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敏没好气地瞪了这几个自己一手调教出来的大丫鬟，便托着腮沉吟起来：
“不过给他现买两个...这倒是个好主意，只是不知他喜欢什么样的呢？”
她不禁盈盈抬眉望向了眼前宫镜，里面美人红颜绿鬓如故，两腮暗染蔷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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酉正时分，暮色四合，华灯初上。
十余骑护着几架骡车从盐院驶出，沿着署院街一路东去，汇入了热闹的人潮。
门前林修远阴沉脸驻足半晌，方才要转身回去，一并送行的王景安却笑道：
“贾西宾今儿在醉白楼设宴，不知堂少爷可愿同去？”
林修远一怔：“醉白楼？可婶婶让我在家好生休养的...”
王景安随口笑道：
“林之忠下午出远门了，咱们赶在老爷太太之前回来，谁又能知道呢？”
林修远立马改口应了，早有人赶来马车，一径去了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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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州好，画舫是飞仙。十扇纱窗和月谈，一枝柔橹拨波圆。人在水云天。
广达号汪家画舫，穹篷六柱，旁翼阑楹，锦缆朱栏，红帘彩鹢，直如水中亭榭。
故名“不系园”。
此刻画舫上宫灯连缀，徐徐驶出了北水关码头，沿着河道折向了西郊。
沿途所见者，小秦淮畔临水张灯，交辉焕彩，恍若锦绣白昼；
瘦西湖上银船泛波，星桥火树，好似骊龙逐仗。
不系园缓缓汇入其中，倒也并不十分显眼。
因“不系园”原为汪家堂客（女客）船，故而四面垂帘。
内里榻绣幕，珠箔银屏，屏后还有间更衣净室，香枣厕筹一应俱全。
刻下舱内灯火辉煌，浮翠流丹，燕语莺啼。
十来个俏丽丫鬟，七八个体面媳妇，两三个盛妆姬妾，正如众星拱月般围着榻上两位雍容美妇，凑趣地说话取笑。
却又不住地偷眼去瞧窗前那一对玉树临风的翩翩青年，时不时还掩帕娇笑出声，隐约是些“英武”、“俊美”之类的话。
姚弘旭耳朵动了动，也不放在心上。
只是旁边那香软的身子不知何时又贴上了自己的肩头，弄得他一阵心烦意乱，只得又轻轻推了推小黛玉。
正在赏景的黛玉嘟了嘟嘴，还是乖乖跳下了小凳子，往右边挪了挪步子。
旁边髻挽双鬟，一团孩气的雪雁正也努力踮起脚尖，扒拉着帘缝往外张望。
余光瞥见这幕便忙矮身下去给黛玉搬过了凳子，一面就悄悄瞪了眼烦人的汪雨涵。
第24章 青楼夸乐虹桥夜（二更）
汪雨涵并未察觉，只含嗔带恼地与姚弘旭道：
“怪道子明下午走的时候连个落脚的地方都不肯说，原来你竟是盐政夫人的侄儿。”
“哼，要不是我娘带我来赔罪，还不知道要被你瞒多久呢。”
“咦，这样论起来，那林修远岂也不就是你的亲戚了？
那你还愿意射他，难道...难道是为了弟吗？”
说到最后，她早不觉巧笑盈盈，秋波滟滟，更添三分俏美。
姚弘旭心头一跳，忙挪开了目光，正要说话却又被轻轻拽了拽袖子。
等他顺着那小小的力道俯身下去，便见小黛玉明眸圆圆，脸上满是惊讶和好奇：
“子明哥哥，修远哥哥的额头原来是你打的呀？”
她声音虽压得极低，旁边的雪雁却悄悄竖起了耳朵。
“嘘！”
姚弘旭竖指轻嘘，笑着哄道：
“妹妹别听他的，我一个时辰见才认识了修远兄，之前可从没见过他。”
说着他就横了眼目光躲闪的汪雨涵：“嗣芳，你怎么看？”
“子明说得正是。”
自知失言的汪雨涵忙忙点头，也蹲下身子来哄黛玉：
“那林修远是被我不小心打伤的，林家妹妹可要明鉴哦。”
说着便要解下腰间上等羊脂玉佩来“行贿”。
这人身上好香呀，虽也并不难闻...可他却是个男孩子啊。
黛玉琼鼻轻皱，嫌弃地藏到了姚弘旭身后，星眸忽闪着沉吟了一会，忽得抿嘴一笑，踮脚在姚弘旭耳边糯声细细道：
“子明哥哥放心啦，我才不会告诉修远哥哥呢~”
不待姚弘旭欣慰点头，她又拉过雪雁细心叮嘱着：“雪雁姐姐，你也不许跟别人说的。”
“哦，我知道啦。”
雪雁点了点小脑袋，又双眸晶晶地期盼道：
“那好姑娘.......你能不能也让我站一会凳子呀？”
“唔，那好罢，就给姐姐站...五分罢。”
黛玉摸出了璎珞上系的小金表瞧过，认真地伸出了一只小手。
雪雁喜得眉眼弯弯，连连点头：“姑娘真好~”
黛玉这才小心提着裙子跳下木凳，拍了拍小手便为雪雁计起时来。
雪雁兴冲冲地爬了上去，扒开帘缝往外张望，小嘴登时张得圆圆：
“哇，外头好多的船，就跟星星一样多！不过还是咱们的船最好看~”
“哇，好美的灯火！这得烧掉多少油呀，肯定够买好多好多肉包子了！”
“哇，好漂亮的桥！那边好多的人，好多的花啊！”
听着雪雁不时的低低轻呼，黛玉两腮悄热，偷偷瞧了汪雨涵一眼，便要抬手戳戳雪雁，让她别再大惊小怪的。
汪雨涵虽讪讪地收了玉佩，却也知道自己一个“外男”这般行径确实冒失。
斜嗔了一眼憋笑不住的姚弘旭，她就被那圆圆脸蛋、小小个头的小雪雁吸引了过去，也趴在窗前欣赏起了她早已看厌的夜景，还和雪雁叽叽喳喳地讨论起来：
“咱们的‘不系园’在扬州可是数一数二的大呢，从头到尾有一百单八盏宫灯，琉璃灯更多哦。”
雪雁掩口惊呼：“哇，好厉害！你们家可真有钱！”
汪雨涵语气“淡然”道：
“嘿嘿，一般一般啦，也就能买好多好多的肉包子罢了。”
雪雁一脸认真：“那你们家果然有钱呢。”
所以...刚才的是假话吗？
汪雨涵一愣。
姚弘旭噗嗤乐出声来。
汪雨涵瞪他一眼，仍去与雪雁说话：
“那很漂亮的桥叫‘虹桥’，是前三任盐院大人相次修建的，我外祖和我家里可捐好几万银子呢。”
雪雁点赞：
“哇，那你们家都是好人！我老家的桥破了个大洞，从来都没人修的。”
汪雨涵得意：“嘻嘻，那是！对了，你知道那许多人在干什么吗？”
雪雁茫然摇头。
汪雨涵笑道：“那是府里的大人们，唔，还有我爹他们，一齐在选花魁！”
花魁...那是什么呀？
黛玉踮了踮脚又悄悄站回，仍耐心地计起时来。
花魁？！这些人玩得可真花啊！
目不斜视的姚弘旭把这种封建特色猛烈批判了一通，才贴心地蹲在小黛玉身前，含笑问道：
“妹妹舍己为我，我也无以为报，不如我来抱妹妹看这夜景吧？”
“啊？！”
黛玉瞪圆了眸子，慢慢晕红了小脸。
......
一分之后，雪雁羡慕地仰头看着“高高在上”的自家姑娘，顿时觉得自己脚下的小板凳一点也不香了。
汪雨涵也抬眉瞧了瞧，见那盐政女公子正坐在姚弘旭横放的胳膊上，一手揽着他的肩头，一手小心按着裙摆，眉眼盈盈地十分欢喜，心下也很是有些羡慕：
“可惜海鲲哥只比我大了月份...
不过子明的力气好大，个头生得也高，不知道能不能抱得动我呢？”
回想着那日坚实宽阔的怀抱，她两腮热热地低下头去，接着与雪雁说起话来：
“看到桥下那挤作一团的船了吗？里头便是各家各院的美人姐姐了。
等经过桥下的时候她们便会一一地出来让大家观瞧，桥上的人如果喜欢她们就会买花扔到船上。
到时候谁的船上花朵，谁就是花魁啦。”
“那粉花一朵十两，红花一朵百两，紫花一朵千两。
最贵的就是那几朵反时节的牡丹，一朵便价值万两了。”
雪雁小手悄悄探向了鬓梢的粉海棠，忽闪着大眼睛问道：
“那我能把花卖给他们吗？只卖一两就行了。”
汪雨涵憋笑道：“听说这买花的银子都要交到运库的，只要盐院老爷点头...”
雪雁小脸发白，忙忙摆手：“我...我不卖啦！”
黛玉居高临下地瞪了眼雪雁，皱鼻轻哼道：“雪雁姐姐可真没出息~”
正极目远眺的姚弘旭闻言随口笑道：
“一两可不少咯，我在家里的月例才只十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