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不是也照样奉了大汉天子诏,要来讨伐什么袁逆。
不过这话,他们不敢说,更不敢接。
毕竟不管是去卑也好、栾提呼厨泉也罢,甚至是自家这位,又哪里是他们这些手下人,敢在明面上置喙的。
他们不说,栾提浑突邪却要说,他冷笑间看着众人。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想什么。
我奉这大汉天子诏和去卑那个夯货可不一样,诸位有所不知,栾提呼厨泉那个竖子,他要杀我。”
什么!!!
众人闻听此言,无不骇然失色。
“左贤王您地位尊崇,为匈奴立下过赫赫战功,呼厨泉单于他岂能做这样的事?”
“就是,连老单于栾提於夫罗都对您尊崇有加,呼厨泉单于才刚继位,又怎么敢对您动手?”
“左贤王您是从何处听闻此消息,可是有小人进谗言?拿的准吗?”
不想听闻众将此言,栾提浑突邪的脸色愈发阴沉。
左贤王地位尊崇?确实!可就是太尊崇了。
在匈奴中,左贤王常被视为单于的继承人,也就是汉人口中的储君。
按理说,左贤王与单于的关系应当极为亲密,可偏偏他是老单于立的左贤王!
而因去卑为大汉天子救驾勤王去了,导致他这位匈奴储君,在老单于去世之时,失去了最有力的支持者,以至于没有能继承王位。
就这事他都不知道上哪说理去?
只能说去卑你个混账啊!
现在老单于栾提於夫罗的弟弟栾提呼厨泉继承了单于,他这位左贤王就显得极为尴尬。
说什么呼厨泉不想除了他?他自己都不相信。
此刻同去卑一般高举着奉大汉天子诏今,从匈奴单于呼厨泉那边溜出来讨伐袁逆的浑突邪,一面骂着去卑混账,一面逼视麾下众将。
“今我奉大汉天子诏命,来此梁国讨伐袁逆,是有原因的。”
匈奴人:“.”
众匈奴人面面相觑,诶~?难道不是因为梁国富庶,左贤王您要带我们来劫掠一番吗?
事已至此,众将都被他拐来了梁国,浑突邪也就不再藏着掖着,没等众人反应,他便将此间内情娓娓道来。
“我听闻竖子呼厨泉,打算立刘豹为新的左贤王。
按照咱们匈奴人的规矩,你们以为他呼厨泉总不会是打算,等我像汉人那般退位让贤,主动给刘豹腾位置吧?
此番我之所以南下梁国,正是为了鱼入大海,鸟上青天,从此再不受呼厨泉羁绊,也免为他所害。”
众将此时哪还不知道,自家已被这位“心思深沉”,“阴险狡诈”的左贤王用梁国之富庶所诱,绑上了他的贼船。
此刻这群朴实的匈奴将领无不暗自心惊,左贤王大人居然能用出如此“精妙”的计策?
让他们毫无察觉之间就入了套,这就是左贤王大人的实力吗?
听闻左贤王近年纳了一位汉人妾室,时常主张学习汉人文化。
没想到他不仅学来了汉人的文化技术,连汉人的阴谋诡计都学来了。
众人心间愈发敬畏浑突邪的“计谋城府”,也不由发问。
“那不知左贤王大人,今后有何打算?是要带我们留在梁国,另谋基业不成?”
“就是,左贤王大人,咱们嘛时候能回匈奴呢?”
面对众将的疑问,浑突邪从容一笑,仿佛智珠在握。
“当然要回去,不仅要回去,还要拿回属于我的一切。”
浑突邪轻笑间,自以为得计。
“我此番已秘同大汉丞相曹操约定,只要我助他讨平袁逆,他就在事后请大汉天子封我为南匈奴单于,并派数万大汉天兵也助我讨伐呼厨泉这个叛逆。
事后由我率南匈奴归附朝廷,永不相负。”
浑突邪说着,洋洋自得。
“当然,诸位放心,我只是名义上归附一下,利用欺骗他们罢了。
到时候等我当上了单于,带着兄弟们该怎么抢掠,还怎么抢掠。”
众匈奴人闻言惊为天人,皆呼左贤王“妙计!”
浑突邪亦昂首朗声大笑,“诸君有所不知。
我近来随阿姬常读汉人史书,知晓这个丞相之职。
乃是当年冒顿大单于时期,跟那汉人皇帝刘邦麾下的萧何一般职务,如今的汉人已久未有人能当之。
而今就连这汉人百年未有之,如萧何一般的丞相人物,都被我玩弄于股掌之间,利用如提线木偶。
就问那竖子呼厨泉,如何当之?单于之位,舍我其谁?”
“左贤王大人的妙计,简直神乎其技,令我等叹为观止。”
“左贤王大人有此智谋,非单于孰能当之?”
“左贤王近年随阏氏(夫人)学习汉人文化,当真天赋异禀,智谋出于汉人而远胜汉人。
我大匈奴必将于左贤王大人的手中,再次伟大!”
就在众人吹捧之间,只听一声急报传来。
“报!黑山贼大渠帅孙轻急信求援,言说遭遇袁军主力.”
没等这名传讯兵说完,浑突邪就嗤笑一声。
“这些黑山贼当真无能,乌泱泱十余万众,才刚碰上袁军就来求援。
碰见袁军主力又如何?咱们这趟过来,不就是也为了灭掉这支袁军主力,为大汉天子讨平袁逆的吗?”
众将闻言,也哄笑之。
直到那位传讯士卒在大笑声中弱弱开口。
“那个.左贤王大人,孙轻大渠帅说他碰见的袁军主力,至少二十万。”
第120章 妾身蔡昭姬,参见大王
匈奴人营帐中,大笑声戛然而止。
浑突邪的笑意僵硬在脸上,他难以置信的死死盯着那名传讯士卒。
“你刚说袁军主力有多少人?”
“回左贤王大人,孙轻大渠帅说是.二十万.至少。”
这一刻浑突邪只觉天旋地转,只道汉人果然阴险!
曹丞相,您管这玩意称之为袁逆???
敌军二十万!
我部五千人。
你答应我讨平袁逆之后,再请天子册封我为单于?
合着你他娘的要给我追封是吧?
要知道这二十万,和黑山贼那帮子甲胄刀剑都不全的裹挟百姓不同,这他奶奶的是二十万大汉地方正规军。
我现在回匈奴跟呼厨泉斗智斗勇我还来得及吗?
见鬼了!
敌军主力二十万,你们管这玩意叫袁逆,这只是你们大汉一十三州中占据了扬州与半个豫州的地方割据势力,所引发的一场小小叛乱?
这就是大汉天朝的实力吗?
我左贤王读的书少,你们汉人可别骗我!
就让我在梁国打的这玩意,真不是你们跟另一位汉人皇帝展开国战的主力战场吗?
这就是传说中你们汉人逐鹿的中原战场?
那个要不我还是回去袭扰边境吧。
这种级别的战场,没有冒顿单于号令草原诸部,坐拥三十万控弦之士的威望,谁敢掺和?
不止浑突邪脸色难看,麾下众将听闻这个数字也是鸦雀无声。
好半晌才有一人小心翼翼的进言,“左贤王大人,那个.我们好像又被汉人给骗了。
现在南下时的兖州通路也被曹军关上不再放行,我们好像被困在梁国,回不去了。”
“放屁!来人,把这个扰乱军心的混账拖出去砍了。”
浑突邪冷冷凝视众将,脸色阴沉的吓人。
“一切都在我的意料之中,诸位勿疑。”
言罢,他急命身边侍从。
“快去,将阿姬请来,我有事问她。”
听闻左贤王大人要将这位阏氏请来,众将脸色皆稍有缓和。
显然这位左贤王的阏氏,在匈奴人中地位不低,颇得众人信服。
未几,士卒领着一位美妇人,立于营帐毡帘之外。
雪白貂裘裹着清瘦身子,衣领袖口有她亲手绘绣的汉家云纹。
塞外风雪吹得她衣带渐宽终不悔,却吹不散那眸中清冷,似寒星孤影,正是汉家风华。
如青莲陷沼泥,似玉簪蒙风尘,一载的塞外苦寒,草原风沙吹不散她骨子里诗书风雅。
反而于绝望污浊之中,她正行着历代儒者读书最高的志向:教化!
教化匈奴人同样也是在教化万民。
所做虽然不多,但却是她一介女流,于绝望间力所能及对匈奴人作出的改变。
不久之前,听闻故人曹操当上了大汉丞相,那道跨越千里传来的天子诏命便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
旁人再多的谗言又怎抵得上她一句枕边?
何况被他人继位之后,杀死储君的典故,大汉史册昭昭,记载不知多少,浑突邪身为老单于立的左贤王又岂能不怕?
哄骗着浑突邪这个“匈奴第一聪明人”奉诏入梁,讨伐袁逆,非为其他,她只是想回家。
只可惜她几次劝阻浑突邪不要多造杀戮,要善待当地百姓。
她尽乎讲遍了书上的圣贤道理,却依旧改变不了匈奴人残暴劫掠的本性。
眼睁睁看着一个又一个汉人女子哭喊着,同她去岁一般被这些胡人掳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