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国忠细细想了想，还是小心提醒道：“陛下，末将斗胆，现如今西北的灾情可不是一般的严重，灾民那也不是一般的多。
若是云腾真敢这么吹，那听到消息的灾民肯定会往汉中府蜂拥，到时候汉中府聚集的灾民恐怕会达上百万乃至几百万啊。
湖广虽然是鱼米之乡，但一年的税粮最多也就两三百万石，到时候哪怕云腾给灾民施粥，稀饭管饱，那恐怕也坚持不了三个月啊。
若是没了粮食，那么多灾民聚集在汉中府怕是要出大事啊。”
这个朕自然是早就考虑到了，几百万灾民那根本就不是事儿。
朱觉微微摇头道：“你放心，朕说管饱，那就是管饱。
朕知道湖广的税粮不够吃，没关系，子先还在浙直闽种植了大量的土豆和红薯，且明年就要往江西、湖广和巴蜀推广了，到时候汉中府也可以种上。
土豆和红薯的产量可不是稻麦能比的，这两样作物早就培育出高产的良种来了，只要能保证水源，且按时施点肥，亩产最少十石以上，亩产二十石乃至三十石都是有可能的。
子先已经预估过了，浙直闽今年种的那几百万亩土豆和红薯产量应该都在二十石左右，刨去做良种的和农户自家吃的，我们都能收购了往汉中运。
六百万亩，每亩哪怕就是卖出个十石左右来，那也是六千万石，五百万灾民涌到汉中府朕都能管饱。
实在不行，我们还可以在湖广和巴蜀采购粮食拉过去，你就让云腾放心大胆的吹，朕是真管饱。”
这什么红薯和土豆亩产这么高的吗？
还有，买这些都不要钱的吗？
湖广和巴蜀的粮食虽然便宜，但一两银子最多也就能买三四石粮啊。
这动不动就是几千万石，那不是得一两千万两！
朝廷有如此多的钱粮赈灾吗？
这好像都不是我该操心的。
陛下都说了，真管饱。
君无戏言。
我可不能问什么是不是真的。
潘国忠愣了一愣，还是连忙拱手躬身道：“末将明白。”
你就没点想问的吗？
朱觉见状，干脆问道：“国忠，你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没？”
我不明白的好像还挺多。
潘国忠细细想了想，随即小心问道：“陛下，若是大量灾民涌向汉中，云腾恐怕就得占据很大一片地方来安置，这样云腾就不能如同其他反贼那样带着手下所有人到处乱窜了，到时候他就占着汉阴和兴安州等地称王吗？”
这个问题不大。
朱觉缓缓点头道：“你就让他占着那片地方称王也没事，反正朕不会派大军去围剿，跑不跑其实都差不多，他占着那片地方还能发动灾民多种点粮食和土豆、红薯什么的呢。”
呃，您这到底怎么想的？
反贼您都不准备派大军去围剿！
潘国忠闻言，琢磨道：“陛下，您的意思是想让云腾占据一片地方，征召和操练人马，而后率军去剿灭那些反贼吗？”
那就要看他的本事了。
朱觉微微点头道：“云腾若是能剿灭其他反贼，那自然最好，若是剿灭不了，问题也不是很大，他只要想办法削弱其他反贼就行。
你跟他说一下，特别要注意高迎祥和张献忠这两股反贼，这两股反贼若是想要吞并其他反贼，他最好率军去跟人家抢夺人马。
总之，任何一股反贼最好都别超过三十万的规模，特别是高迎祥和张献忠，一定要盯着，他盯不到的地方你帮他去盯。”
我还变成反贼的斥候了！
看样子云腾怕是要跟高迎祥和张献忠大战连连了。
这大战一起，那都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云腾杀反贼应该没关系，陛下就是让他去遏制反贼的，问题就是地方官员怎么办。
潘国忠满脸凝重的点了点头，又问道：“陛下，那这些地方的官员怎么处置呢，云腾不能把他们给杀了吧？”
贪官污吏杀了也没关系。
朱觉琢磨道：“云腾若是官员都不敢杀一个，那就太假了，这反王自然是敢杀官员的，你就跟云腾说，贪官污吏杀了没关系，逮着真正的清官，那就放了。”
看样子云腾还真得杀地方官员才行，若是官员都不敢杀，哪像个反王啊？
问题，官员都杀，还能回头吗？
潘国忠闻言，小心问道：“陛下，微臣斗胆，云腾如此造反，最后怎么办？”
这是朕让他反的，朕还能杀他头不成？
朱觉不假思索道：“到时候反贼差不多平定了，朕就命人去招安，他假意接受招安就行了，到时候根据他手底下人马数量，朕给他封侯进爵。”
这还能封侯进爵啊！
潘国忠连连拱手躬身道：“多谢陛下恩典。”
你先别忙着谢恩。
这招棋最终能走成什么样，那就得看你们两兄弟的本事了。
朱觉细细想了想，随即郑重道：“国忠，朕可是把遏制反贼的重任交给你们兄弟了，先不说你们能否剿灭其他反贼，最起码，你们必须得遏制住反贼这疯狂膨胀的势头才行。”
您都给了这么多的钱粮，我们若是再不行，那就只能提头来见了。
潘国忠连连点头道：“末将明白了，末将跟云腾哪怕豁出命去也要遏制住反贼疯狂膨胀的势头。”
希望你们兄弟能行吧。
朱觉缓缓点了点头，又细细叮嘱道：“你让云腾别学其他反贼的，到处劫掠，反正粮食有得是，他也无需到处抢。
他最好能管好治下的地盘，让过去的灾民都不至于饿死冻死，对了，汉中那边山地好像不少，到时候朕可以命子先派人带着土豆和红薯种苗过去种植。
这两种作物的产量那着实高得有点离谱，你还可以让云腾也就是汉中王张云把这离谱的产量吹嘘成神迹，这样就更不会有人怀疑他的身份了。”
呃，这造反还得靠吹牛吗？
算了，不要多想，陛下说吹那就吹！
潘国忠愣了一愣，随即连忙拱手躬身道：“微臣明白。”
朱觉又细细想了想，随即郑重道：“国忠，你要记住，你们兄弟一定要注意保密，云腾不能暴露了是你兄弟的身份，你也不要暴露了暗中资助云腾的事。
所以，负责给云腾送生铁和粮食等物资的你一定要用绝对可靠的亲信，云腾那边负责接收和转运生铁和粮食等物资的人也要找绝对靠得住的。”
这个保密的确是重中之重。
潘国忠连连点头道：“末将记住了。”
你光记住这些还没用。
朱觉想了想，干脆招手道：“国忠，附耳过来。”
这还有不能让人知道的秘密吗？
潘国忠闻言，连忙小心的把耳朵凑过去。
朱觉附耳一阵低语，他那眼珠子是越鼓越大，鼓得都快掉出来了！
第193章 汉中称王牛皮吹响（上）
每年九十月份正是大部分地方粮食丰收的时候。
此时也是京杭大运河和长江、黄河、淮河、汉水等主要河道航运最为繁忙的时候。
潘国忠率上百艘大小舰船赶到西安府的时候那也没引起多少人注意，皆因一百艘八百料的轮船和两百余艘一千六百料的巨舰那是早在各大河道里到处跑了，大家早见怪不怪了。
杨鹤收到朱觉的密旨之后那也是毫不犹豫的签发总督令，命陕西副总兵去湖广转运税粮，赈济汉中府和西安府的灾民。
这个貌似也没什么不正常的，去年朱觉就下旨把河南、山东、乃至山西的税粮全部用来赈灾了，今年再多调湖广一地的税粮也没人会觉着不正常。
不过，紧接着就开始不正常了。
皆因潘国忠那就是一个劲的往汉中府拉税粮，汉中府所有州县却没有收到一粒税粮。
这还不算什么。
紧接着，汉阴和兴安州一带便传出天师后人出山的消息，传闻还说天师后人出山那就是为了来拯救黎民的，只要跟着天师后人，那就能吃饱。
若是其他人这么吹牛匹，那是没人信的。
天师后人说出来的，却是大家都信。
皆因三国的时候天师后人张鲁就曾在汉中设了很多义舍，义舍里吃饭是真不要钱，想吃多少就吃多少，只要不浪费就行。
汉阴和兴安州附近饿肚子的灾民闻讯，那是疯狂的往这边涌来，这会儿他们也不会去想传闻是真是假了，他们只想吃饱饭。
他们离得近的那也就一两天时间便能赶到，路上可能会饿得受不了，但若是真能吃饱饭，那可就赚大发了。
结果，还真有义舍，且通往汉阴和兴安州的官道上就有。
义舍虽然还只施稀饭，却是几个大锅不停的熬，稀饭随便喝，不要钱，保管能喝到饱。
这些义舍里还都贴了告示，天师后人还在西城山原天师堂遗址设立了道观，大肆征收弟子，但凡愿意跟着天师后人拯救黎民的都可以去接受考验，拜师学艺。
至于考验，大抵就是需得立誓拯救黎民，不然就要天打雷劈而死。
这个有没有人信暂且不论，跑去拜天师后人为师的人还真是不少，且发过誓的都被天师后人收入门下，按能力高低分为祭酒和鬼卒。
祭酒就负责开设义舍运送粮食，而鬼卒则负责带人收集柴火熬稀饭。
天师后人张云也渐渐出现在灾民的视线中，此子年纪虽然不大却道貌岸然，宝相庄严，且两眼眼角还带着祥云纹路，看上去就如同传说中的仙人一般。
他每到一处那都是对灾民嘘寒问暖，对门下弟子则是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让灾民吃饱，不能饿着一个。
这家伙每次出巡那叫一个壮观啊，敲锣打鼓的，举牌子举旗子的，捧法器的等等弟子那都是好几百。
他虽然自称少天师，但所过之处那是灾民趴满一地，感激涕零，大呼天师活菩萨，更有甚者，很多人都一路跪走，跟着他，求他一定收为弟子。
这里面自然有群演带头，忽悠灾民简直不要太简单啊，所谓吃人家的嘴短，拿人家的手软，更何况，饿久了好不容易能吃饱了，那心里多少是带着感激的。
他这一通演更不得了了，汉中灾民能赶往汉阴和兴安州一带的那几乎都涌过来了，哭着喊着要拜入他门下的都不知凡几。
那义舍也越建越多，越建越多，一开始还只是在城池附近的乡里和官道两侧，后面渐渐就建到城里去了，汉阴县城、兴安州州城、石泉县城、平利县城等，大街小巷，到处都是。
汉中府在万历初的时候厘定共有三十五万余户，一百七十余万口人，这会儿受灾的早超过半数了，最少有二十余万户，将近百万灾民涌过来，兴安州附近几个县那几乎都被塞满了。
这若是往常年份，谁敢这么搞，那些地方官员早就出来阻止了。
开玩笑呢，聚众上百万，你想造反啊？
现如今却是没有地方官员敢出面阻止了，皆因灾民惹不得啊。
灾民为什么造反，还不就是因为那什么澄城知县张斗耀看着灾民没饭吃还要去欺负人家。
这种时候，若是谁敢阻止灾民吃饱肚子，那就是寻死！
地方官员可不蠢，他们精着呢，若是没有张斗耀的前车之鉴，兴许还会有人出面，有了张斗耀的前车之鉴，谁还敢出面？
他们就一个劲的八百里加急上奏，请当今天子来定夺。
这意思，当今天子若是想管，那自己派兵来把这些灾民驱散吧，他们是没办法了。
此时的朱觉可谓又喜又愁，他喜的是，六百余艘拼接的轮船终于造出来了，他愁的是，最多还有一个多月就要冰封了，第二批拼接的巨舰十有八九是造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