暧,咱们若是和香雪、香莲她们一样大就好了,妹妹说,是不是呢?”
张玉兰悄然转过了目光,杏眸忽闪着似乎话里有话。
尤安人心头轻轻一跳,不动声色地偏开了视线,低低地笑了一笑:
“嫂嫂说笑了不是,咱们若真是黄花大闺女的话,哪里还能和他有这等缘分呢。
不过,咱们往后就算不好侍奉他了,却也不是没法子让他念着咱们的......”
张玉兰狐疑地瞥她一眼,声气清清淡淡:“哦?不知妹妹说得什么法子呢?”
“就是......”
腮飞红霞的尤安人抬身坐到了张玉兰身侧,亲密地搂过了她的身子,强忍着羞涩附耳低语了起来。
怕热的张玉兰有些腻歪地抬手推了推她,但等听完了尤安人的话却猛然怔了原地,白皙的脸蛋肉眼可见地涨得通红。
好半晌才稍稍回神,咬着牙低低地啐道:
“好你个没羞没躁的骚蹄子!得了这天大的便宜还不算,竟还想要着要,要偷偷给他生孩子,可真真是异想天开!
就算,就算他真的那样了,那等雨露也不会就给咱们的,我劝你且死了这条心罢!”
尤安人刚才思来想去,还是没想出能说服尤三姐的法子,却突然生出了这个大胆的想法来,此刻听了张玉兰的话却也并不气馁,只又凑过去悄声说了几句,一面还微酸带羡地偷瞧了好几眼张玉兰的丰润红唇。
张玉兰忙忙掩了帕子,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一时听得脸色更红,却又蹙着眉头思索了起来。
直到骡车渐缓,才沉吟着摇了摇头:
“就算得了新鲜的雨露,也得再,再想法子送到最里头去才成,可除了那唯一的法子,这哪里还有其他法子好想的?”
说话间骡车已经稳稳停下,当即就有焦急等待的家奴迎上来请安,忙忙说起了一件要紧的麻烦事。
原是贾蓉下午不知怎么摸进了后院,见尤二姐、尤三姐拉着傅梅在踢毽子,就也腆着脸往上凑,吓得傅梅慌不择路跌落了池塘。
乐以中听闻之后便气得去找贾蓉理论,两人因此就起了口角,最后更动起了手来。
等众人上去把他们分开,乐以中早已鼻青脸肿,贾蓉也是满面青瘀,几乎都是并不严重的皮外伤。
只除了贾蓉脸上被乐以中指甲划出的一道长口子在渗血。
因这伤势,贾蓉便不依不饶了起来,只说他被乐以中故意害破了相,往后的官途大大折损,故而死活要拉着乐以中去见官坐罪。
后来被尤三姐骂了几句,方才退让了一步,说让张玉兰亲自登门赔罪,他才肯抬手放过乐以中一次。
然后贾蓉方才骂骂咧咧地去了,只留下乐老太太等人担忧不住,又不好冒然去修德堂送信,便只得让人等在了门口。
张玉兰和尤安人听了这话不觉相视而惊,心中虽并不十分忧惧,一时却也都是愁眉不展。
尤其是张玉兰更是低低地恨骂不住,骂贾蓉下流没脸,骂傅梅人丑作怪,连着尤二姐、尤三姐也又被骂了红颜祸水,气得尤安人抬手就要撕她的嘴:
“偏你这许多牢骚!自己不敢去找王长子求情,反来怪这个怪那个!
要我说,要怪就该怪你那大儿子,好好的一个男儿,没的留那么长指甲作甚?”
张玉兰直被噎得语滞,却也顾不得和尤安人拌嘴,早忙忙蹙裙下车赶着去瞧自家儿子了。
尤安人也仔细戴好帷帽,匆匆跟了上去。
一时到了正院东厢房,这里乐以中面无血色地躺在席上,神情十分萎靡,从头到脚还都是湿漉漉的傅梅正在一旁小心伺候。
靠窗的案边,同样是御药供奉的育宁堂大夫正皱着眉头在写药方,乐家人在旁围了一圈。
张玉兰瞧得心底骤惊,忙忙上前急声相问。
等众人七嘴八舌地说完,才知道乐以中头里得知了贾蓉的条件之后,竟直接就被气得吐了血!
第287章 王子密奏因利乘便
姚弘旭知道这事的时候早已经过了端午,而且还是仍被蒙在鼓里的尤三姐在赶制香囊回礼的时候随信写来的。
——他那日从大前门归家之后才反应过来,忙让姚梦梦她们又给尤三姐补上了一份与宝钗、岫烟几女相同的宫庭节礼,连尤安人、尤二姐都各有一份稍薄的,不过用的还是“姜夫子”的名义。
因为尤三姐、尤二姐都并未读书习字,所以信是乐以中的妻子傅梅所写,字里行间都溢满了青春女儿的欢喜与思念,还有小小的幽怨与娇嗔。
只在最后话锋突兀一转,提及了贾蓉和乐以中的冲突,小意地询问他能不能帮忙,好让体弱的乐以中不用再受牢狱之灾。
虽说这口吻其实并不大像尤三姐的风格,而且贾珍在知道他在照拂乐家之后,大约也没有任由贾蓉妄为,否则张玉兰再是不好意思,也早该找上门来求助了。
但看在尤三姐亲近到足以让她代写情书的份上,姚弘旭还是在回信中答应了下来,并在已经入府当差的贾琏面前随口提了提。
没几日,在得了甄妃赏赐的许多新鲜荔枝,然后又雨露均沾地送了些给尤三姐之后,虚荣心得到极大满足的少女更欢喜得无可不可,但在回信中也对他的身份越发地好奇起来,又再三追问他什么时候能去看她。
而在信的末尾,还别有一段真诚的感激与惶恐的解释。
——说尤氏不久前已带着脸上留疤的贾蓉亲自登门赔礼了,又说她日前原是被婆婆、丈夫打骂得实在没了法子,本想着一了百了,却被尤三姐找上来写信,然后才鬼使神差地假装着尤三姐的语气开了口,想着只要贾蓉别再找乐家麻烦,她也就能少受些打骂了,末了还说她绝不敢在尤三姐面前乱说话的。
竟分明是猜出了他的身份。
姚弘旭也不以为意,只在后来的信中让她这个嫂嫂多照顾些尤氏姊妹,又稍稍解劝下了这个行间字里确实消极抑郁,几至了无生趣的年轻妇人。
不过清官难断家务事,他自然不会在张玉兰跟前提及这些。
而那妩媚能干的美妇人又是个极懂事的,一干正事都在有条不紊地推进,偶尔见面时除了娇缠不住,总想着早早做成好事外,也并不会多拿乐家之事烦他。
倒是尤安人在亲热之余小意提过两次那乐以中的境况,说他原就体弱多病,这次少年吐血,只怕年月不保了。
又说张玉兰私下里很是难过,更把宁府恨到了骨子里,连带着对她们母女也没了好脸色。
所以她如今便想着早点搬去新家,只是因为尤三姐还坚持要在乐宅等“姜夫子”才作罢。
姚弘旭知道她是在探问自己对尤三姐的安排,话里话外的意思竟是不大反对的。
只是他最近思来想去,还是很有些担心尤三姐的性情,因此只含糊着敷衍了过去。
——毕竟她如今情窦初开就遇上了自己,与原著中的经历已截然不同了,并不好再拿她破罐子破摔下的放浪来作参考,倒是动了真情之后的刚烈更有可能一些。
而在他又不舍得丢开手的情况下,便只得按下性子徐徐图之,先就借着那傅梅的中介书信往来,互诉衷肠,等到开府别居,更加自由之后,再来细细地谋划打算。
至于眼下,虽然太子之议如火如荼,但对姚弘旭来说,还是以纳娶元春之事更为紧要。
而想要纳娶元春,自然又绕不过贾家。
在经过几天紧锣密鼓的筹画之后,这一日,五月初十,一封特殊的奏折经通政司递进了内阁,又由内阁呈进了圆明园勤政殿中。
正卡着宝座上,兴泰帝神色幽幽,倦态隐隐的时候。
殿外当值的姚弘旭无视了宝座后使眼色的梁九功,蹑步上到御案之前,轻轻放下了手内熟悉的奏折,一边恭声提醒道:
“皇爷爷,岳大人、佟大人、史大人现都于殿外求见。”
“哦?三个人都来了?”
兴泰帝抬了抬眼皮,一面顺手拿起奏折翻着,一面随口吩咐道:“都叫进来罢。”
姚弘旭当即领命便去,将至殿门时忽就听到兴泰帝微微惊咦出声,接着更是一声声意义明确的冷嗤嗤的“好”字。
一听便是有人要倒大霉了。
姚弘旭一如往常形状,不掩好奇地回头偷瞄了一眼,却正迎上了皱眉望来的兴泰帝,忙就讪讪一笑缩回了目光,就要快步溜去殿外。
“啪——”
兴泰帝重重一摔手内奏折,声气不善地开了口:
“站住,你这个小滑头,可知道这折子里写的什么?”
姚弘旭规规矩矩地回身站好,老老实实地坦白道:
“回皇爷爷,侍卫规矩不得乱翻乱动奏折,孙臣素来不敢或违,不过,这个折子原有些眼熟,皇爷爷看了又这般生气,孙臣,孙臣或许已猜到了。”
兴泰帝眸中有笑意一闪而过,脸色却更阴沉了三分:
“乱来!朕只让你多学多看,少说少做!这才当了几日差,就全当作了耳旁风不成?
还是说,小小年纪别的没学会,就先学会党同伐异了不成?”
“孙臣不敢!”
姚弘旭连忙适时地大礼拜倒,半真半假地焦声解释道:
“皇爷爷圣鉴,这折子是孙臣属下那三等侍卫贾琏上次得谒天颜之后,自愿坦诚,自愿撰写,自愿奏呈的,还说不如此不足以上报天恩,也不能下慰祖荫。
孙臣虽见他言之凿凿,历历有据,但也不敢轻信如此骇人之事,只得代他递送通政司,特来恭请皇爷爷圣裁。”
“那贾琏朕还有些印象,生得有几分荣国贾家的好相貌,言谈尚可但腹内草莽,做个三等侍卫的也只是勉强,不过,他这一颗忠心倒还算可嘉......”
兴泰帝沉吟着点了点头,又随意摆了摆手:
“行了,且去叫人罢,往后有折子直接带来给朕就是了。
只有一条,自己亲自缮写,不可假手于人,若写得不好,朕可是不依的。”
直呈御前,不经部阁.......这不就是密折了?!
这可是如今督抚和钦差们才有的权力啊!
不过,自己这么个坦坦荡荡的正人君子,好像要了这个权力也没啥用欸嘛。
姚弘旭心内惋惜一叹,一面喜滋滋地答应下来,爬起身退出了大殿。
第288章 出乎意表弘旭受命
不一时,姚弘旭带了岳钟琪、佟竹筠、史鼐三人进来,然后自觉地缩在角落旁听,并没有装模作样地假装不在意,又或者得了便宜还卖乖,非要矫情地等兴泰帝开口留人。
——当然了,这也是他忖度着自己如今的圣眷不差,才敢如此施为,换作别个一等侍卫,此举就足够获罪丢官了。
而兴泰帝虽轻轻瞥了他一眼,但也果然没有什么多余表示,只先抬眼看向了三人当中汗珠滚滚的佟竹筠:
“佟竹筠,你是工部尚书,那你来告诉朕,这事,它究竟是不是真的。”
厚厚的奏折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发出了沉闷的响动。
佟竹筠吓得一个激灵,慌忙俯拜在地,叩首泣诉道:
“臣,臣自入阁以来,便几乎都在内阁当值,一应部务皆循例托与了左侍郎署理,责其上覆管部王爷决断,故而臣已有许久未曾与闻工部事务,一时不敢妄言......
臣失职至此,愧对陛下,枉为人臣,还请陛下责罚——”
兴泰帝微微皱眉,稍稍沉吟:
“户部左侍郎朕倒还记得是卫永福,那管部的皇子,现是哪个来着?朕怎么不大有印象呢。”
“......”
佟竹筠默然怔在了原地,心中顿觉不妙:
陛下这分明就是没对十皇子存着半点希冀,如此自然也就谈不上失望了,那这下想让十皇子担下罪责,只怕也不太能够了啊。
旁边的众人个个眼观鼻鼻观心,也都沉默着没有开口。
只是姚弘旭老实地挪出班来,小声回道:
“皇爷爷,工部管领皇子如今轮到了父王,现已上任了有大半年。”
“老十?怪道朝会上一点声音不闻呢,呵,他倒是当了个好甩手掌柜!”
兴泰帝冷着脸摆了摆手,挥退了如释重负的姚弘旭,又问缄口垂首的史鼐道:
“那宁国府的贾珍既是史卿的姻侄,想来该不陌生,你且来说说,他到底有没有这等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