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所谓攻城为下,攻心为上,正是此也。”
然而他眸光一沉,转而轻笑出声,“不过袁术背后那人这次却要失算了,这天下英雄如过江之鲫,岂容他小觑?骄兵者,败也!
旁人或许看不穿此计,又或者看穿了也不想点醒刘繇,但那曲阿城中,却有一白袍小将,为人忠义,又有胆略,虽不得重用,官只军侯,但有此人在身侧点拨提醒,只怕仅凭恫吓,就想要刘繇投降怕是难了。”
“刘繇麾下竟还有此等人物?”
见孙策动了心思,周瑜不失时机,为他介绍。
“此人复姓太史,名慈,武艺高强,智勇双全,乃不可多得之良将!
我先前所言兄长需晓以大义,引为羽翼的忠义之士,正是如他这般人物。
此战攻克曲阿,他若被擒,兄长大可利用袁术义子身份将他保下,让他感念恩义,日后必有所报。”
“能得公瑾如此称赞,这员小将我倒是要见识一二。”
“主公有令!好酒好肉管够,诸将士饱食之后,停止一切营寨建造工作,立即集结出营,听凭调度!”
二人谈话间,却见一队火头军带着热腾腾的酒肉饭食过来给将士们分发,正欲继续说话的孙策,眼底浮现一抹无奈。
“又来了,这已经是第四次了,看来这大营却是别想.”
然而他话音顿住,只因见到周瑜竟怔怔盯着那队伙头兵出神。
“公瑾?”
“埋锅造饭”
他口中念念有词,竟快步走到那伙头兵前,“我且问你,将士们这顿饭共升了多少道炊烟?”
见那伙头兵有所顾忌还不肯说,孙策赶忙逼问,“我乃袁公义子,你敢瞒我?”
“既是大公子相询,小的不敢隐瞒。”
见他一五一十都交代了,孙策也是好一阵无言,他是真没想到这第一次打着袁术义子的身份行事,莫名的还挺好使。
反观周瑜在听闻炊烟的确切数量后,脸色阴沉的吓人,低声喃喃。
“以他的谋略,又岂会故布虚兵,却不算炊烟数量?
他这不是要刘繇投降,而是要刘繇的命。”
他这话没头没尾,听得孙策好一阵着急,“公瑾,究竟如何?你想到什么了?”
“骄兵者,败也!未曾想骄的不是他,而是我。”
他苦笑一声,“兄长,还不明白吗?为什么从头到尾就没有一点要建好这座大营的意图?因为这座营寨建来就是为了烧的!
走吧,去袁公大帐,既然埋完锅造完饭,又命士卒集结,便也该点将下令了。”
果不其然,不久之后传令诸将于大帐议事,孙策携周瑜掀帘而入,见帐内铜炉青烟袅袅,袁术按剑立于上首,诸将侧立左右。
孙策肩披细雪,衣袂翻飞,躬身行礼。
“拜见义父。”
“策儿来了?”
袁术面上肃穆之色有如春雪消融,那过分亲切的目光,盯的孙策心底发毛。
“近前来坐下。”
“唯!”
“瑜见过袁公。”
袁术故作倨傲地颔首,心知周瑜、孙策同心同德,便不再多费心思礼贤下士。
反而他刻意在周瑜面前显露往日里妄自尊大的架势,他们聪明人惯会多思,或许能令他有所误会。
“既然都到齐了,即听我号令行事!
诸君,接令!”
他说着抽出令箭,每吩咐一件事,即掷给一人。
“黄盖、周瑜你二人率两千兵马伏于营外,待敌军进入营中,便以火箭射之,点燃帐内引火之物,敌军必然大乱!”
“诺!”
“张勋你率两万伏兵,见营内火起,趁势杀出,则敌军可破。”
”得令!”
“程普、韩当,你二人各率两千兵马,待敌军逃出时于左右两翼夹击,敌军必败。”
“末将遵令!”
“策儿,你暂领三千兵马伏于敌军来路,待其逃窜时,突然杀出,教他有死无生!”
“愿为义父效死!”
“其余诸将,随我与许褚领余下大军兵围曲阿,高呼曲阿精锐尽数中伏,已全军覆没,迫刘繇投降。
一无精锐,二无大将,三无人心,凭那些乌合之众,他要如何挡我?若其不降,则诸君随我今夜破城,擒杀刘繇。”
“吾等悉听号令,愿为主公,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见诸将领命而去,唯有军师杨弘望着上首袁术,仿佛能看到他背后潜藏于阴影中的那道人影。
【他正负手而立,向南而望。】
“虚则实之,实则虚之,虚虚实实,变换莫测,弘自愧弗如。”
看帐外寒鸦掠过辕门,袁术指节轻扣桌案,笑谓他曰:
“虚实之间,变得不是兵马,而是人心。
当日我在谯县,夏侯惇为人谨慎,且对他来说,比起求胜,更重要的是保住谯县基业,曹氏、夏侯氏一家老小不容有失。
夜袭胜了,不一定能打退我,一旦失败,他承担不起,故而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是以绝不会出兵。
今时则不同往日,曲阿城内人心惶惶,世家生变,刘繇急需一场胜利稳定人心,证明他有同我抗衡的实力。
太史慈更需要一场胜利,来证明自己,改变自身不受看重的处境,而在刘繇孤立无援几近绝望之时,便是他这个小小军侯唯一的机遇。
两个求胜心切之人,只需我放出一点破绽,他们就会像猎鹰、鬣狗捕食兔子般不顾一切扑咬上来。
说到底,虚兵实兵并不重要,人们往往只相信他们愿意相信的。”
然而,袁术这番耐着性子的讲解,只换来杨弘一个“我懂的”微笑,“主公,无需多言,我信,我真信这计谋是你想的。”
实则他心中腹诽:【主公,下次别背了,这么一大段,太难为你了。】
袁术没好气的瞪他一眼,骂了句:
“你也一样!”
第14章 子义,术,恭候多时
夜幕深沉,曲阿城头的火光在身后渐行渐远,一万精兵铁甲裹蹄,衔枚疾走。
太史慈跨坐青骢马,望着不远处的袁军大营目光如炬。
他深知袁术大军压境,即便没有号称的三十万,只五六万人,也与他兵力悬殊,但心中只感满腔豪情,热血沸腾而毫无惧意。
眼看袁营近在眼前,却见他取出三石强弓,搭箭连射,瞭望的守卫便接连倒地,遂转身对麾下高呼。
“曲阿存亡在此一举,众将士随我火烧袁营,擒杀袁术者,主公赏万金,位升三阶,萌妻荫子,共享荣华!
即刻冲锋,随我杀敌!”
“杀敌!杀敌!杀敌!!!”
众将士齐声应诺,“杀敌!”士气如虹。
好一声“杀敌”!
一万精兵如猛虎下山,直扑袁术大营,袁营守军猝不及防,顿时大乱。
太史慈一马当先,左冲右突,口中高呼:“东莱太史慈在此!”声震四野,敌皆丧胆!
一路上几乎都没遇到像样的抵抗,冲杀间便已到了粮仓,直到火把掷出,“腾”一下沸腾的火海被瞬间点燃!
兴奋的笑容凝固在脸上,浑身热血如同被一盆凉水浇下,他从头凉到脚,通体冰凉!
粮食绝对不会烧的这么急、这么旺,这是.干柴火油!
几乎没有遇到抵抗?不是袁军睡下,而是这里本就是座空营!
太史慈脸色煞白,干涩的声音几乎是从他嗓子眼里挤出来!
“中计!撤啊!“
为时已晚!
夜空陡然绽开赤红流火,周瑜立于西南山岗纶巾鹤氅飞扬,手中羽扇落下,密集的火箭如雨挥下。
黄盖于东南山岗指挥放箭,豪迈之声直贯云霄,“太史慈,汝中袁公计矣,今日有死无生!”
曲阿军闻言愈加慌乱,周遭的火势也在密集火箭的点燃下,汹涌蔓延!被桐油浸透的营帐轰然爆燃,热浪掀翻十数位士卒。
“撤!众将勿慌!保持队形,跟在我身后,我带尔等突围!”
太史慈挥枪拨开流矢,于火海间带头冲杀,原本乱作一团的曲阿军受此感染,不少人都自发的追随在他身后,重整旗鼓,欲要杀出大营!
“太史慈休走!”
恰在此时,见营中火起,张勋立即带两万伏兵如黑潮涌出,长矛结阵压来,密集的矛阵挡住去路。
“众将士!今战亦死,不战亦死,等死!死战可乎?”
太史慈虎目充血,银枪挑飞三名敌卒,高呼一声,当先拍马朝着张勋杀去!
“想活命的,随我杀出一条生路!”
众将士见主将如此勇猛,也知此时生路唯有杀出重围,索性拼上一腔血勇,追随太史慈死命朝敌军杀去。
“来的好!”
陡见太史慈杀来,张勋自恃武勇,也是凛然不惧,提枪迎上!
枪来枪往,才只数合,张勋便额头冒汗,心下叫苦,暗忖这是哪里来的小将,怎生如此厉害,他拳怕少壮,隐隐竟敌之不过?
提枪纵马勉强支撑了三十余回合,他已是险象环生,无奈抽身而退,命大军掩杀。
所幸张勋这里虽不敌太史慈,但他兵多势众,太史慈中伏之下,一心突围,也不愿与他周旋。
“吾乃东莱太史慈!谁敢挡我!”
火海中见他撕下燃烧的披风,胯下青骢马踏火而来,暴喝声如雷。
“太史子义在此,挡我者死!“
袁军虽众,但见大将张勋都被杀退,无不胆寒,反观曲阿军见他如此神勇,士气大振!
众将士追随太史慈,奋死一争,无不用命,竟还真被他于火海中杀出一条血路!
然而才刚出营门,便见左右两翼尘沙大起,刺斜里两彪军马杀出。
“来将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