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古北口,一名游击将军试图骑马突围,被士卒一箭射落马下,当场擒获。
短短三日,一百二十余名罪臣尽数被擒,押入蓟州大狱。
消息传出,蓟州城的百姓与士卒无不拍手称快,许多人自发来到官驿外,高呼“钦差大人为民做主”,眼中满是期盼。
杨涟站在内堂窗前,听着外面的欢呼声,心中却没有丝毫懈怠。
揪出这些罪臣只是第一步,接下来的百姓公审、补发军饷、整顿防务,还有更多的事情要做。
“明日,便在城中心校场设公审台。”
杨涟转身对身边的文书道:“让蓟镇的百姓与士卒,亲眼看着这些蛀虫受到惩处,让他们知道,朝廷的公道,终究会来。”
迟到的正义虽然不是正义,但总比没有正义来得好。
翌日清晨,蓟州城的天刚蒙蒙亮,城中心的校场便已人声鼎沸。
往日里用于操练士卒的空地上,一座丈高的公审台拔地而起,台面上铺着黑布,两侧各站着四名身着红衣、手持鬼头刀的刽子手,刀刃在晨光下泛着冷冽的寒光,看得人头皮发麻。
公审台外围,五千京营士卒列着整齐的方阵,手持长枪,将台址里三层外三层围得水泄不通。
他们既是为了维持秩序,也是为了防止有人趁机作乱。
而在京营士卒之外,密密麻麻的百姓与军户早已挤满了整个校场,甚至连校场周围的屋顶、墙头都爬满了人。
有的人揣着被强占的地契,有的人捧着亲人的灵位,还有的人攥着被克扣军饷的欠条,眼中满是期待与激动,口中不断低声议论着,等待着那“主持公道”的时刻。
辰时三刻,随着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杨涟身着绯色钦差官袍,在李鸿基、韩虎等人的护送下,缓步走向公审台。
他身姿挺拔,面容严肃,目光扫过台下黑压压的人群,原本嘈杂的校场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风吹过旗帜的“猎猎”声。
杨涟走上公审台,站在最中心的位置。
“诸位蓟镇的父老乡亲、弟兄们!今日我杨涟站在这里,并非以钦差的身份耀武扬威,而是受陛下之命,替大家主持公道!”
他顿了顿,目光变得锐利起来,扫过台下那些满是风霜的脸庞:
“你们当中,有人因将领克扣军饷,只能吃掺了沙子的糙米;有人因军田被强占,不得不卖儿鬻女;还有人因官员纵容家丁劫掠,家破人亡,妻离子散!
蓟镇之所以沦落至此,边防之所以形同虚设,不是因为咱们大明的士卒不够勇猛,不是因为百姓不够勤劳,而是因为有一群蛀虫宵小,趴在咱们蓟镇的身上,吸着大家的血,吃着朝廷的粮,却干着通敌叛国、祸害百姓的勾当!”
“说得好!”
台下突然有人高喊,紧接着,此起彼伏的叫好声如同潮水般涌起,震得人耳膜发颤。
这些话,说出了他们憋在心里多年的委屈与愤怒!
杨涟抬手压了压,等欢呼声渐渐平息,才继续说道:
“常言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今日,我便要让这些蛀虫,为他们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让大家看看,朝廷没有忘记你们,陛下没有忘记你们,公道,终究会降临在蓟镇的土地上!”
话音未落,他猛地挥手,高声道:“带第一个犯官!”
两名京营士卒押着一名身穿囚衣的大汉走上公审台。
那大汉约莫四十岁年纪,虽被铁链锁着,却依旧能看出往日的嚣张,只是此刻脸色惨白,眼神中满是恐惧,脚步虚浮,几乎是被士卒拖着走。
“此人乃原总兵标营千总沈京兵!”
杨涟的声音透过铜喇叭,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
“他在任三年,虚报兵额两百人,吃空饷银八万余两;每月克扣麾下士卒军饷三成,导致三十余名士卒因饥寒交迫而死。
更甚者,他纵容家丁强抢民女,仅去年一年,便有五名百姓之女被其掳走,其中两人不堪受辱,自尽身亡。
此外,他还曾因一名军户讨要被克扣的军饷,便下令将其活活打死,抛尸荒野!”
每说一条罪状,台下百姓的怒火便更盛一分。
当听到“强抢民女”“殴人致死”时,人群中突然冲出一名衣衫褴褛的中年汉子,他抱着一块木牌,跪在地上痛哭流涕:
“沈京兵!你这个畜生!去年你掳走我的妻子,她宁死不从,一头撞死在你家柱子上!今日我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旁边一名老妇也跟着哭喊道:“我的儿子,就是因为要军饷,被你活活打死!你还我儿子的命来!”
沈京兵被这阵仗吓得浑身发抖,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对着杨涟连连磕头:
“钦差大人饶命!我错了!我愿意把所有赃银都交出来,求您饶我一条狗命!”
“饶你?”
杨涟冷笑一声,眼神冰冷。
“你残害百姓、克扣军饷之时,怎没想过饶那些无辜之人一命?今日,本钦差便替天行道,替那些被你害死的冤魂,讨回公道!”
他抬手,高声下令:“斩!”
“是!”
刽子手上前一步,一把揪住沈京兵的头发,将他的脑袋按在斩台上。
沈京兵惊恐地尖叫着,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被士卒死死按住。
刽子手朝着大刀喷了一口烧酒,便朝下斩去。
只听“咔嚓”一声脆响,寒光闪过,一颗血淋淋的头颅滚落在地,双目圆睁,死不瞑目。
“好!斩得好!”
台下瞬间爆发出震天动地的欢呼声。
方才那名中年汉子抱着妻子的木牌,对着公审台连连磕头,额头磕得鲜血直流:
“多谢青天大老爷!多谢陛下!我妻子的大仇,今日终于得报了!”
无数被沈京兵欺压过的百姓与军户也纷纷跪伏在地,对着杨涟的方向叩拜,口中高喊着:
“钦差大人为民做主!”
“沈京兵死得好!”
“蓟镇有救了!青天来了!”
沈京兵的头颅滚落在黑布上,鲜血染红了台面,却只是这场公审的序幕。
杨涟抬手示意士卒清理现场,目光扫过台下依旧沸腾的人群,没有迟疑,继续喊道:“带第二个犯官!”
很快。
两名京营士卒押着一名身材微胖的囚衣汉子走上台来。
那人正是原喜峰口参将马辟京,此刻他面色灰败,双腿发软,若非被士卒架着,早已瘫倒在地。
杨涟拿起案上的罪证,逐条念诵,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在台下百姓心上:
“马辟京,任喜峰口参将五年间,私通鞑子与建奴,倒卖朝廷火药、铁器逾千件,所得赃银二十万两;克扣麾下士卒军饷四成,导致喜峰口守军因缺粮缺械,去年与鞑子游骑交战时,伤亡惨重。
更曾纵容家丁劫掠周边村落,抢夺粮食牲畜,烧死百姓三人!此等通敌叛国、残害百姓之徒,罪无可赦,当斩!”
“通敌叛国?!”
台下百姓瞬间炸开了锅。
蓟镇百姓常年受鞑子劫掠之苦,对“通敌”二字最是痛恨。
一名曾在喜峰口当兵的老卒气得浑身发抖,指着马辟京骂道:
“马辟京!去年我们弟兄们饿着肚子守城,你却在跟鞑子做生意!我们三十多个弟兄死在鞑子箭下,都是因为你克扣军饷、私卖军械!你该死!”
马辟京吓得魂飞魄散,对着杨涟连连磕头,哭喊着:“钦差大人,我是被冤枉的!那些都是诬陷!求您再查一查!”
“冤枉?”
杨涟冷笑一声,将一份书信扔在他面前。
“这是你与建奴商人往来的密信,上面有你的亲笔签名,还有你倒卖军械的账簿,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敢狡辩?”
马辟京看着书信与账簿,脸色彻底惨白,再也说不出一句辩解的话。
杨涟不再多言,抬手下令:“斩!”
刽子手再次上前,寒光闪过,又一颗头颅落地。
台下百姓的欢呼声比之前更甚,有人举起拳头高喊:“杀得好!通敌叛国的奸贼,就该这样!”
接下来的时间里,公审台上如同上演着一场“阎王断案”。
杨涟手持罪证,每念出一个名字,便有一名贪腐将领被押上台来。
有虚报兵额三百人、贪墨军饷十五万两的游击将军,有强占军田千亩、逼死三名军户的千总,还有纵容家丁欺男霸女、无恶不作的把总。
“原古北口千总李茂,吃空饷百人,强占民女七人,斩!”
“原蓟州卫把总赵四,私吞赈灾粮款,导致五十余名百姓饿死,斩!”
每一声“斩”字落下,便有一颗头颅滚落,每一次斩首,都伴随着台下百姓震天的欢呼与叩拜。
那些曾被这些将领欺压的百姓,有的抱着亲人的灵位痛哭,有的举着被强占的地契高喊“公道”,还有的甚至朝着公审台的方向,重重磕下三个响头,额头渗出血迹也浑然不觉。
“多谢青天大老爷!我儿的冤屈,今日终于昭雪了!”
“陛下英明!钦差大人英明!蓟镇有救了!”
欢呼声、哭喊声、叩拜声交织在一起,在蓟州城的上空久久回荡。
标营将士看着这一幕,眼中也满是激动。
他们常年受将领克扣之苦,如今看到这些蛀虫被严惩,心中积压的郁气终于得以宣泄,对朝廷、对杨涟的敬佩也越发深厚。
杨涟站在公审台上,看着台下黑压压的叩拜人群,听着那一声声“青天大老爷”,心中却无比清明。
今日的公审,不仅是在为百姓讨回公道,更是在为朝廷重塑威望。
这些被斩首的将领,是蓟镇贪腐的象征,他们的死,向所有人传递了一个信号。
朝廷肃贪的决心,不可动摇;欺压百姓的蛀虫,必将受到严惩!
“从今往后,蓟镇再无人敢阻拦我的政策了。”
杨涟在心中自语。
他清楚,经过今日的公审,民心已归向朝廷,百姓便是他最强的后盾。
日后无论是补发军饷、整顿防务,还是清查其余贪腐官员,都将得到百姓的支持。
谁敢阻拦?
先问问台下这些曾受欺压、如今重燃希望的百姓答应不答应!
阳光渐渐升高,照在杨涟的官袍上,映得他身姿愈发挺拔。
他看着台下依旧激动的百姓,看着公审台上那一把把染血的鬼头刀,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使命感。
这才是读书人该做的事,不是钻营取巧、贪图富贵,而是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
这才是他杨涟该走的路,不是明哲保身、随波逐流,而是铁面无私、为民请命!
他想起自己年少时敬仰的海瑞,那位一生与贪腐为敌、敢骂嘉靖皇帝的“海青天”。
今日,他在蓟州的校场上,用一场铁血公审,践行了自己的理想,也朝着海瑞曾经的方向,迈出了坚实的一步。
海瑞是万历神剑,那他杨涟,便是天启神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