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之极不慌不忙,侧身避过,枪杆一抖,竟以巧劲将对方枪尖压向地面。
徐允祯猛力回抽,再刺下盘,张之极却似早有预料,枪尾一挑,借力打力,反将徐允祯震退三步。
三招过后,徐允祯额头见汗,攻势渐乱。
张之极忽然变招,枪尖如灵蛇吐信,连点对方腕、肩、胸三处,最后一记横扫,徐允祯长枪脱手,“当啷”落地。
勋贵营众人目瞪口呆。
徐允祯面红耳赤,抱拳道:“张指挥使枪术精湛,在下心服口服。”
朱由校满意点头:“张指挥使果然不负朕望。”
他环视众人,声音微沉:“十日后南海子春狩,朕要看到一支真正的精锐,而非乌合之众。若有人不服调度”
朱由校顿了顿,目光如刀,冷声道:“朕不介意再换一批人。”
勋贵营众人噤若寒蝉,再无一人敢露不满。
张之极抱拳领命,,说道:“十日后,必让陛下见到一支新的勋贵营!”
同时,张之极心中暗笑:‘这群纨绔,总算老实了。’
朱由校满意的点了点头,这个时候,魏朝忽的上前通禀。
“皇爷,原延绥参将赵率教、靖夷营游击祖大寿、游击将军黄德功已至乾清宫侯召。”
第155章 青蒲拔悍,瑶阶擢锐
朱由校闻言,眼睛微亮。
作为穿越者,明末的一些名臣良将,自然要早早的笼络到身边来。
朱由校没有拖延时间,当即摆驾乾清宫。
此刻。
乾清宫,景运门内值房。
此地是九卿值房,又称朝房,专供高级官员候旨。
赵率教、祖大寿、黄德功端坐在值房角落,宛如喽啰。
周围人不时朝他们投过或鄙夷、或疑惑的目光。
对于文官们的鄙视,他们见怪不怪了。
他们三人,此刻都有同样的疑问:皇帝为何会召见他们呢?
赵率教此刻心中疑虑尤甚。
他本是明万历十九年武进士出身,初授甘州都司,后因战功累累,历任碾伯营游击、靖虏卫参将、延绥参将等职。
然而就在不久前,他的延绥参将之职却遭人弹劾而罢免。
如今的他,已是一介白身,连最低的武职官衔都不复存在。
这般处境之下,突然接到皇帝召见的旨意,怎能不让他心生疑虑?
祖大寿此刻心中亦是疑虑重重。
他虽在辽东经略熊廷弼麾下受赏识,得以出任靖夷营游击一职,然而去年六月,后金军侵扰白官人屯时,他虽率部奋勇抗击,却因所谓‘提撕不严’之过,不仅遭熊廷弼处以四十军棍的严惩,更被辽东巡按陈王庭上奏弹劾,落得个革职留任、戴罪驻防浑河南岸的下场。
这段经历让他对辽东官场的黑暗腐朽深恶痛绝,正当他满腔愤懑之际,竟意外接到皇帝亲自召见的谕旨,这突如其来的转机,令他既惊且惑,恍如梦中。
至于黄德功,此刻心中亦是忐忑不安。
他出身寒微,自幼与寡母相依为命,因家贫未能读书识字。
壮年时出关投军,凭着一身胆气在关东行伍中摸爬滚打,靠着斩杀建奴的累累战功,才艰难升至游击将军之位。
此刻置身于九卿值房,看着往来皆是身着青紫官袍的朝廷重臣,这个在战场上令建奴闻风丧胆的络腮胡大汉,竟生平第一次感到了深深的自卑。
他粗糙的大手不自觉地搓着衣角,黝黑的脸庞因局促而微微发烫,连站姿都显得格外僵硬。
在这满堂朱紫的朝堂重地,他感觉自己就像个误入琼林宴的莽夫,与周遭的华贵气象格格不入。
三人的煎熬没有持续多久,很快,黄门太监便来传召了。
这黄门太监扯着公鸭嗓喊道:“原延绥参将赵率教、靖夷营游击祖大寿、游击将军黄德功速至东暖阁面圣!”
三人如释重负,赶忙出了九卿值房。
九卿值房内的文官们目送三人随黄门太监离去后,彼此交换着意味深长的眼神。
一名身着绯袍的侍郎捋须冷笑:“区区革职武夫、戴罪莽夫,竟也配入东暖阁面圣?”
身旁的御史立刻附和:“可不是?赵率教连参将之位都保不住,祖大寿更是个挨过军棍的败将,至于那黄德功”
他瞥向门槛上沾着的泥脚印,嫌恶地甩袖说道:“粗鄙武夫,连礼数都不懂!”
值房角落响起一声长叹,老迈的礼部郎中捶着案几:“陛下登基以来,已第三次召见这等丘八了!若论治国安邦,难道不该与我等文臣共商大计?”
几名青袍给事中凑作一团,其中一人压低嗓音:“听闻这三人连《武经七书》都读不全,黄德功更是大字不识.”
话未说完便被嗤笑声打断:“武人能有什么韬略?不过仗着匹夫之勇罢了!”
值房内顿时充满轻蔑的窃窃私语,有人甚至故意高声吟诵“宁为百夫长,胜作一书生”,引得满堂哄笑。
“咳咳!”
通政使曹于汴忽然重重咳嗽一声,众官霎时噤声。
“尔等还敢妄自揣测圣意?你们这些话,要是传到陛下耳中,难道不怕龙颜大怒?”
对于这些同僚,曹于汴有些不满。
这三人虽然不是什么文化人,但好歹在边地为国效命,怎能如此侮辱勇士?
“做好自己的事情,莫要惹祸上身!”
曹于汴此话一出,众人再不敢议论了。
当然
曹于汴并不知晓,即便在九边重镇,文官对武将的轻蔑也早已根深蒂固。
在辽东等地,那些文官甚至不屑于背后议论,而是公然指着戍边将领的鼻子叱骂。
这些浴血奋战的将士们,既要面对建奴的刀箭,又要忍受同朝文官的折辱。
可即便如此,他们依然选择为国效死。
这般赤胆忠心,反倒显出大明将士的忠厚太过。
另外一边,被文官轻视的赵率教、祖大寿、黄德功三人,怀揣着心情忐忑的进入乾清宫,缓步入了东暖阁。
这一路上所见,着实让三人打开了眼界,此刻到了东暖阁中,三人照着礼部官员教授的礼节,跪伏在地,对着御座上的皇帝大礼参拜:
“臣祖大寿(赵率教、黄德功),恭请陛下圣恭万安!”
“朕安,都起来罢!”
皇帝朱由校面带笑意,语气温和而亲切,仿佛春日暖阳般驱散了三人心中积聚的忐忑。
他那平易近人的态度,让赵率教紧绷的肩背渐渐放松,祖大寿紧握的拳头悄然舒展,就连局促不安的黄德功也敢稍稍抬头,偷眼望向这位出乎意料的仁厚君主。
御前那股令人窒息的威压,竟在这般和煦的言辞中悄然消融,三人不约而同地感到一阵久违的轻松。
魏朝面带和煦笑容,躬身引手示意道:“陛下深知三位将军赤胆忠心,皆为愿为大明效死之良将,特赐座叙话,请!”
赵率教、祖大寿、黄德功三人闻言,竟比临阵对敌时更为局促。
赵率教指尖微颤,祖大寿额头沁出细汗,连素来莽直的黄德功都屏住了呼吸。
他们小心翼翼地挨着凳沿坐下,腰背挺得笔直,粗糙的双手规规矩矩搭在膝上,仿佛这三张寻常小凳比九边战场的刀山火海更令人心惊。
这个时候,朱由校目光如炬,细细打量着眼前的三位将领:
赵率教身材挺拔,面容刚毅,虽已年过五旬,但眉宇间仍透着一股沉稳之气。
他身着素色布衣,显然是罢官后无官服可穿,但举手投足间仍带着军旅之人的干练。
祖大寿身形魁梧,虎背熊腰,一张方脸棱角分明,浓眉之下双目炯炯有神。
他虽因军棍之罚而略显疲惫,但眉宇间仍带着一股不服输的狠劲,显然对辽东官场的倾轧耿耿于怀。
此刻面对天子,他既紧张又激动,双手微握,似有千言万语想说。
黄德功则最为粗犷,满脸络腮胡,皮肤黝黑粗糙,显然是常年征战风吹日晒所致。
朱由校见状,嘴角微扬,心中暗忖:‘此三人,皆可大用!’
皇帝看着三人,笑着说道:“朕知晓你们的底细,祖游击,你去岁因‘提撕不严’之过,造四十军棍,但朕知晓你是无罪的,不过是文官弹劾而已,朕心中明镜一般,不会冤枉忠臣。”
祖大寿不想皇帝还知道这些事,更是为他站台,为他正名。
心中有一股暖流流过,双目一热,竟不自觉淌下两行热泪。
他动情的说道:“陛下竟知晓臣的微末之事,臣受宠若惊!”
朱由校轻笑一声,说道:“对于为国尽忠的边地勇将,朕都记挂在心,绝对不会让你们受一点委屈。”
“赵参将,朕知你被言官弹劾,心有不甘”
“黄游击,朕知你好酒,杀敌勇猛.”
对三人的事情,朱由校随口便出,当即便让三人受宠若惊。
提点完三人之后。
朱由校目光灼炯地注视着他们,语气诚挚而坚定:“朕知尔等心中必有疑惑:朕为何召见你们?”
朱由微微前倾身子,手指轻叩御案,说道:“只因朕在尔等身上,看到了我大明将星该有的风骨!赵卿沉稳如松,祖卿刚毅似铁,黄卿悍勇若虎,皆是我大明急需的栋梁之材。”
皇帝起身踱步,袍角翻飞间显出一股锐气:“建奴猖獗,边关告急,朕日夜思虑的,正是要擢拔真才实干的将领。今日召见,就是要委以重任!”
“朕不要那些只会吟诗作赋的绣花枕头,要的就是尔等这样在血火中淬炼出来的真将军!“
三人闻言,顿觉热血沸腾。
陛下心中装着他们,他们又如何不为陛下效死呢?
见气氛烘托得差不多了。
朱由校对着魏朝摆了摆手,后者当即拿起圣旨,对着三人说道:“诸位,接旨罢!”
三人赶忙起身,跪伏在地,道:“臣祖大寿(赵率教、黄德功),恭聆圣谕,万岁万岁万万岁!”
见礼仪具备,魏朝当即宣旨: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
原延绥参将赵率教,忠勇可嘉,着即擢为神机营参将,统兵三千;靖夷营游击祖大寿,骁勇善战,着即擢为神枢营参将,统兵三千;游击将军黄德功,悍勇无双,着即擢为神武营参将,统兵三千。
望尔等勤勉练兵,整饬军务,早日报效朝廷,不负朕望!钦此。”
三人闻言,顿时呆滞住了。
居然直拔京营参将?
这是何等殊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