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从拯救贾敏开始 第174节

  且说尤乐氏自带尤二姐、尤三姐上京以来,便回了娘家寄居。

  修德堂乐家祖籍江南,原也是书香门第,后因家道中落沦为江湖郎中,又随明太宗朱棣迁都移民而北上顺天,以走街串巷、看病卖药为生。

  如此历经四代,到尤安人祖父时方才攒够本钱开设了修德堂药铺,后因献药有功被兴泰帝赐【太医院吏目(从九品)】之职,一路积功晋【文林郎(正八品散官)】,卒于任上之后更被诰赠【中宪大夫(正四品散官)】。

  由此乐家才得以发家兴业。

  尤安人之父科举不成,后弃文从医,苦钻医术,将其父担任吏目时收集而来的各种宫廷秘方,及乐家数代积累的古方、民间验方及祖传秘方360余种汇编整理,刻意精求丸、散、膏、丹的各类配方,分门汇集成书,最终形成诸多传世之方,并制定下了完善的工艺规范。

  修德堂之药从此声名大噪,于京城同行中脱颖而出,成了御药房的首席供奉。

  其本人也获准在太医院挂职【御医(正八品)】,所以其续弦尤安人之母身上也有个孺人的敕命,人称乐老孺人。

  在十年前尤安人之父去世后,尤安人之二兄乐礼接手了家业,同样挂职【御医】,不过其人医术精湛却经营不善,接手以来修德堂亏损日益严重。

  ——虽然主要原因,是因为御药供奉的药价皆为定数,非圣旨不得更改,而乐家又没有门路能将陈情折子送到皇帝面前,并说服皇帝提高药价,所以原来日进斗金的好生意才渐渐变成了难以承受的负担。

  最终,在抵押了名下所有房田、地产,借来三万两白银自救,却仍无力回天后,于前年郁郁而逝,家业便传到了长子乐以中头上。

  因乐以中尚未及冠,还是个病秧子,所以如今乐家实际上的当家人却是其寡母孺人乐张氏。

  这乐张氏与尤安人同岁,族中有不少人在内务府当差,虽然多不过是些八九品的御膳房领班、皇粮庄头之类,但内中油水都是不少,因此家中颇可过得,倒也正和发迹后的乐家门当户对。

  又因太医院、御膳房、御药房、皇庄这些为皇帝服务的机构,同属于内务府管理,故乐、张两家,连着尤安人先夫家里都是相熟,当年便互相结了亲。

  到了现在,姻亲更厚,如尤二姐指腹为婚的张华,便是乐张氏的本家侄儿。

  因有着这层关系在,乐张氏与尤安人这对妯娌之间倒也还亲亲热热。

  两人又都是心思玲珑有才干的,想着御药在常年亏本,散卖又收益浅薄,便计议着拿下几家勋贵豪族的供奉生意,从而得些进项,来维持生意家计,还了外头债务。

  因有尤氏的关系在,加上贾珍的热心推荐,如今修德堂已拿下了包括荣宁二府、敏国公(九皇子)府、敦郡王府在内的十来家四季药物供奉。

  这等豪门常年需要大量的冰片、麝香等高级香料,还有乌鸡丸、白凤丹、养荣散这些名贵的荣养药物,所以里面利润十分可观,近来药铺账目上也开始扭亏为盈了。

第269章 琼闺秀玉各怀春事

  如此喜事临门,又恰逢乐老孺人六十大寿,家底尚还有些的乐家也就咬咬牙,掏出几百两操办了起来,也好重振声势,凝聚人心。

  早几日便开始张灯结彩,宰猪杀羊,还有打扫街道,施粥舍药,红红火火的好似过年。

  到了初四正日子这天,更是车马盈门,高朋满座。

  除了远近亲友、内务府同僚这些之外,还有敦王府司房(七品)年富、荣宁二府总管赖大、赖二等“豪门管家”在席,由亲家傅试领着乐以中兄弟作陪。

  ——这傅试早年暴发之前乐家正是鼎盛之时,不知怎么他就和乐礼投上了契,一来而去便给子女约定了婚姻。

  等到后来,傅试机缘巧合得以拜在贾政门下,便当真以落第举人的身份选上了官职,且还是个最好的知县官,而乐家乐礼去世,只余孤儿寡母,声势大不如前。

  此长彼消之下,他虽多次生出悔意,甚至暗暗让官媒婆探问过几家口风,终究因长女“貌寝”而作罢,于上年右迁回京履任推官(从六品)之后,捏着鼻子将年已二八的女儿嫁了过来,只留着年逾二十,如花似玉的妹妹傅秋芳,仍旧待字闺中。

  不过,如今见乐家寡妇当家竟然也能声势复振,还与许多高门攀上了关系,哪怕夙来与贾家亲密的他/知道内里与那珍大爷脱不开关系,也不妨碍他眼下热络地与这些豪门管家打成一片,竟丝毫不以举人出身自矜。

  除此之外,威烈将军贾珍人虽未来,却也有寿礼奉上。

  此情此景,真是烈火烹油,更胜往昔了。

  到了午错时分,前头官客还在看戏吃酒,请的是中和园的名班,后头的堂客已撤了席,院子的里却也搭起了家常小巧戏台,请了一起串客(票友)过来唱戏祝寿,刻下正在台上参场,台下几个衣帽周全的小厮伺候。

  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看台上一干凤冠光霞帔的七品、八品、九品的孺人,夹杂着上席几个六品安人,正围簇着乐呵呵的乐老孺人在说说笑笑,并无一个诰命(五品以上)在内。

  一时台上参了场,有小厮捧了戏单至阶下,一个婆子接了,递给了一个穿戴不俗,却体丰肤黑,方脸厚唇,其貌不扬的年轻妇人。

  ——此女便是傅试之长女傅梅。

  傅梅用茶盘托了,挨身入帘递给了婆婆乐张氏,乐张氏接了奉与上席。

  乐老孺人和几个安人谦让了一回,最终到了唯一的现任官员之妻——傅夫人手内。

  傅夫人便点了一出吉庆戏文,然后依次谦让下去。

  等到了尤安人手里的时候,站在她身后的尤三姐便忙忙附耳悄唤道:

  “娘,娘,点出《西厢记》嘛,女儿好久都没看过戏啦。”

  上京已有近月,却苦等“姜夫子”不至,以尤三姐的自信张扬,自不会怀疑自己的美貌动人,只疑心是姜夫子的家人从中作梗——就像是《西厢记》里那可恶的崔夫人一样,死活不让崔莺莺去见出身寒微的张生。

  所以姜夫子才始终未能寻到机会来找自己,只得打发下人送信过来说些甜言蜜语。

  而她又不是男儿身,交不得大官,考不得功名,只能日夜期盼着,就算他始终抽身不得,也要多派派“红娘”才好。

  所以近来她越想越觉得自己与那张生同病相怜,可巧今儿好容易能有戏看——哪怕只是个便宜的“串客班子”,也总要点一出《西厢记》才好解解相思。

  唔,正好那才刚参场的时候,那个小生生得不差,虽不比他英武贵气,但那股子清清冷冷的感觉却有些像他初见的时候,倒也不算辱没“张生”了。

  那边尤安人耐不过她的撒娇,又见尤二姐安安静静地抿笑摇头,便也就顶着一众妇人异样的目光,陪笑着点了出《西厢记》,谦让着传于下首。

  那里除孺人之外,在座的也都是妇人,各家同来的女儿们也都如尤二姐、尤三姐一样站在各自长辈身后。

  只有一个双十女子,虽安然端坐席中,却分明作在室女打扮,姿首清妍,举止闲雅,不如众妇人为伍。

  可众妇人又偏偏先谦让她,都笑说“傅姑娘先点”。

  ——此女便是傅试之妹傅秋芳了。

  今儿贺寿的喜日子里,旁人都是或红或粉,盛装浓抹,喜笑颜开,其乐融融。

  独傅秋芳一身素妆淡服,不掩绝丽姿貌,神色清冷出尘,望之生人难近。

  有人递来戏单,她也就随手接了,随意点了出《牡丹亭》,竟当真不再谦让那些年长,甚至有爵的妇人。

  席中稍稍一静。

  乐张氏忙赔笑上来转圜,接了戏单递回上首的年富之妻。

  大家又足足谦让了半日,终于点完一轮,由小厮传回戏台幕后。

  一时开了场,台上一一地演来,众人才发现,这个串客班子竟出乎意料地很有些功底,身段、台步、唱腔、手势,乃至眼神上,都不比一般的戏园子差了。

  众人无不惊喜称赞,各个都命放赏。

  乐张氏藏了得意,陪笑解释道:

  “寒家非是有意怠慢,实是觉着这起串客能为不差,必不至于污了大家耳目,尤其是里头那位作小生的柳郎君,功夫还要更好不说,就连家世,也原比咱们都还强些的。

  现如今虽败落了下去,一般名声稍差的人家也请他不着,听说,就连宁府的珍大老爷想听他的戏,也得由他性子才成呢。”

  众人听了更喜,也有人奇怪问道:“既是作小生的,之前如何不见登场?”

  乐张氏便笑:“快了,快了,大家莫急,这位柳郎君还有个怪癖,只串风月生旦戏文,且等过了这出,下折便是《西厢》了。”

  爱美人心,人皆有之,方才已经注意到那位柳郎君的不再少数,刻下无不更生期待。

  可这出戏刚刚开场,傅梅便悄悄来与乐张氏说,那位柳郎君突然说他临时有事,今儿只来得及串上一出,要么《西厢》,要么《牡丹》,还请从速回话。

  乐张氏见自己才显摆了一回,柳湘莲就来拆台,心中虽是气恼,却也无法可想,只得让挪了《牡丹亭》到前头。

  相比于一个不听话的侄女,自然还是讨好了傅试视若珍宝的妹子更重要。

第270章 傅秋芳冷面离寿筵

  《西厢记》和《牡丹亭》虽同属传情艳调,词曲也是一般的清丽优美,但前者语言泼辣幽默,气氛轻松欢快,自然下里巴人,受众更广。

  后者诗意更浓,剧情缠绵悱恻,风格悲婉沉重,难免就阳春白雪一些,却又最动闺阁才女的心肠。

  故而当《牡丹亭·惊梦》一出,听到“杜丽娘”唱些什么“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还有“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之类不明所以的话儿,尤三姐便紧紧蹙起了眉头,咬着唇儿很是不悦。

  众妇人纳罕之余也都是沉默,生怕漏了怯叫旁人笑话。

  惟独那始终神色疏离的傅秋芳听得幽幽凝眉,微微入神,一时清眸晶莹,檀唇翕动,似有落泪之意。

  及至那“柳梦梅”出场,声情并茂地唱“则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和“你在幽闺自怜”等句,更不觉心痛神痴,落下泪来。

  众人早听过这傅家姑娘的事情,也都大约猜到了些她的心思,心头虽暗暗哂笑,面上却争相都来劝慰。

  傅秋芳仍是一概不理,只默默拭泪听戏。

  直到听得一句毫不客气的娇哼,“装模作样的老姑娘,可真真好不知羞”。

  她才怔了一怔,泪眼回眸,定定地瞧了会那瞋目竖眉、粉面微扬的尤家三姑娘,旋即便敛裙离席,抬身就走。

  座间蓦然一寂,众人面面相觑。

  乐张氏又气又急,慌得忙去拦劝傅秋芳,那边尤安人也急得去嗔尤三姐,催着她快给亲家姨娘赔礼。

  可两人一个不言不语,只往外去,一个百说百对,就不低头,哪里是能轻易调和的。

  同时又有许多妇人假借着解劝的名头,你一言我一语地煽风点火。

  ——有在乐张氏跟前说尤三姐被尤安人娇惯得不成模样,浑然没顾惜她这个舅母的颜面之类;

  有在尤安人跟前说,乐张氏只顾去讨好亲家的妹子,连她亲点的《西厢记》也说删就删,分明是不大待见她这个归宁的姑太太等语。

  乐张氏、尤安人近来原就生了些龃龉,听了这些话哪怕口中只道“胡说”,却也不知不觉听到了心里,只是因为忙着转圜场面而无暇顾及。

  性情孤介的傅秋芳终究没给面子,只一径领着傅家的婆子、丫鬟,头也不回地去了。

  没一会儿,半大年纪的乐以正更颠颠地跑来,说前头傅试突然拂袖而去,其余年富、赖大、赖二等人也都随着告辞。

  乐张氏原还勉强笑着在傅夫人跟前打圆场,想着这对傅家这对姑嫂不甚和睦,傅秋芳走了也不太打紧。

  此刻却早不觉笑意骤僵,心中对那拿了好处不办事的傅试恨骂不已。

  待到傅夫人与乐老孺人告了辞,领人追着傅试去了,其余妇人见氛围不对,也纷纷上来辞行,戏台上的串客们也都迟疑着下了台。

  欢喜热闹的场景陡然就萧条冷落了下来。

  被扫了兴的乐老孺人一时长吁短叹,埋怨不住,话里话外都在说乐张氏的不是。

  ——说那傅试不过是个举人出身的六品官儿,原先还传出来悔婚的风言,名声很不大好,如今走动起来也只是因为乐家又复了声势;

  而乐家能复声势又全赖尤安人走通了尤氏的门路,得了宁府的照拂。

  故而乐张氏就算想去捧那亲家的臭脚,既不该,也不必当着这许多人落自家人的面子。

  一番话说得原就自卑的傅梅黯然垂泪,说得心里有病的乐张氏登时涨红了脸,张了张嘴想要分辩,但在这个婆婆面前,却又不知从何说起,该说什么。

  又见罪魁祸首的尤三姐得了便宜还卖乖,反拉过了傅梅,与尤二姐到一旁哄慰,自己的小儿子乐以正也跳窜窜地在她们几个跟前送殷勤,一时越发得羞恼相激,满腔的委屈愤懑再难自抑。

  当即便紧赶两步上前,扬手就给了傅梅一个响亮的耳光,恨声骂着她一点用处没有。

  ——大半年时间肚子都没动静,让求傅试帮忙更不敢开口,连本家姑姑要走也熟视无睹,完完全全便是个废物种子。

  傅梅捂着充血肿胀的脸颊,只死死垂着脑袋,强忍着疼痛唯唯地答应着,一句也不敢辩驳。

  看上去十分得凄惨可怜。

  但婆婆管教媳妇天经地义,乐老孺人哪怕知道这个二媳妇是在借机发作,也只是摇头叹息着,扶着同样无奈的尤安人就回房去了,连劝也懒待劝上一句的。

  至于其他人,婆子、丫鬟们早远远躲开了不提,乐张氏最溺爱的乐以正也早吐了吐舌头,贴着墙根溜了。

  尤二姐紧攥着帕子不敢说话,却又因担心着傅梅而不忍离开。

  而尤三姐近来也发现了,自从药铺里生意好起来之后,自家娘亲和这个二舅母之间似乎就陡然生出了许多嫌隙,甚至那日还听到了她们躲在小屋里争驰。

  原还和颜悦色的二舅母对自己和姐姐也渐渐地挑剔起来,比如自己成日家懒懒散散不做针线,还有和外男私通信件之类;

  ——这些自己倒也认了,只是尽也不必她来多管闲事。

  就连姐姐也挨了几句排揎,说她女红做得太慢,还总和两个表兄弟说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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