些作坊主,把先期赚到钱全部投入到扩建工厂当中,产能上来了,市场反而减少,结果这些设备全成了废铜烂铁,于是整个民朝陷入了萧条当中。
为此著名主编搬运工专门写了一篇文章,解释战后萧条形成的原因,并宽慰大家,随着新大陆重新被开发,战后萧条会快速消失,大家不用丧失信心。
第508章 ,战后余波与电力科技树
就在朱由检快走到自己民生报报馆时,一个穿着略显臃肿的青年,正抱着一大摞传单,在街口卖力地吆喝:“各位父老乡亲,有空都来殷洲博物馆开开眼呐!拳头大的狗头金,比磨盘还大的牛头金!两千多斤的殷州野牛标本,跟座小山似的!还有金矿银矿的实景模型,能看能摸!更有热情的殷州土著表演草裙舞,异域风情,保您没看过!”
那青年嗓门洪亮,他见朱由检立刻塞过来一张传单:“先生,您有空也来我们博物馆瞧瞧吧,保准不虚此行!”
朱由检面色淡然地接过传单。纸张质地不错,上面用精细的素描勾勒出传单上吆喝的种种奇观,那狗头金仿佛真透着金光,殷州野牛肌肉虬结,充满了原始的力量感。他心中明白邀请人去博物馆,不过是朝廷宣传新大陆富庶、吸引移民的新手段罢了。
自去年彻底击败西班牙人,大明在新大陆占据了堪比中原大小的土地,地盘是打下来了,可地广人稀,开发亟需人力。
去年靠着“金银遍地”、“授田五百亩”的诱惑,移民了超过三十万人。
可到了今年,那些胆大敢闯、一心求富的冒险家们大多已经扬帆东去,留在本土都是些老实本分,不愿远涉重洋的稳妥之人。移民的势头,眼见着就陷入了瓶颈。
也因此,他发现近来关于殷州的宣传变得愈发密集和直白,从报纸文章到这种街头派发传单,无所不用其极。
他理解民朝的难处,那片新得的土地需要人去填充、去建设,但光利诱不够,必要时还是要用强硬手段。他微微摇头,将传单折起塞入袖中,走向报馆。
“民生报”的招牌不大,里面却是一片忙碌景象。编辑、记者们见到他,纷纷停下手中的活计打招呼:
“朱主编早。”
“主编您来了。”
朱由检微微颔首,径直走进自己的办公室。刚坐下没多久,门就被敲响了。进来的是一个金发碧眼、面容憔悴的西洋人,他正是西班牙王国驻民朝大使胡安。
“朱主编,”胡安操着一口流利官话,脸上堆着谦卑又带着几分窘迫的笑容,将一叠厚厚的手稿放在朱由检的桌上,“这是我新写的稿子,请您过目。”
朱由检为难道:“胡安先生,贵我两国的战事虽未完全了结,但民间对战事早已意兴阑珊。这类稿件,实在没什么人愿意看了。您以后还是别再往我这里投稿了。”
眼前这个胡安,与几年前那个在股市里豪掷千金、意气风发的西班牙大使判若两人。当年他梭哈了十几年积累的养老金,结果发生股灾,血本无归,很是落魄了一段时间。
但大明与西班牙在新大陆的战事爆发,举国关注。胡安灵机一动,凭借其西班牙贵族出身和对本国殖民历史的了解,开始为各大报纸撰写系列文章,详细剖析西班牙如何在新大陆发家、建立殖民地、屠杀土著,介绍阿兹特克、玛雅、印加三大古国的兴衰,以及西班牙国内的政治经济情况,西班牙与欧洲诸国的交战情况。
这些“内部爆料”式的文章因其独特的视角和噱头,一时间洛阳纸贵,胡安也借此翻身,一篇文章就能赚取上百两白银,风头无两。
然而,时事热点总有过气的时候。随着西班牙新大陆两大总督区新西班牙和秘鲁的陷落,现在只剩下加勒比海几个岛屿尚未夺取,战事大局已定。
加上战后萧条,大部分人要关心自己的工作,民众的关注点迅速转移。胡安的文章失去了市场,他只能靠着昔日积攒的微薄人脉,四处投稿,勉强维持。
听到朱由检的婉拒,胡安的脸上带着哀求的语气说道:“朱主编,您是个好人,求您可怜可怜我吧!那个菲利普四世,简直不是人!
从前年开始,我已经整整一年没有收到来自马德里的一个比索的俸禄了!我给西班牙当这个大使,不仅没有工钱,大使馆里剩下的那几个可怜人,还要靠我想办法养活!看在我们往日还有些交情的份上,您就给我个机会吧!”
他拿着稿子给他道:“这次我写的不是关于西班牙的时政,那是我们西班牙,不,是整个欧罗巴如今最有名的一部骑士小说,名叫《堂吉诃德》!它的风格与贵国的小说完全不同,充满了讽刺与荒诞,我想会有人喜欢看的。”
西班牙的财政本就不怎么好,在丢失新大陆殖民地之后,更是彻底崩盘。欧洲的三十年战争再也无法支撑,哈布斯堡王朝被迫签署了屈辱的《威斯特伐利亚和约》,让法国得到了阿尔萨斯和洛林等地区。
同时菲利普四世再次宣布西班牙王室破产,以此赖掉西班牙王国的外债,神圣罗马的富格尔银行因此遭到了重创。意大利热那亚共和国的银行家纷纷破产。
热那亚的银行家基本上是菲利普四世的钱袋子,他们本来不担心西班牙王室破产,因为菲利普四世是把新大陆的财政,白银运输和贸易权都抵押了,有新大陆银矿在,他们自然不担心菲利普四世赖账。
但他们万万没想到西班牙在新大陆的庞大殖民地,会在两年内被东方的赛里斯夺取,现在连抵押物都没了,菲利普四世又宣布破产赖账,这直接导致意大利的富商纷纷挤兑他们的银行,导致热那亚的银行家纷纷找绳子上吊到自家银行外的煤油灯杆上,一场金融危机从地中海沿岸开始爆发。
更重要的是比起历史上逐渐衰落的西班牙,现在的西班牙帝国有点像大秦,直接在内外的压力下崩溃,哪怕是对外战争停止。国内到处都是压不住的造反势力。
菲利普四世正焦头烂额地将所有能调动的军队用于镇压本土此起彼伏的叛乱,像他这样远在东方、失去价值的大使早已被马德里遗忘在角落里。
朱由检看着他近乎绝望的眼神,无奈地接过那叠厚厚的手稿。封面上用汉字写着《唐吉诃德》。他随手翻开,起初只是漫不经心地浏览,但很快,目光就被吸引住了。
那个沉迷于骑士小说、幻想自己是游侠骑士,骑着瘦马、带着矮胖农民侍从,向着风车发起冲锋的拉曼查绅士的形象,跃然纸上。
朱由检看着堂吉诃德一次次不合时宜的“行侠仗义”,一次次被现实撞得头破血流,却依然坚持他那套骑士理想,他仿佛从中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自己何尝不像是这个疯狂的骑士?面对着大明这座巨大的、已然千疮百孔却惯性强大的“风车”,他曾经的励精图治、中兴梦想,不也像堂吉诃德一样,显得那么苍白可笑,最终一败涂地。
一种复杂的共鸣,在他心中激荡。他沉默了片刻,合上手稿,对紧张等待的胡安说道:“你这本小说,可以在我们报纸上连载。每期我给你十元。”他从抽屉里数出三十枚银元,推到胡安面前,“这是前三回的钱,算是定金。”
胡安几乎要喜极而泣,连连鞠躬:“多谢朱主编!多谢朱主编!您真是我的恩人!”
朱由检看着他感激涕零的样子,想了想道:“胡安先生,若贵国国王连俸禄都不愿支付,你这大使当着还有什么意味?不过是空耗岁月。不如早做打算,在京师寻个稳当的营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