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明 第250节

  “诸位,萨尔许之战我大明丧师失地,简直是奇耻大辱!萨尔浒的耻辱,现今我等当以血洗!”

  堂下诸将闻言,无不挺直腰背,眼中燃起战意。

  萨尔许之战后,那些文官更加看不起他们这些武将。

  树活一张皮,人活一口气。

  他们凭什么被人看不起?

  熊廷弼环视众人,继续给众人打鸡血道:

  “陛下节衣缩食,连修葺宫殿的银子都拨作军饷!”

  “朝中诸公日日弹劾,陛下却力排众议,倾举国之力支持辽东!”

  他猛地抽出尚方剑,剑锋所指,正是沙盘上沈阳城的位置:

  “此战!”

  “为功名利禄!”

  “为加官进爵!”

  “更为报陛下知遇之恩!”

  “死守沈阳,待敌疲敝,必叫建奴血债血偿!”

  熊廷弼死死的盯着众人,说道:“我熊廷弼是个说话算话的人,若是尔等能够在战场上立功,我绝不吝啬上表请功。若我之命,导致战场出了什么问题,我第一个上表请罪,绝不连累诸位兄弟!”

  “但”

  “丑话说在前面,尔等若是拖了后腿,在战场上敢不听指挥,本经略这把尚方宝剑,就是要来斩你们狗头的。”

  熊廷弼脾气暴躁,但这些话说出来,不仅没有让诸将心生厌恶,反而让堂中诸将热血沸腾。

  领兵作战者,怕的不是军纪严明。

  相反,他们怕的是立功了,也没有封赏,出事了,第一个被推出去背锅。

  而熊廷弼,已经帮他们把这些担忧都解决了。

  如此一来,他们还能不尽心竭力效忠出力?

  沈阳总兵贺世贤、参将尤世功、援辽副总兵戚金、总兵官童仲揆等将领当即半跪在地,大声吼道:“末将誓死效命!!”

  众将轰然应诺,声震屋瓦。

  孙承宗与熊廷弼对视一眼,脸上渐渐露出笑容来了。

  呵!

  努尔哈赤,你来攻罢!

  我等,已经做好准备了。

  此处,定教你有来无回!

  距离辽东千里之外。

  北京城,夏味方显。

  紫禁城外的街上,车马粼粼,行人如织。

  酒旗招展的茶楼里,说书人正眉飞色舞地讲着新科进士跨马游街的盛况。

  贡院墙外,落第的举子们犹自争论着策问的破题之法。

  而六部衙门的廊下,官员们捧着茶盏,低声品评着三鼎甲的师承来历……

  当然,众人谈论最多的,还是在传胪大典之中,榜眼郎卢象升,带着庚申科进士老爷们在殿中向皇帝上书:言为官之臣,不定结党之事!

  “听说了吗?新科榜眼卢象升,领着庚申科进士们在奉天殿前叩首上书,当着满朝文武的面,立誓为官不结党、不营私!”

  茶楼里,一个身着绸衫的说书人拍案叫绝,唾沫星子飞溅到邻桌的茶点上也浑然不觉。

  “陛下龙颜大悦,当场赐下御笔‘清正廉明’四字,听说还要将卢榜眼的奏疏刊印天下,让百官效仿呢!”

  酒肆中,几个醉醺醺的士子击节赞叹,其中一人高举酒盏,朗声道:

  “卢建斗真乃我辈楷模!这《誓不结党疏》,可比东汉《党锢碑》更显风骨!”

  北京城的如此景象,仿佛千里之外的辽东烽火,与这座煌煌帝都毫无干系一般。

  当然。

  太平不是粉饰出来的。

  京城百姓之所以能够岁月静好,那是有人替他们负重前行了。

  此刻。

  皇城之中。

  西苑校场上,烈日当空。

  旌旗猎猎,鼓声如雷,校场四周早已围满了观战的京营将士。

  场中尘土飞扬,马蹄声、弓弦声、金铁交击声混作一片,震得人耳膜发颤。

  这可不是寻常的操演!

  一方是身份尊贵的勋贵子弟,个个腰佩宝刀,胯下骏马皆是千金难求的西域名驹。

  另一方则是布衣粗甲的边关悍将,虽无华服加身,却人人眼中带煞,浑身透着沙场淬炼出的凶悍之气。

  “勋贵营都指挥使张之极,对阵游击将军赵率教——比试骑射!”

  随着令旗挥落,两骑如离弦之箭般冲出。

  张之极锦衣白马,挽弓如满月,三箭连发皆中靶心,引得勋贵阵营一片喝彩。

  “好!”

  “指挥使威武!”

  “让这些人知晓我们勋贵营的厉害!”

  场下勋贵子弟们见张之极表现神勇,纷纷喝彩。

  “有些本事,但只有这些本事,想赢我,没那么容易!”

  赵率教冷笑一声,突然在疾驰中侧身藏镫,反手一箭射出。

  只听见“嗖!”的一声,箭矢竟穿透靶心木桩,余势不减,钉入后方柳树三寸有余!

  “好!”

  满场哗然,连高台上的御前侍卫都忍不住叫好。

  而勋贵子弟那边,则是顿时安静,甚至可以听到对方的呼吸声。

  这些丘八,当真是有本事。

  张之极见此情形,也不恼怒,拱手说道:“赵参将射术无双,在下佩服!甘拜下风!”

  赵率教见张之极认输,也很懂人情世故。

  “世子箭术不差,日后之勇武,不会比在下差。”

  在赵率教与张之极人情世故的时候。

  下一场比试开始了。

  “下一场,搏击!”

  阳武侯薛濂之侄薛钊大步上前,抱拳行礼后,便拉开架势。

  他练的是太祖长拳,招式刚猛,拳风呼啸,一套拳法打得虎虎生风,引得围观将士连连叫好。

  “薛钊拳法,勋贵营第一,倒是不信了,还有人能够胜过他?”

  “不蒸馒头争口气,薛钊,打出我们勋贵营的气势来!”

  原本安静的勋贵营子弟,又开始鼓噪起来了。

  然而.

  薛钊这边,情况就有些不容乐观了。

  他刚摆开架势,就被祖大寿一个箭步近身,反手扣腕,过肩摔得七荤八素。

  之后拳头放在薛钊太阳穴上,虚打两下。

  若放在战场上,薛钊已经死了。

  勋贵营子弟见此,目瞪口呆。

  薛钊居然连祖大寿一招都没有撑过去?

  他们上,岂不是更自取其辱?

  “承让。”

  祖大寿抱拳一礼,脸上却无半分得意。

  倒不是他不愿意放水,是因为他学习的搏击之术,是战场搏杀,要的不是招式花哨,而是要求一击毙命。

  薛钊脸色难看,但皇帝在台上观战,他只好拱手行礼,低着头回了勋贵营。

  另外一边。

  枪术比试更是惨烈。

  黄得功一杆大枪舞得虎虎生风,三招之内就将抚宁侯朱国弼之弟朱国栋逼得弃刀认输。

  满桂手持双刀,如旋风般卷过校场,所过之处勋贵们的兵器叮当落地。

  曹文诏、曹文耀兄弟更是配合默契,长枪短刀齐出,打得五位勋贵联手都招架不住。

  “砰!”

  最后一场,马世龙赤手空拳,硬接定远侯世子全力一劈,竟用臂甲生生震断了对方的精钢佩刀!

  “这……”

  观战的勋贵们面如土色,他们终于明白:

  这些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悍将,和他们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很快。

  演武毕,尘埃落定。

  那些曾昂首挺胸、目空一切的勋贵子弟们,此刻却如霜打的茄子,一个个垂头丧气,连腰杆都挺不直了。

  他们锦衣上的金线依旧闪耀,可那份骄矜之气,早已被边关悍将的铁拳碾得粉碎。

  原本他们以为自己武艺高强,可以去打建奴了。

  但现在一看,高强个屁。

  真要是去了辽东上战场,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朱由校在一边看着,脸上露出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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