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余游骑兵策马趋前,动作简洁熟练,迅速收割剩余的三个法军斥候。
战斗结束,游骑兵利落地翻身下马,走向那几具散卧在草丛的尸体,空气里弥漫着铁锈般的血腥和马匹垂死的微弱嘶鸣。
他们熟练地搜刮战利品,带血的佩剑被拽出,沉甸甸的钱袋被割下,然后两两合作,剥下斥候的锁子甲。
忙碌片刻,一个游骑兵掏出锡制水壶,眼角余光习惯性地扫向远方翠绿的地平线,吓得面色煞白,赶忙用佩切涅格语警告同伴。
“班长,有敌人。”
其余人顺着他所指望去,心头一紧。只见地平线上,二十几个模糊的影子正迅速扩大,向着他们所在的位置急速靠近。
作为游骑兵班长,桑坦立即发布命令:“撤,留下四柄长剑作为凭证,丢掉锁子甲和铁盔。”
他以最快的速度爬上马背逃窜,剩余九人紧随其后。游骑兵们挽弓回射,希望能够迟滞追兵。可惊惶之下,加之坐骑狂奔带来的剧烈晃动,仓促射出的箭矢纷纷落空,没造成任何杀伤。
追逐许久,两个游骑兵逐渐落在后面,他们没有遵从班长的命令,不愿放弃锁子甲等战利品,胯下的坐骑喘息粗重,口鼻喷着白沫,速度明显慢了下来。
眼见无法逃脱,两人绝望地对视一眼,一左一右分开撤离,两名追得最近的法兰克斥候毫不犹豫,随之左右分开。其中一个斥候纵马如风,在鞍上微微直起身,借着马力,右手紧握的长剑划出一道冰冷的弧线,剑光闪过,奔逃的游骑兵连同身下的坐骑猛地向前一栽。
没过多久,另一个游骑兵也死在法军斥候的剑下,引得桑坦破口大骂,“要钱不要命的蠢货。”
半小时后,追逐仍在持续,桑坦等人逃至一个岔路口,附近的草地安插着两根烧焦的木桩,旁边还摆放着一些碎石。
“走这边!”
桑坦带领弟兄们向南逃窜,没过多久,前方出现大片的梧桐树林,桑坦模仿鸟叫,下一刻,树林传出同样的鸟叫声。
见状,幸存的游骑兵钻进树林,法军仍没有放弃追击。几分钟后,两侧树林突然飞来众多羽箭,法军斥候猝不及防,战马相继被射杀,五人阵亡,剩余十七人被迫投降。
“多谢帮忙,否则弟兄们这次彻底完了。”桑坦找到山地步兵连的连长,高声道谢,休整半个多小时,押送俘虏回营复命。
第344章 决战序幕
之后的一个多星期,双方骑兵在圣马洛以东的旷野多次交战。
总体来看,法兰克斥候的肉搏能力更强,他们的战马体型高壮、负重量大,斥候拥有长剑、钉头锤、盾牌等装备。
游骑兵的草原马体型矮小,负重能力较差,只配备一柄马刀、一副弓箭,轻型布面甲只有十二斤,防护力不如法军斥候的锁子甲,不适合近战。
然而,游骑兵的优势在于机动性,草原马耐寒暑、耐粗饲,可以在野外坚持两天一夜,甚至更久。法兰克战马相对娇贵,持续作战时间更短,侦察效率远不如草原游骑兵。
八月下旬,维格打探到这支法军的大致情况:一万五千人,奥尔良伯爵威廉负责指挥,这人是王后厄门特鲁德的弟弟。
此刻,威廉的军队驻扎在三十公里外,没胆量继续前进,似乎在等待后续增援。
“就这?”
维格不再犹豫,让工程兵在城墙下方的坑道点火,很快,圣马洛的东墙出现五段缺口,维京士兵突进城内,用半天时间肃清一切抵抗。
得知圣马洛沦陷,奥尔良伯爵沿着来时路线向东撤离,维格没有追击,而是让士兵修缮城防、扩建港口设施,迎接后续的增援。
九月,维格收到风声,法兰克人集结的野战兵力超过七万。
秃头查理,中法兰克的三个国王、东法兰克的三个国王共同发布声明,号召全体法兰克人联合起来,假设某位贵族击杀北境之蛇,有资格获得不列颠国王的头衔。据说这份悬赏已经得到教会的认可。
早在开战前,维格预料到这种情况,对此反应平淡。
“这算是中世纪版本的反英同盟?也罢,就让我手撕包围网,一次性扫除所有威胁。”
九月八日,最后一批部队到达圣马洛,历时三个月,维格总算把五万大军运输至法兰克。
当晚,他召集指挥官开会,再次强调战争目标。
“这次战争不同于之前的两次维京——西法兰克战争,不是为了抢掠,我的年收入早已经超过秃头查理,没必要抢他,唯一的想法是彻底解决这个宿敌,免得日后纠缠不休。”
目前来看,法军主力仍在巴黎,敌人行动迟缓,巴黎与雷恩约有四百公里的路程,以他们的行军速度,至少要走二十天。
维格决定利用这段宝贵的时间。
他率领主力部队,攻打雷恩以南的南特地区,继续搜集粮食、战马,逼迫法军前来迎战。
事实上,即便维格没有动作,秃头查理也会主动出击,再拖下去,他迟早被这支庞大的军队吃垮。
十月五日,秋风渐起,法军进驻勒芒,三天后,他们到达拉瓦勒,位于雷恩仅有六十公里。维格留下一个守备团驻守南特,率领主力返回雷恩,与敌人遥遥对峙。
经过一个月的奔波,维京士兵体力损耗严重,维格不着急决战,打算拖一段时间,让部队恢复战斗力。
僵持局面持续五天,维格收到两则消息:圣马洛运往雷恩的辎重车队遇袭、南特城外出现大量的骑兵。
目前有三个港口适合停靠大规模船队,分别是:
北方的圣马洛、西侧的布雷斯特、南侧的南特,法军一北一南同时进攻,似乎想截断维京人的补给线。
此刻的维格仿佛身处迷雾,他派出大量的游骑兵、山地步兵,根据各部队上报的信息,以此判断法军主力的动向。
两天后,他推测法军主力位于东北区域,有可能攻打圣马洛,然后继续向西,截断雷恩与布雷斯特的联系。
还有一种可能,敌人打算引诱自己出城,随即发动袭击,重现当初法军在欧塞尔之战突袭拉格纳的战术。
“呵,秃头查理竟然使用这种复杂操作,经历过多场战争,看来他对自己的指挥能力很有信心。”
除去各地的守备部队,维格可以动用四万三千人,包括两千八百重骑兵和一千多个游骑兵。
他绕着大厅中间的地图桌来回走动,许久,做出如下部署:
“传令,伯劳鸟部率军北上,前往二十英里外的洛特村,额外拨给他八百重骑兵,假设遇见小股敌人,就地予以歼灭,别把人放跑了。战斗结束,让他的两个山地步兵营进驻圣马洛附近的森林,截杀敌军的侦察部队。
第五守备团驻守北方的奔牛桥,假如遭遇敌人进攻,坚守半天时间即可撤退。
乌特加德部的第十三、十四步兵团继续留在帕斯男爵的庄园,假设奔牛桥方向的部队败退,让附近的游骑兵接应,步兵仍然留在后方,不得妄动。
”
维格打算在北方部署伏兵,一旦敌军向西渡过奔牛河,然后派乌特加德重新夺取奔牛桥,关门打狗。
收到命令,各部有序出城,迅速前往预定地点,维格仍然待在公爵府大厅,注视着地图桌发呆。
第二天,北方没有太大动静,反而是南线传来消息——法军加大对南特的攻势,试图重夺这座城镇。
南特毗邻卢瓦尔河,拥有一道新修建的石砌城墙。不久前的战斗中,维京人用坑道战术在城墙破开三个缺口。
攻占南特之后,维京人临时在缺口修筑木制寨墙,只可惜防御效果大不如前。
当地的驻扎部队是第二守备团,一千士兵,由伦纳德负责指挥。维格事先提醒过,一旦敌军破城,伦纳德没必要死守,率部前往码头乘船逃离。
第三天清晨,熟睡的维格被人叫醒,他的第一反应是,“南特失守了?这么快?”
莱夫语气激动,“与南特无关,是北线,第五守备团的斥候侦测到数千法军正在靠近,请求下一步指示。”
第五守备团拥有八百人,假如死守奔牛桥,至少可以拖到附近的援兵抵达,但维格不打算这样做。
“让传令兵通知瑞卡德,坚持到正午即可撤退,届时,乌特加德的游骑兵营负责接应,防止他被法军骑兵追杀。”
第345章 石桥
十月深秋,天色阴沉,河水在桥下缓缓流过,浑浊而冰凉。传令骑兵抵达奔牛桥西侧,向瑞卡德伯爵传达国王的旨意。
“让我坚持到中午?知道了。”
打发走传令兵,瑞卡德仍然站在原地,隔河眺望东岸连绵起伏的丘陵,没过多久,大片身影越过丘陵,出现在他的视野中。
“嘶,这么多骑兵?等会撤退时,不能走原来的路线,而是进入森林”
奔牛桥是罗马人遗留的建筑,双拱设计,采用典型的半圆形桥拱,长二十五米,宽六米,可以容纳两辆重载马车并行。
按照军校生的建议,瑞卡德在两岸修筑简易工事,东岸矗立着简陋的木栅栏,外侧还有一道浅壕。
相比之下,西岸的防御工事更加坚固,除了壕沟、矮墙,守备团沿着河岸布置一排挡箭木板,中间留有射击孔。
上午九点,法军发动第一轮进攻,维京人的弩矢如飞蝗般从栅栏后射出,法军士兵结成盾墙,缓慢靠近栅栏。终于,盾牌缝隙间猛地刺出长矛,凶狠地扎向木栅后的人影。栅栏缝隙也伸出了维京人的武器,双方隔着木栅栏互相戳刺、劈砍。
僵持许久,随着一声轰响,木栅栏被硬生生推倒。法军士兵涌过缺口,刀剑斧头在狭窄的入口处凶狠砍杀,维京人仓皇后撤,东岸桥头堡迅速沦陷。
然而,这场血腥的战斗才刚开始。
法军踏上桥面,西岸的弩矢攒射而来。桥面毫无遮拦,法军士兵们只能顶着盾牌,在箭雨下艰难挪动。双方士兵拥挤成一团,刀剑砍在盾牌和盔甲上,发出刺耳的刮擦声,不断有人惨叫着栽入桥下的浊流。
早在出发前,军校生们建议伯爵多带些弩箭,瑞卡德全盘接受,找军需官领取四百架轻弩。
轻弩操作简单,集训期间,所有人接触过相关培训,包括随军萨满、文书、马夫这类非战斗人员。
此刻,瑞卡德的四百弩兵位于河流西岸,他们躲避在挡箭板后方,机械地进行装填、瞄准、射击,给法军造成严重伤亡。
上午十点,法军冲过桥面,进攻西岸的防御工事,他们把战死者的躯体推入壕沟,又从后方运来许多土袋,彻底填平这道浅壕。
“这,接下来该怎么办?”
西岸不远处的高地,瑞卡德看着身边的三个军校生,没得到任何有价值的回答,战斗进行到这一步,胜负取决于双方士兵的意志,计谋已经失去作用。
经过反复冲锋,法军攻破矮墙,维京人只剩最后一道防御工事:许多临时建造的拒马。再往后,维京人堆放了许多柴薪,一旦撤退,他们将燃起大火,迟滞法军的追击。
隔着拒马,双方用长矛相互戳刺,瑞卡德伯爵神色茫然,后悔加入这场残酷血腥的战争。
意识到即将胜利,法兰克人的旗帜离开丘陵,缓慢靠近石桥,一大群重步兵紧随其后,给人一种难以言喻的压迫感。
守不住了。瑞卡德让属下准备撤退,内心暗叹:“早知如此,还不如交出指挥权,待在家中睡觉。”
维京人即将点火的瞬间,东岸的法军一片哗然。瑞卡德凝神望去,法军旗帜附近乱作一团,疑似出现某些变故。
这时,西岸的一个青年举着轻弩大吼大叫,“我射中了,我射中了,奥丁在护佑着我!”
瑞卡德找来这人,“你做了什么?”
青年激动地语无伦次,声称自己的弩箭穿过人群,径直射入法军指挥官的咽喉,应该是活不成了。
法军的反应验证了这个说法,前线部队如潮水般退过桥面,第五守备团的士兵没有欢呼,疲惫地坐在地面发愣。
“我,我们打赢了?”瑞卡德难以置信地看向侍从和军官们。
人群传出一个声音:“似乎是这样。”
直至此刻,奥丁的眷顾仍在持续,瑞卡德派人审讯受伤的法军士兵,得知对面指挥官竟然是普罗旺斯的国王。(洛泰尔死后,中法兰克王国分成三份,长子继承意大利、次子继承洛泰尔尼亚、幼子继承普罗旺斯)
“快,写信告知陛下。”瑞卡德情绪振奋,想不到人生经历的第一场战斗取得此等战果,难道自己天生适合指挥作战?
奔牛桥大捷的消息传回雷恩,公爵府大厅集体沉默,参谋长莱夫攥着信件,脸色阴沉如水,“舅舅,这个蠢货搅乱了我们的计划!”
维格陷入沉思,既然瑞卡德伯爵击退法军前锋,疑似击杀普罗旺斯国王,如此一来,伏击失效,这两天的布置全白费了。
但这一切并非瑞卡德的责任,是维格担心这个大嘴巴走漏风声,因此故意隐瞒真相,只是让他驻守奔牛桥。
第五守备团圆满完成任务,维格没理由责怪伯爵,他接过瑞卡德发来的信件,反复阅读被俘士兵的供词。
许久,他开始调整部署,派两个山地步兵营前往奔牛河东岸丘陵,搜集更多信息。
另外,他还让乌特加德的两个步兵团趋近某支法军驻守的村落,试探敌人的反应。
十月十八日,北线爆发大范围的斥候战,树林中,面对这些装备轻型布面甲、配合娴熟的鸳鸯阵小队,法兰克斥候劣势明显,上百人被俘。
综合各部上报的消息,莱夫带着参谋们仔细甄别,筛去某些过于离谱的胡言乱语,在地图添加更多标注。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维格大致找到秃头查理的位置:雷恩东北方向,大约一天半或者两天的路程。而且六万多法军没有聚在一起,预计查理身边只剩2~3万人。
之前猜的没错,秃头查理的主攻方向确实在北线,伺机夺取圣马洛,然后向西切断维京人的退路。
经历奔牛桥之战,普罗旺斯国王疑似阵亡,维格推测法军可能暂缓进攻圣马洛,甚至撤回拉瓦勒。
他逐渐萌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拦截秃头查理,迅速结束这场战争!
十月十九日清晨,维格率领军队离开雷恩,中途汇合乌特加德的部队,总兵力为三万一千人。伯劳鸟率领的九千人也在赶路,预计明天中午才能汇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