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当自己真正到了洛阳,才恍然惊觉!
人或许不可能做到这样的事,但汉王他根本就不是人!
他是黄天应元显圣真君,降世临尘道君皇帝!
他是天命所归,黄天降生下来取代苍天,应天承命要当皇帝的人。
否则,根本无法解释袁三这段时日在洛阳所经历见证的一切,虽然不少地方与汉王所言有所出入,甚至大相径庭。
但此等预言未来之仙法,能有部分对应,已经让他惊为天人。
念及至此,袁三眼底泛起喜色,从容不迫,将汉王曾给自己讲的故事,对刘繇侃侃而谈。
“汉王自有良策教我,太傅且听好了。
吾尝闻有一人,姓吉,名太,字称平,此医乃洛阳人,人皆呼为吉平,为当世之名医也。”
刘繇蹙眉不解,“此人确有医术,我亦听闻,然此与除曹何益?”
“吉平虽是医者,亦常怀忠义之心,素有兴汉之志。
太傅有所不知,曹贼常患头风,痛入骨髓,每有病发,皆召吉平医治。
今只需去寻访吉平,待操病发,只用一服毒药,必然死矣,何必举刀兵?
届时曹贼发病,为医者医术不精所害,与汉室无关,与刘公无关,与群臣无关,便失大义。
纵曹营之人有所察觉,亦因无大义而难以齐心,只需天子稍加安抚,使曹操诸子自相争权。
待其自斗之时,刘公再领名册上书之义士,匡汉扶龙,可成兴汉之帝师矣。”
刘繇闻言怎不惊喜,他哪里想到,让大家困扰许久的除曹而不使洛阳内乱之事,竟然只需一医者,令曹贼自然病死便是。
届时就算曹营众人有所察觉,也只需让那医者自承为国除贼,发乎本心,无人指使,自刎归天。
到那时节,就算有人怀疑,但不知道仇人目标是谁,加上没了曹操掌控,辅以天子安抚,比起寻找未知的凶手报仇,他们自己就要先争权夺利一番。
刘繇越想越妙,忙答之曰:
“诚如是,我必掌汉廷之权,与汉王划江而治,两家联盟,永不相犯。”
虽然明知两不相犯,绝无可能,但刘繇眼下自觉如此表示,也可示袁以弱,放松汉王警惕,为自己多争取一些时间。
然而袁三对此却毫不在意,无他,因为按袁公给自己讲的这个故事,貌似有小人给曹操通风报信,此计必不能成功。
那还是在衣带诏上就六七个名字的情况下,更何况现在这衣带诏上,姓名足有百人。
不过这等事,袁三自也不可能直接告诉刘繇,毕竟若是明知此计不能成功,他再来问自己要除曹计策,自己又哪来的真计策可以教他?
反正对汉王而言,曹操、汉室,皆敌也!
他们在洛阳自相残杀,大闹一场才好。
于是袁三在拿了衣带诏后,只提醒了刘繇一句:
“太傅欲行此计,且小心有人居心叵测,为曹贼通传消息。
令当召集众人,各备兵马,以防不测,免得一旦此计事败,曹贼狗急跳墙,尔等到时候抓瞎。”
刘繇自以为得了妙计,连连颔首,“机事不密则害成,我岂不知?”
见他心中有数,袁三遂收起衣带诏,请刘繇安排他连夜出城,回汉王处复命。
刘繇本也打算只此一次,下不为例,眼见双方交易顺利完成,也想赶紧把袁三送走,以免迟则生变,自然不疑有他。
到时候等自己除了曹贼,掌控了朝堂,大权在握,只手遮天,何惧袁营再来威胁?
翌日,夜。
刘繇于府中召开集会,谓众人曰:
“今兴汉之士,已然齐聚,除曹之业,正可施行!
诸君当与我早做准备。”
众人忙问他除曹良策?
所幸刘繇还记得此前袁三叮嘱,未免走漏消息,只请了值得信任的刘备、刘表、董承、徐晃四人,言说吉平之事。
几人闻之,未曾想还有此等不费一兵一卒,就可除曹之良谋,皆称刘繇以为:贤!
眼见匡扶汉室,就在眼前,董承主动出言,“这吉平我也认得,也曾为我医治。
今我可佯作重病,延请于他,以试其心,若果为忠义之士,当某此计!”
众皆称善。
这边众人如何各自安排,准备曹操死后,如何举事,如何防备。
而董承归家之后,如何佯病召吉平,梦话试其心不提。
另一边,杨府。
杨彪在府中来回踱步,眉宇间愁眉不展,彻夜难眠。
“修儿,目下之洛阳城中,刘繇所闹之动静越来越大。
今日又有汉室忠义之士,私下为我通风报信,言说其大事在即,除曹只在几日之间。
这等匡扶汉室的大事,我们杨家当真不参与吗?
一旦事成,而我等又未参与,只怕利益重新划分,朝中要职再无我杨家立锥之地。”
第273章 天日昭昭,其火煌煌!
“今太傅举事在即,诸公景从,匡汉之事,或在此一举,杨家荣华,当由此保全。
吾儿聪睿机敏,何不助一臂之力,以效天下之正朔。”
然而对于杨彪的提议,杨修只是悠然端坐于案侧,抬手举起杯中茶水轻啜。
“每临大事有静气,此所以能谋定而后动者,这是父亲您自小教我的。
不过现在,您的心乱了。”
“遇事当缓不图急,当慎不弄险,这样的道理,我岂不知?
然,我杨家几代人屡世公卿,朝中大事,我等虽不争先,但也从未旁落。
是以自党锢、黄巾、何进、董卓、李郭以来,我家虽不盛,亦不衰。
每每留有余地,成王败寇,不伤我家分毫。
但这一次,百官相随,兵马齐聚,太傅那边聚集了此等声势,我等若连一丝兴汉之意都不表示。
只怕他事成之日,便是我杨家失势于陛下之时.”
然而没等他说完,杨修已轻笑间打断了他。
“父亲,今时不同往日。
若是过去,朝中权力争斗,我杨家不为鸡头,只做凤尾。
成则同受荣华,败也不至牵连过甚,以此得享富贵,保家族千年基业长盛不衰。
此是正理。”
他说着将手中茶盏往案上轻轻一磕,话锋陡然一转。
“但是,道理是这个道理,却没有明知必败之事,硬往上掺一脚的。
何况,此非以往权臣逐利,党同伐异,而是:.”
他微微一顿,握盏如握玺,眸光微眯似寐。
“曹逆将行悖逆之举,猛虎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什么?”
杨彪闻言勃然色变,他虽为杨家家主,但在自家这个伶俐儿子,展现其非常人之姿后,在许多大事上,杨修才是帮助他的真正谋事者。
他更是早知杨修从始至终都不看好刘繇,否则也不会帝党忠义之士们几次来请,自己都没去一道书名画押。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个不看好,已经到了认为刘繇必败的程度,更直言曹操欲行悖逆之事?
“可是.何至于此?
太傅麾下兴汉义士,文武官僚,何止百人,更有皇宫、西园、城外共计四万兵马相随?
纵不能胜,哪怕除曹事败,也不过如先前朝堂之上一般,虎头蛇尾,互相制衡。
太傅除不得曹贼,曹贼难道就除得了太傅吗?
至于悖逆之事?曹贼于宫闱之中,安插亲信,在禁军之中,网罗党羽,事情虽做的隐秘。
但在被太傅一语道破天机,大家有心防备之下,也未必叫他成事,如此胜负不过五五之数,何以轻言必败?”
“父亲,你们只看的见洛阳城内形势一片大好,刘太傅执天子诏,号令除曹,莫敢不从。
兴汉大业,仿佛就在眼前。
然而你们目光只着眼城内,当所有人都被太傅之事牵扯目光,被这城中风起云涌,动摇心神之时,却唯独忽略了城外。
太傅举事之事,衣带诏列名之人何止百数?洛阳城中风雨飘摇,一片大事将发之态,连你都有人通风报信,难道就无一人往曹营通信?
兴汉之事,始终未有发作,是在等刘太傅口中的除曹良策。
那么您说曹营从始至终,都没有动静,曹公他又是在等什么呢?”
杨彪闻言微怔,被杨修提醒到这个份上,如何还不明白问题出在何处。
“城外?你是说荆州兵恐将生变?
这怎么可能?太师乃汉室宗亲,以极人臣之贵,岂肯屈身事贼,而坏祖宗基业?”
杨修冷笑,“刘景升不会,可他下面的人呢?
荆州军中大小将校,都是汉室宗亲,都极人臣之贵乎?
他们自荆州抛家舍业,千里迢迢来至洛阳,甚至连城门都不得入,心中岂无怨怼?
何况洛阳几经战火,朝中国库空虚,陛下与汉臣所能调动的钱粮,尽数用于刘玄德之西园新军,尚且不够。”
他话语声声入耳,意味深长,却听得杨彪脊背发寒,通体冰凉。
“那么父亲,我想问.现如今又是谁在发饷,使城外之军,还没有兵变呢?”
“曹操!
他竟是做的这般打算?”
直至这一刻,随着杨修一语一言,洛阳城中这段时日之乱象,各般无法理解、波云诡谲、不合常理之局势,跃然眼前。
仿佛天光破云,将笼罩于城上,遮盖世人眼前那层层迷雾拨开,一灯既明,照澈满城云烟。
杨彪抬脚将行,就欲出府而去。
“修儿,此等大事,你既已看破,何不早言?
我当速速将此事告予太傅、群臣,否则兴汉大业虽败,来日为时未晚,若帝党菁华付之一炬,则天子旁落,汉室何存?”
然而少年郎单薄的身影,却缓步走至他身前,他抬起脸,那张稚气未脱与杨彪十分相似的脸,肃然与他对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