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明 第333节

  在这场与时间赛跑的战争中,人命成了最不值钱的东西,只能像填沟壑的沙袋般,一捧捧、一袋袋,往明军的营寨里堆去。

  没过多久。

  在建奴先锋悍不畏死的进攻下。

  缺口处的木栅被劈得七零八落,壕沟里堆满了沙袋、木板和金兵的尸体,勉强垫出数条能容骑兵通过的血路。

  阿巴泰与阿济格的人马正顺着这条路往里冲,却被营寨深处射来的火铳压制在栅栏内侧,进退不得,喊杀声里混着密集的枪响,听得人心头发紧。

  “就是现在!”

  莽古尔泰猛地一夹马腹,正蓝旗的大旗在他身后骤然展开,深蓝色的旗面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

  他没留太多预备队,只点了两个牛录的人守住退路,自己则带着两蓝旗的主力,如同一道深蓝洪流,朝着那道血口涌去。

  阿敏不甘示弱,也率部进发。

  铁甲铿锵,马蹄踏过土地的声响震得地面发颤。

  莽古尔泰的弯刀已经出鞘,刀身在火光下泛着冷光,他甚至能闻到营寨里飘来的硝烟味和血腥味。

  那是胜利的味道,至少他此刻是这么想的。

  可刚冲到缺口附近,他就发现不对劲了。

  营寨里的抵抗远比想象中顽强。

  明军似乎早有准备,栅栏后不仅有火铳手轮班射击,还时不时往下扔滚石、泼滚油,冲在最前面的金兵刚翻过栅栏,就被烫得惨叫着滚下来,或是被铅弹打穿胸膛,血雾在火光中炸开,像一朵朵诡异的花。

  “怎么回事?”

  莽古尔泰勒住马,眉头拧成了疙瘩。

  按他的预想,明军就算有防备,也该被之前的混乱搅乱了阵脚,可眼下这防线,分明是严阵以待的样子。

  就在这时,身旁的亲卫突然尖叫起来:“贝勒爷!看两翼!”

  莽古尔泰猛地转头,心脏骤然一缩。

  只见营寨左右两侧的荒原上,不知何时亮起了密密麻麻的火把,像两条燃烧的长蛇,正朝着他们的侧翼包抄过来!

  那些火把下,隐约能看到明军的旗帜在风中飘动,甲胄的反光如同繁星,人数竟不下数千。

  那是骑兵!

  是明军的骑兵!

  他们怎么会在这里?!

  莽古尔泰的脑子“嗡”的一声,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

  他终于明白了。

  明军根本没去支援大板城,他们从一开始就在这儿设好了埋伏!

  黄台吉让他来抢物资,根本不是让他立功,而是把他往陷阱里推!

  “狗日的黄台吉!你敢害我?!”

  莽古尔泰猛地嘶吼出声,声音里满是惊怒和不敢置信。

  “撤!快撤!”

  莽古尔泰的声音都在发颤,他猛地调转马头,对着身后的人嘶吼。

  “让阿巴泰他们回来!快!”

  可已经晚了。

  两翼的明军骑兵已经动了,马蹄声如同闷雷,朝着他们的侧后方碾压过来。

  营寨里的明军也像是收到了信号,突然从栅栏后冲出,火铳、弓箭、长枪一起招呼过来,把缺口堵得严严实实,阿巴泰与阿济格的人马被夹在中间,惨叫声此起彼伏。

  莽古尔泰看着越来越近的火把,看着被死死咬住的前锋,只觉得眼前发黑。

  他知道,自己中计了,中了黄台吉那个笑面虎的毒计!

  今夜,难道要栽在这里了?

  ps:

  对于加强建奴战力的问题,作者君承认,有一点。

  不过与其说是加强建奴,不如是作者君削弱了林丹汗,如果按照正常战争推演,这时期的林丹汗还是可以的,在草原的这一仗要打很久。

  不过因为这不是主要情节,所以简单处理了。

  当然,作者君也可以找补(嘴硬)一下:

  察哈尔部兵力主要在大板城和阿巴嘎哈喇山两处,大板城的兵力,又分出一部分,去接收明军物资。

  所以说林丹汗在大板城的实力,本不是完全体,加上有很多二五仔,被黄台吉劫掠按推演来说应该没问题。

  解释到此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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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4章 力挫建奴,旗开得胜

  长城根下硝烟弥漫。

  十方寺堡营寨里的明军如同被点燃的火药,当即开始反扑。

  他们从栅栏后、帐篷里涌出来,手里的火铳还在冒烟,就抽出腰间的长刀,嗷嗷叫着冲向缺口处的金兵。

  这些明军的眼睛红得像要滴血,脸上溅着硝烟和血污,却没人顾得上擦。

  一个脸上带疤的火铳手被箭矢射中肩膀,闷哼一声,却反手拔出刀,踩着同伴的尸体往前扑,刀锋直劈金兵的脖颈。

  旁边的长枪兵更是结成方阵,枪尖如林,硬生生将试图后退的金兵捅穿,血顺着枪杆往下淌,在土地地上积成一滩滩暗红。

  “杀!别让这些建奴跑了!”

  “砍一颗脑袋,赏银五十两!砍十颗脑袋,升总旗!”

  嘶吼声里,藏着最朴素也最滚烫的欲望。

  一个月前的沈阳大捷犹在眼前。

  那些跟着贺世贤、尤世功他们冲锋的弟兄,有的提着建奴额真的脑袋领了百两赏银,有的从普通小兵一跃成了小旗、总旗,连带着家眷都搬进了城里的瓦房。

  是故,在明军众人看来。

  眼前这些穿着深蓝甲胄的金兵,哪里是什么豺狼?

  在他们眼里,分明是会跑的银子、会喘气的官帽!

  是能让老娘不再挨饿、让婆娘穿上绸缎的指望!

  一个刚入伍的少年兵,手里的刀还握不稳,却死死咬住嘴唇,跟着老兵往前冲。

  他的哥哥就是在沈阳战死的,按规矩,只要他能砍下一颗首级,他就能继承兄长的官职,还能领到几十亩地。

  此刻他眼里没有恐惧,只有对未来的执念,哪怕手臂被流矢擦伤,也只是胡乱抹把血,继续往前扑。

  在双方悍不畏死的冲杀之下,栅栏缺口处的厮杀已经成了绞肉机。

  明军踩着尸体往上填,金兵被夹在中间,进不得退不得。

  营寨外,莽古尔泰的怒吼声隐约传来,却盖不过明军的喊杀。

  那些从两翼包抄的骑兵已经冲了过来,马蹄踏碎了土地,也踏碎了金兵最后的希望。

  明军的眼睛更红了。

  跑了一个,就少了一份赏钱;放了一队,就丢了一串军功。

  他们像一群饿极了的狼,死死咬住猎物的咽喉,用刀砍,用枪捅,用牙咬,哪怕同归于尽,也要在倒下前,把面前的建奴拖进地狱。

  与此同时。

  两侧荒原上的明军骑兵如两道裹挟着怒火的铁流,正以雷霆万钧之势包抄过来,马蹄声震得大地都在颤抖,扬起的烟尘与营寨的火光交织在一起,像一张巨大的网,朝着莽古尔泰与阿敏的队伍当头罩下。

  缺口处的金兵被明军死死咬住,进退不得,惨叫声此起彼伏,局势已然危如累卵。

  起初的慌乱如同潮水般席卷了建奴阵营,连阿敏都变了脸色,眼神里满是惊惶。

  可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莽古尔泰却猛地勒住了躁动的战马,深吸了一口混杂着血腥与硝烟的空气,眼底的惊怒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残酷的冷静。

  他太清楚眼下的处境了。

  被敌军合围,最忌自乱阵脚。

  “当敌围我,必先发制人!”

  这句兵法要诀在他脑中轰然炸响。

  他麾下的两蓝旗骑兵,最擅长的便是在旷野上纵横驰骋,靠的就是那份风驰电掣的机动性。

  若是此刻收拢人马结阵抵抗,无异于把自己变成明军火炮和火铳的活靶子,那才是死路一条。

  “二贝勒!”

  莽古尔泰猛地转头,声音如同淬了冰的铁石,穿透了嘈杂的喊杀声。

  “你带镶蓝旗主力,去救阿巴泰他们!”

  他的马鞭狠狠指向缺口处的混战。

  “不惜一切代价顶住正面和左翼的明军,给我争取时间!”

  阿敏一怔,随即反应过来,此刻已无退路,唯有死战。

  他狠狠一点头,抽出佩刀高高举起:“镶蓝旗的弟兄,跟我上!”

  莽古尔泰看着阿敏的队伍如同一道蓝色的堤坝,悍不畏死地冲向缺口,稳住了摇摇欲坠的正面防线,眼中闪过一丝厉色。

  他调转马头,望向右侧那支正呼啸而来的明军骑兵,那里的攻势虽猛,却似乎是整个包围圈中最薄弱的一环。

  “正蓝旗的勇士们!”

  莽古尔泰的怒吼声如同平地惊雷,响彻战场。

  “跟我冲!冲破右翼,杀出去!”

  莽古尔泰亲率的正蓝旗前锋重甲骑兵,早已列成了尖锐的锥形阵。

  骑士们身披双层铁甲,连战马都覆着铁网甲,矛头向前倾斜,如同一支蓄势待发的巨箭。

  随着他一声令下。

  “杀!”

  万马齐奔的轰鸣瞬间撕裂夜空!

  马蹄踏碎大地的声响如同惊雷滚过荒原,重甲碰撞的铿锵声、兵刃摩擦的锐响与骑士们的咆哮交织在一起,汇成一股一往无前的洪流。

  锥形阵的尖端破开迷雾,铁甲在火把映照下泛着冷硬的光,仿佛要将前方的一切都碾碎、凿穿。

  右翼的明军骑兵统领刘兴祚瞳孔骤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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