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轩当即解释道,“此处位于城池中轴,正对六朝皇宫,位于皇宫南方的朱雀位,因此而得名,因其位置重要,后世屡有修缮,是以如今此桥仍在。”
鲁锦点了点头,又问道,“一座桥不够,再选一个渡河地点。”
纪轩想了想又道,“前宋修建的镇淮桥也可,此桥长16丈,为砖石砌筑,坚固异常,可通车马。”
鲁锦又看了看问道,“夫子庙附近没有桥吗?”
“没有,只有一个桃叶渡,而且桃叶渡十分凶险,屡有落水者,宋元两朝时,虽然秦淮河水德不复往昔,但从此处渡河仍然凶险。”纪轩解释道。
鲁锦听的啧啧称奇,夫子庙可是后世的地标,属于到了南京必须打卡的地方,鲁锦本来也不是南京人,对南京不熟,在他朴素的价值观里,如此繁华的地方,没有一座桥沟通两岸简直不可思议。
其实夫子庙的利涉桥是清朝才修建的,一开始是民间个人捐资修建的木桥,走起来晃晃悠悠,后来才改为石桥,清朝以前的元明时期,夫子庙附近只有渡口没有桥。
鲁锦又指向一座标为饮虹桥的地方问道,“这里不能走吗?”
纪轩当即道,“饮虹桥桥如其名,是一座拱桥,拱券极高,马匹堪堪能过,但车肯定走不了,平时更是只有行人步行过桥。”
鲁锦点点头,看看,这就是有当地人,不,有熟悉当地情况的情报人员的好处,能辅助制定进攻计划,减少犯错的机会。
看了看在场诸将,鲁锦当即开始点名分配任务,“通海,德胜,你们俩打南门,杨璟和37团打北门,朱寿和张温打东门,你们俩带禁卫旅一路杀到西门,将建康南北切断,然后再调头往南北打。”
杨璟听到这个兵力布置,当即皱起了眉,鲁锦见状问道,“杨璟有什么问题?”
杨璟看了看四周,见周围都是圣武军老将,董兴尧并不在这里,这才低声说道。
“大帅让董兴尧的37团参加攻城战,这可是一支刚刚归降的人马,而且未经咱们的训练,战力存疑不说,我也不说他们临阵倒戈什么的,哪怕他们只是出工不出力,后果也是很严重的。
“北城地域广阔,比南城可要大的多,只有我的四团主攻,37团若是不出力,那北城的兵力就太少了。”
此言一出,朱寿、张温、俞通海、张德胜几人也纷纷看向鲁锦,他们对这些降将也不太信任,可不敢将自己的后背交给这些降将,万一这些人临阵叛变,自己的部队就很可能陷在城里出不来。
鲁锦却想了想说道,“等打完这一仗,你还要带兵东征呢,你跟我要28个团,我上哪给你弄这么多兵去?到时候扩编部队,肯定会有许多新人,这些可都是降兵降将。
“所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反正晚用早用都是用,何不给他们一些信任。
“再者说,你就算对董兴尧那些降将不信任,也该对我们派过去的训导官有信心,董兴尧挥下的那些降卒,可还等着我给他们分田呢,他们这个时候反叛,对那些士卒有什么好处?”
杨璟闻言一愣,这才突然反应过来,对着自己脑门拍了一巴掌,“是我迷糊了,忘了训导官这茬,好了,我没问题了,大帅继续下命令吧。”
鲁锦又想了想说道,“你要是实在不放心,觉得兵力不够,我再给你加两个火枪营。”
朱寿和张温闻言立刻看向鲁锦,他们也各自只有四个火枪营啊,给了杨璟,还拿什么打东门。
鲁锦当即说道,“我说的是禁卫旅的四个车营,车营的那些兵也配发了火枪,但是自渡江以来,我发现禁卫旅的编制好像有些问题,这个车营除了运输后勤辎重外,好像并没有机会发挥出应有的战力,战后肯定是要做调整的,你们可别忘了,这也是四个拥有火枪的战兵营啊!”
众人闻言恍然大悟。
鲁锦又说道,“正好你们南北两边都是长枪兵,缺少远射兵种,那就把这四个车营的火枪兵加强给你们,通海和德胜各带一个,杨璟和董兴尧各带一个,加强你们的远射能力和兵力,这样应该就没问题了吧?”
“嗯,可以,这样就更保险了。”四人连连点头答应。
于是鲁锦开始详细分配任务。
“朱寿和张温,你们俩带陷阵营和四个火枪营,每人带五个营,从东门杀到西门,先将建康南北切断,然后朱寿领军向北打,张温带二旅向南打。
“杨璟带4团,董兴尧的37团,以及两个禁卫车营,从玄武门进攻往南打,跟朱寿会师之后,再联手向东西两面清扫残敌,先将敌军分割,再包围歼灭。
“通海和德胜也一样,你们俩从南门进攻,通海走镇淮桥,德胜走朱雀桥,向北进攻,和张温的二旅会师后,向东西两面清扫残敌。
“禁卫旅的两个炮营,野战炮和重榴弹炮留在城外,筑造炮台,轰击城墙,掩护大军入城。
“两个轻型榴弹炮连,一共32门炮,分给你们三个方向,一起跟着入城参加战斗,杨璟和董兴尧带十门,一个团五门,确保主攻部队每个营都有一门炮用,用来对付大股敌军,或者攻击城内关隘要道。
“朱寿和张温分12门,你们俩各带六门,打到西门后调头往南北打。
“通海和德胜也是十门,各带五门炮,一个打镇淮桥,一个打朱雀桥,敌人挡在桥头,就直接用炮轰!
“叶升的骑兵团,东南西北各放一个营,拦截可能出逃的敌军,卞元亨暂领的禁卫骑兵营不参与进攻,留下来保护指挥部,看押俘虏。
“杨换和秦昭,你们俩去监督俘虏修筑炮台,用重榴弹炮轰击城门和城墙,掩护大部队进攻。
“杨璟,把城内的作战地图下发到连一级,确保每个连都有一份地图,地图不够就让连长们现在过来抄地图,熟悉城中道路。
“纪轩。”
“臣在。”纪轩没想到现在攻城还有他的任务,听到鲁锦呼唤,当即应声听着。
鲁锦立刻命令道,“叫你的情报小组分出人手,要熟悉城内地形的,给大军当向导,人手不够就从俘虏或者当地去找,务必要让每个连都有一名向导,别在城里迷了路。
“都听明白了没有?”
“明白!”众人齐声应诺,只有秦昭弱弱的举起了手。
“你有什么问题?”鲁锦皱眉问道。
秦昭弱弱的说道,“大帅,重炮重达两千多斤,炮台不好修啊,修的太高了很难把炮搬上去,修的矮了又打不到城头.”
“放屁!”然而还不等他说完,鲁锦就忍不住瞪着眼睛骂道。
“我教你的几何都被你如厕的时候就着屎尿屙出去了?从同一个点射出的两条射线,夹角不变,射线越长,组成的三角形第三条边越长?你忘了?!
“八岁孩童都会的算术题,你现在跟我说打不到?!”
秦昭冷汗都冒了出来,鲁锦身后站着的陶安和施耐庵更是尴尬不已,他们也没学过几何啊,这岂不是连八岁孩童都不如?
鲁锦又压着火说道,“大炮的装药和射角不变,离近了打不到,你不会把炮往后拉吗?三百米打不到就拉到五百米,五百米不行就八百米,再不行就一千米。
“炮台也不用修的太高,修个两三米高,能打到城头即可,炮台后面垫出斜坡,前拉后推的不就上去了?要发挥重炮的射程优势!”
“是,我知道了。”秦昭当即抱拳领命。
鲁锦看他那样,又嘱咐道,“记得在炮位前面修限位坎,轮子后面垫上止退木,减小炮车的后座距离,别从炮台上翻下来。”
“是!”秦昭再次应诺。
鲁锦扫视诸将,再次问道,“还有谁有问题吗?”
“没有了!”
“好了,都各自去做准备,东门朱寿和张温各自带队,北面以杨璟为主将,董兴尧为副将,南边以俞通海为主将,张德胜为副将。
“杨恒!”
“微臣在!”后勤司掌司杨恒当即站了出来。
“你去江边找桑世杰要小船,然后带人把船搬过来,你们三个,各自修各自的浮桥,还有云梯,准备好架桥器材,等炮台修好,开炮压制城头之后,立刻架桥过河,开始攻城。”
“是!”众人再次领命告退。
看着众将离去,陶安和施耐庵都不禁心中感慨,看来这位大帅能走到今天这一步,绝非偶然呐,如此大的攻城战,数万兵马,鲁锦也能安排的井井有条,命令清晰,让诸将各司其职,光是这份指挥才能,不说当个帝王,当个将军已经是完全合格了。
诸将领了命令各自离去,先带着各自的部队抵达作战地点,然后士卒们开始休息,养精蓄锐,营连长们则是被叫到团部开会,领取作战地图,规划进攻路线,分配作战区域,强调巷战要领。
没过多久,纪轩找的向导也到了,于是就把这些向导分配到各连,确保每二百人就有一名向导。
建康城是迄今为止,圣武军攻打的最大的城池,城内街道、河流、桥梁复杂,谁也不敢保证一群外地人进城之后,拿着地图就能找到路。
别说是古代,许多人一辈子连一县之地都没出过,哪怕到了后世,有些路痴到了陌生城市,拿着手机导航都不一定能找到地方,所以鲁锦把能准备的都准备了,给他们配齐了向导,尽量做到有备无患。
营连长们带着向导回去,又重新拿着地图跟向导问路,尽量提前了解一下城内的路况,还有周围的建筑。
杨换和秦昭也没闲着,这两人把鲁锦的单筒望远镜扛了去,亲自测算炮击诸元,确定每一个炮台的位置和高度,然后让那些俘虏修筑炮台,每个炮台都有上百人一起修建,有人取土,有人版筑。
到了傍晚,后勤司的杨恒也带人送来了小船,这种不到十米长的小渔船十分轻便,当初攻打庐州城的时候鲁锦就用过,二十多人就能抬着船走,不过这次是用来搭建浮桥的。
建康城外引秦淮河水做护城河,构成了被称作‘吴中城濠’的水系防御体系,不搭浮桥你连城墙都够不到,对于攻城而言确实造成了不少麻烦。
不过好在圣武军早已今非昔比,能调动的资源极多,为了搭这三条护城河,他都能让人把船从长江里抬过来.
而此时建康城里的元军,完者不花和达尼达思正在城头巡视,两人看着城外圣武军的动向,完者不花指着修筑炮台的地方,不禁疑惑道,“贼兵那是在做什么?好像在掘土,莫非是想掘地道穴攻入城?”
达尼达思摇了摇头,又指向掘土那处的旁边,“那不是在夯筑什么东西吗,似是要建造高台,可能是箭楼之类。”
完者不花却皱眉道,“弓箭射程不过百二十步,哪有修箭楼修的这么远的,这都有快二里了吧,他们拿什么弓能射过来,便是床弩也费劲啊。”
达尼达思也说道,“那也不可能是掘地道穴攻,掘地道哪有跑这么远的,离着城墙越近,挖起来就越省时省力,再说建康城内外皆有大河,他们掘穴入城,难道就不怕水淹吗?”
正在两人争论不休的时候,江浙行省参知政事伯家奴跑了过来,听到两人的猜测,当即说道。
“前些日子有从小茅山跑过来的人说,贼兵有一种大火铳,重数千斤,能将数十斤重的铁球打出二三里远,月鲁大人就是被贼兵的这种火铳击败的。
“敌军修的确实不是箭楼,应该是那种铳台才对,若是传言非虚,这个距离还不到二里,敌军的大火铳是肯定能打到城头的,我们城头的士卒要小心了。”
两人闻言这才恍然大悟,然而伯家奴却更加忧虑道。
“建康城高池深,若只是火铳,我还不太担忧,但昨日将城外的士卒招入城中,今日军中就有传言,说那鲁贼要给士卒分田,免除高利贷,讨回奴隶家眷,如今士气军心都已经开始动摇,我虽杀了几个,可仍然压不住这些传言,这才是比敌军火铳更加恐怖的兵器啊。”
完者不花他们听完也沉默不语,放贷的是皇帝,他们能怎么办,总不能替皇帝给士卒免了贷款吧?
翌日一早,十月初六,炮台筑好,大军吃过早饭休息了一会,到上午九点左右的时候,见各方皆已准备完毕,鲁锦当即下达命令,开始试炮。
轰轰轰轰轰轰————
城外炮台上的重榴弹炮纷纷打出一发试射,开始校正弹道,直到每一发炮弹都能稳定命中城头的时候,才会让各炮全力开火,压制城头守军,掩护三路大军攻城。
第306章 横扫金陵(完)
城南的一个炮台上,试射的命令发出,点炮手立刻用点火叉戳向火门,大炮发出轰的一声巨响,炮弹带着白色的烟迹飞向建康南城墙,火炮也猛地向后一退。
不过因为提前准备了止退木,也就是三角形的长条垫木,垫在炮车的车轮后面,火炮在后坐时实际上是在进行爬坡运动,相当于用重力阻力抵消了一部分的后坐力,使得火炮的后座距离大大减少,只后退了将近两米就止住了后坐。
然后在垫木斜坡引导的重力势能下,火炮自动向前复位,又被前方的限位土坎挡住车轮,让火炮重新停在了初始的发射位置。
这一套依靠重力设计的缓冲复进炮术,极大降低了火炮发射所需的占地面积,也为修筑炮台减小了工作量,这才得以用半天的时间修筑起32座炮台。
轰隆隆如滚雷般的炮声,也给城内外的守军,以及帅府那些文臣官员带来了极大的震撼。
尤其是之前那些负责修筑炮台的俘虏,此时看着大炮开火,忍不住纷纷侧目,他们那天就是被这种神奇的武器给打败的,一些人直到现在,一听到炮声就条件反射的开始害怕。
不过好在,这次他们是有大炮的一方了
还有些俘虏则是对火炮这种武器生出盲目崇拜,觉得圣武军有此种天罚式的武器,定是上天派下来解救他们的,只要加入圣武军,赶走了鞑子,今后的日子就会越来越好过。
鲁锦也在城南雨花台附近的高地上架起望远镜,观察着炮击效果,第一轮试射,效果好的直接命中城头女墙,顿时将一段近两米长的夯土女墙打的垮塌崩倒,坚实如砖的土块四处飞溅,击倒了附近好几个守城士卒,但伤势并不算严重,只有被炮弹直接击中的,才会造成严重死伤。
一些打偏的,或是直接砸在了城墙腰部,被厚实的夯土弹开,或是打高了,炮弹直接从城头划过,不知掉到了城里什么地方。
就以目前这个技术水平的前装滑膛炮而言,想要用实心弹或是榴弹把夯土城墙打成垮塌状态,那简直是天方夜谭,不知得耗费多少弹药才能造成这个效果。
这也是为什么在中世纪时期,中西方的火炮技术发展方向分道扬镳的原因,西方的火炮最初是以攻城为目的发展的,他们是用火炮直接轰击城墙,而明朝却搞出虎蹲炮这种主要以杀伤敌军人员为目的的火炮。
因为西方的城墙多为砖石结构,单层砖石墙体撑死了有一米厚,用大炮真能把城墙打塌。
而中国的城墙多为夯土结构,即便是普通县城的城墙,其厚度也多在六米左右,顶部稍窄,府城甚至能达到十米以上的厚度,都城的城墙甚至有十几到二十米的厚度。
那就是一个实心的大土堆,吸收能量的效果十分显著,对一般的炮击根本不敏感。
按照一战二战的野战工事修建经验,指挥部要挖在地下,里面用圆木做柱子和顶棚,上面再覆盖几米厚的土,用152榴弹炮都打不穿,更遑论中国古代十几米厚的夯土城墙,你用实心弹砸去吧,可能炮管都打废了,城墙也只是掉了层砖皮.
所以用前装滑膛炮攻打中国古代的城池,最有效的方法还是应该以杀伤城头守军为主,把目标放在人身上,而不是跟夯土城墙较劲。
于是鲁锦的打法,就是在城墙的拐角处修筑炮台,顺着城墙的方向发射实心弹,让炮弹顺着城墙的方向打出跳弹攻击,主要用来杀伤守军,而垂直于城墙的那些炮位,先用实心弹破坏女墙(没多厚的城垛),以及敌军的守城器械,最后打开花榴弹杀伤守军。
轰轰轰轰轰轰————
经过第一轮的试射调整后,第二轮炮击的命中率明显提高,打的城头女墙崩裂,一些被铁球直接命中的守军更是直接被打成了零碎,吓得旁边的元军士卒瑟瑟发抖,即便有女墙也挡不住炮弹,更别提他们手中的盾牌了。
嘭的一声巨响,重达23斤的炮弹直接击垮女墙,又向着女墙后面的元军飞去,有个举着盾牌的元军直接被连人带盾牌打成了零碎,当场哼都没哼一声,就变成了一堆零件,撒的城墙到处都是。
后面的倒霉蛋更惨,炮击时正在盾牌手后面走动,被炮弹击中髋部,一条大腿连着屁股直接不翼而飞,腰部也被炮弹打出一个巨大的豁口,躯干里的内脏都流了出来,就这还伤而未死,扑倒在城墙上向旁边的守军哀嚎求救。
“啊!救救我,救救我,我不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