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从拯救贾敏开始 第162节

  崇文门外,喜鹊胡同。

  此处虽然已是外城,但因紧挨着内城门,乘车的话两三刻钟就能到六部衙门,故而那些官囊尚可的京官便常赁居于此。

  一处独门独户的两进小院,门头上悬着“秦宅”的匾,内里有轩有圃,屋舍十余楹,用仆四五人,正是新搬来的工部营缮司郎中秦业之家。

  这秦业年近七十,族中少人,发妻早亡,如今仅带着一双儿女迁居于此。

  那幼子秦钟是他五旬之后所得,平日里十分娇惯,如今七八岁的年纪,最恶读书,顽劣异常,与大多数人家老来子仿佛,除了生得粉雕玉琢之外,倒也无甚可说的。

  独那长女秦可儿,却有一段额外来历。

  时人有一习俗,子嗣不旺的人家常会领养/那些八字中有兄弟姊妹的“福娃”/冲喜,以求借运生子,延续香火。

  就如兴泰帝早年间便连续夭折过四子两女,直到收养了其弟一女,序齿为大公主后,后来才得了大皇子姚绍琚并顺利养至成人,如今更是子嗣昌盛,冠绝历代君王。【引自康熙故事】

  而秦业当年也是无儿无女,便向养生堂抱了一个儿子并一个女儿。

  谁知儿子又死了,只剩女儿,大名取作“兼美”,小名唤“可儿”,以为“儿女双全,可心如意”之吉兆。

  待养到七八岁头上,也终于替他引来了命中一子,便是秦钟了。

  如今这可儿年已及笄,生的形容袅娜,性格风流,因素与贾家有些瓜葛,又正逢宁国府嗣爵贾珍为其子求配,便许与了贾蓉为妻。

  眼下已经走完六礼之五,只待下月廿六亲迎之后,从此就是贾门妇了。

  这一日,这位闺中待嫁的秦可儿照例早起请安尽孝,操持家务,等打发了秦业出门上值,送了秦钟入塾读书,便领了自幼使唤的一个丫鬟,名瑞珠的,一起移了睡榻到窗下剪裁缝纫,准备着自个的嫁衣等物。

  虽然这种精细的针线活十分劳心费神,但家中因为她置办嫁妆就已花费了许多积蓄,如今即便不好因太过简陋而损了未来夫家的脸面,却也该能省就省才好。

  好在她心灵手巧倒也不难于此,虽比不得《孔雀东南飞》中刘兰芝“朝成绣夹裙,晚成单罗衫”,但也足够在婚期前置办得周全妥当,不会让旁人瞧了笑话。

  一时忙到日暮时分,中间除了吃饭解手,小憩闲步,以及因秦业回来取东西而耽搁了一会儿外,便几乎都在飞针走线,低头做活。

  饶是秦可儿年轻身柔,也觉有些肩酸颈涨,当下一见天光暗下,便把绣绷一放,轻轻揉着肩颈起身,匆匆去张罗晚饭,只留下瑞珠在这儿收尾。

  依制,六部官员卯时上值,申时散衙,可秦可儿帮着厨娘置办好了饭食,又直等到申末,秦业都还未回家。

  非但如此,更该早早下学归来的秦钟也没见人影,连在他身边伴读的厨娘儿子也没一句话传回。

  秦可儿忙先打发了伴读的老子——家里的更夫兼门房去寻一寻,自己则让闭紧了院门,领着瑞珠和厨娘在门房小心等待。

  但门房出去还没一会儿,家中大门就被“砰砰”敲响,门外更有男声传来:“大丫头,我回来了——”

  声音苍老气弱,份外熟悉,可不正是自家爹爹吗?

  正自眉眼忧颦的秦可儿一时秋眸骤亮,忙忙敛裙上来,就要答应着去打开大门。

  可手都已经搭上了门闩,却又猛然顿了原地:

  平日里爹爹从来都是喊李老爹(门房)开门,怎么今儿就一径喊着我呢?

  除非......爹爹是见到了李老爹出门,甚至更听到了我才刚说话的声音,才会或无意、或有意地如此呼唤。

  那爹爹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呢?

  无意的话,那爹爹就还是想让自己开门的,可如果是有意的话......那爹爹难道是在向自己示警吗?

  而且......不管有意无意,爹爹既到了附近,为何不回家呢?

  秦可儿一时心中念头急闪,正咬着唇儿进退两难,那边厨娘早咋咋呼呼地道:

  “我的大姑娘欸,你快让老爷进来啊,哥儿的事情且得赶紧就和老爷说的!”

  原还动静微微的门外骤然一寂。

  秦可儿心头一跳,忙忙回头向厨娘使着眼色。

  那厨娘一向憨愚,又挂念自家不知所踪的儿子,哪里还管得了这些,当下只胡乱擦着油手,就要上来开门。

  但身后的院墙上忽就有两道黑影轻盈落下,精准地落在厨娘和才出门房的瑞珠身后,娴熟地捂住了两人的嘴,将两人就要脱口而出的惊叫结结实实地堵了回去,然后拖起挣扎不休的两人就进了门房。

  秦可儿双眸瞪得溜圆,却紧捂着小嘴不敢发出半点声音,只忙忙挪到了墙边,畏惧地看着眼前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高大青年,一面连连摇着脑袋。

  养生堂出身的她,打记事起就渐渐学会了察言观色和驯顺忍耐,知道怎么去讨好养育嬷嬷,好多得一些牛奶吃食;

  知道怎么在来收养的老爷太太跟前展示自己的乖巧懂事,好被她们相中了带回去;

  知道怎么孝敬爹娘,怎么管教下人,怎么笼络继弟......

  知道怎么才能更好地活下去。

  不过,这人穿着一身锦缎,生得英挺俊朗,似乎并不像个歹人......

  可他这副翻宅越户的作派,却又怎么也不是个好人的!

  正惊疑着,她就听那人轻笑着开了口:

  “秦姑娘莫慌,我们都是秦部郎的同僚,现保护着他在办一件机密差事。”

  说话间,那人便已打开了大门,放进了外头两个中年汉子,和被夹在当中面色颓唐的自家爹爹。

  ???

  这也能是保护吗?

  秦可儿心中腹诽不住,但看着自家爹爹除了气色不好之外,并无什么外伤之类,心中倒也悄悄松了口气,只一面乖乖柔柔地向着那领头的青年点头应承着,一面期期艾艾地试探着问道:

  “大,大人,我家婢子才刚冒撞不知事,但,但她原还听话的,大人能不能......”

第247章 秦家女妩媚天成

  他们若是肯放了瑞珠,那或许真的没什么恶意,若是不肯的话......那自己还是跑出去喊人好了。

  这胡同里可住着好多官的,只要自己闹出些动静,他们必定就不敢乱来了。

  要不然,他们也不会这样小心翼翼,连说话都轻声细语的。

  秦可儿软语相求间眸光悄转,偷偷瞧了眼敞开的大门和空无一人的门外,心中暗暗打定了主意。

  少女的声音软糯幽媚,直直沁骨入皮,偏又没有半点矫揉造作。

  连久经夹子考验的姚弘旭乍闻此音都觉浑身有如过电,上下酥麻一片,心中直呼厉害。

  不过经过方才那一出,他也知道了这个秦业之女“秦可儿”当真就和原著中一样得聪明心细,不好掉以轻心,因而先随手关门落闩,才笑吟吟地看向了粉面低垂,蛾眉悄蹙的姣美少女。

  借着落日的余晖,倒也一下瞧了个清楚。

  只见她生得眉如翠羽,肌似羊脂,柳腰花体,桃脸蝉发。

  现穿一身半新不旧的藕荷色袄裙,一头浓密的柔顺青丝半挽半散着,顶心簪着一枝素银扁簪,别无花朵,颈后长发披肩,倾泻如瀑,分明不过是极家常的女儿家发式,却有一段自然的风流态度。

  偏生她瞧着多不过二八年纪,却已出落得颜色鲜艳妩媚,身姿曼妙婀娜,尤其是那应该紧束了抹胸,却仍然饱满挺翘的胸前,更是稍稍一动便带起好一阵颤颤巍巍,许是都能跟薛姨妈相提并论了。

  而且,也不知是因她身世坎坷,自怨自艾,还是因她心性高强,欲求不满,那两弯柳眉常颦雨恨,一双秋眸总凝云愁,别有一股子楚楚可怜的幽怨天成。

  哪怕姚弘旭知道,她如今到底还是占了比宝钗、黛玉年岁更长的便宜,但也不得不承认,非如此佳人,不足以称“兼美”。

  单单为了此女,似乎也足够自己趟一趟这滩浑水了。

  心生千念,不过一瞬,姚弘旭随意敛了眼中惊艳,藏了心底欲望,语气淡淡地笑问出声:

  “姑娘的婢女?是瑞珠,还是宝珠?”

  瑞珠倒也罢了,可宝珠早几年就因年岁大了被爹爹转卖了,他如何这般轻易就说出来了?!

  秦可儿惊得秋眸急抬,欲言又止:“你,你......”

  旁边的秦业也听得心惊不住,只当自家早被这群人监视住了,一时脸色越发颓唐,有气无力地长叹一声道:

  “可儿,这儿自有爹爹料理,你且回房去罢。”

  “......是,爹爹。”

  秦可儿轻轻颦了颦眉,微微咬了咬唇,还是落落大方地上前款款一福:

  “民女敬请大人贵安,因我家爹爹年老体弱,肠胃日薄,不知可否请大人开恩,让我家爹爹先用些饮食呢?”

  “姑娘的孝心着实可嘉,不过我等即刻便要走的,想来,秦大人也不急于这一时罢?”

  姚弘旭难掩赞许地瞧了眼从头到尾都在婉转试探,以图自救的少女,然后似笑非笑地问了句一旁满脸沮丧的秦业。

  秦业今儿早领教过这些人的胆大妄为和有恃无恐。

  ——绑架了自己这个五品京官的儿子不说,还敢把信物送到户部约自己见面;

  原以为搬出国公府来就足以让那绑架自家独子的歹人怯惧,不料他们更两眼放光地追问不住,最后更是以让秦钟的性命/逼迫自己交出了备份的账目;

  待他们见到了那账目中牵扯上了九皇子,虽果然被唬得脸色发白,气焰不再,可等那雍容贵气的青年人来了之后,他们却又敢堂而皇之地胁迫自己回来翻找正本。

  显然是笃定了,就算自己不顾秦钟的死活,敢闹出动静引来了兵马司的巡丁,他们也能轻易地全身而退。

  如此种种迹象,无不在表明自己就是被卷入了皇子夺嫡的漩涡,原本以为的靠山反倒成了自己倒霉的根源......

  所以当下早没了反抗的念头,只无奈地赶着秦可儿回房,便领着姚弘旭等人去了自己的内书房,老老实实地从箱底砖下翻出了那几本前任营缮郎宋钟遗留下来的原本账目。

  姚弘旭用汗巾子包了手,接过来粗略翻了翻,果见得相较抄本而言,纸张、字迹都新旧不一,账目也更加详实周密,囊括了宋钟那五六年任期内几乎所有的人情往来。

  虽然多半都是贾珍那几个和九皇子门下秦洛生等人虚报浮冒,以次充好,在包括皇陵、宫殿修缮,仓库、廨宇建造等工程里大捞特捞,但除此之外,也有派遣工匠帮阁老家修漏水,帮尚书家建茅厕之类鸡毛蒜皮的小事。

  甚至最新的几页里面,还有一条帮自家父王整了根大戏楼梁木的记录,而且......赫然就是从修缮皇陵的工程里“省俭”出来的!

  他娘的,自家父王明明在管领着工部,这宋钟如何就敢这样坑他?!

  姚弘旭眼皮跳了两跳,暗暗记下了页码,若无其事地又翻了两页,才随手合上交给了傅恒查验,并让高晋等人再把书房细细搜检一遍。

  一面神色淡淡地扫了眼欲言又止的秦业:

  “秦部郎这些年和光同尘,知情不报,虽有罪却也罪不至死......想来,不至于为了自救,就冒着绝嗣的风险去给好亲家通风报信吧?”

  秦业吓得胡子一颤,忙忙摇手不迭:

  “下官不敢,下官万万不敢呐!下官如今垂垂老矣,死不足惜,只求大人能饶钟儿一命,好让我秦家香火得续啊!”

  说着早已老泪纵横,当下就要撩衣叩首。

  “欸,秦大人年近古稀,怎好如此?”

  姚弘旭连忙拦住扶了他起来,又随口地宽慰了他几句,只说一等此事了结,就会让秦钟平安归家等语。

  秦业想着这些人已得偿所愿,应该再无理由为难秦钟,便也就信了这话,只是才刚松了口气,就又听到面前青年笑吟吟地问道:

  “此事不论最后结果如何,秦姑娘和那贾家子的亲事一定是泡汤了,在下每每思之,心中都甚觉谦然,总要再补偿秦姑娘一段好姻缘才好稍稍安心.......不知老大人意下何如呢?”

  “好姻缘?”

  秦业被前倨后恭的态度弄得一怔,好半晌,才迟疑着抬眸望去:

  “不知大人说的是......”

  姚弘旭抽出折扇一摇,只是笑而不语。

  “.......”秦业揪着胡须沉默了下去。

第248章 姚氏子挥斥方遒

  在姚弘旭未暴露身份的情况下,秦业哪怕应该猜到了一些,终究还是没有松口。

  不过姚弘旭故意表露心思的目的原也只是为了再添一层保险,好让秦业安安分分地等待事情的酦酵。

  虽然就算他这会子去通风报信,那些人仓促之间也绝没法子将/宋钟经手过的工部营缮司账目/重新修改做平,但如果真上演一出“火龙烧仓”的经典戏目,自家老爹没的又要再丢上几分脸面,于兴泰帝心里自然也会更加失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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