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老不置可否,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而是暂且按下不表。
“我觉得今年的春晚,可以再设立一个奖项,叫‘观众最喜欢的节目奖’。”
方言环顾四周,“分为歌曲类、舞蹈类和语言类,各位觉得怎么样?”
…………
经过一番激烈的讨论之后,方言的提议得以在审核领导中通过。
但关于《吃面条》,依旧保持不小的异议,能不能上春晚,一直拖到了除夕夜当天。
电视机已经普及到了千家万户,而且不少富裕的家庭还拥有了罕见的彩电。
尽管屏幕还只是14英寸,但是在家陪着父母看彩电的感觉,却是那么新奇又温暖。
杨霞就把韩跃民一家三口给请到自家来,五个人整整齐齐地坐在电视前。
“怎么还没开始啊?”
“妈,还有半个小时,您别着急。”
方红和韩跃民互看一眼,情绪激动。
本来自己设计制造出的服装,去年能上燕京台,就已经撞大运,万万没想到今年不仅能上中央台,而且还能在央视春晚赞助打广告。
“能不急嘛!”
杨霞焦急万分,“小樰怎么还不出来?岩子说他坐在第几排来着?”
“第一排呢,镜头一切,准能看到他!”
正当方红等人讨论他的时候,方言被戴临风、王扶霖“堵着”,聊到《红楼梦》。
“9号试拍是吗?”
“没错,边试拍,边训练,实践与理论相结合。”
王扶霖说,包括龚荧在内,第一期培训班将会有60多名演员进组。
由顾问委员会的红学家们亲自授课,比如胡文斌讲“国内外红学研究概况”,朱家溍介绍“《红楼梦》中的北方生活习俗”,邓云乡手把手教古代礼仪,启功亲自示范古人作揖的动作,甚至,还要开设琴棋书画小课堂。
“务必让每个学员研究原著,揣摩角色。”
戴临风说:“然后在试拍的时候,让她们今天演这个,明天演那个,最后根据她们表现的效果,确定角色,等两期的培训班结束以后,就公布选拔结果。”
方言挑了挑眉:“两期?”
王扶霖为难道:“是啊,现在还有些角色的演员没着落呢,特别是贾宝玉。”
方言道:“洪剑涛那几个都不行吗?”
“本来我们也非常属意洪剑涛,可没想到他的额头有一小块疤痕,有瑕疵啊。”
王扶霖叹口气,贾宝玉是《红楼梦》中的男一号,对演员的选择自然到了挑剔的程度。
戴临风说:“扶霖准备年后再去趟川蜀。”
方言觉得很巧合,因为年后自己也要往蓉城走一遭,跟《科幻文艺》的编辑见上一面。
王扶霖追问道:“既然如此,要不就像沪市那趟一样,方老师再跟我们结个伴?”
“正有此意。”
方言满口答应下来,随后跟着戴临风,在活动开场前视察一番。
结果就在演播大厅二楼的幕布后面,找到陈佩厮和朱时茅两人,神情失落,一脸沮丧,完全跟喜气洋洋的氛围格格不入。
毕竟,距离春晚直播已经不到半小时,两人能不能上仍成问题。
“连港台艺人都请来了,还有什么可怕的!你们跟我来!”
方言喊上陈佩厮两人,直接找到了邓在君和黄一鹤。
邓在君沉吟片刻,“这个节目的确没有人说可以上,但是也没有任何人说不能上,我是晚会的导演,我来做决定了,上!出了问题我负责!”
方言拍了拍胸脯:“还有我!”
黄一鹤也终于横下决心,“那就上!不过佩厮、时茅,你俩记住一条,表演时一定要按照审查的本子来,不要添枝加叶捅娄子,一点也不能错,一点也不要改!”
“哎!”
陈佩厮和朱时茅不禁动容,挺大的爷们感动得都哭了。
第319章 难忘今宵
“秦楠!”
“是龚樰!龚樰!”
当龚樰的面孔出现在电视里,围观的少女忍不住地发出了惊叹声。
一时间,不仅仅是家里的女性,原本没啥兴趣的父辈们也坐在了电视机前。
自从《那山那人那狗》、《大桥下面》在去年上映以后,龚樰的国民知名度直线上升,俨然成为女人们追逐时尚的模仿对象,更成为了男人们心目中的银幕女神、梦中情人。
甚至《大众电影》去年的最后一期,就是以龚樰手捧金鸡奖杯的照片为杂志封面。
醒目的标题写着,“华夏的山口百惠”。
这么一位超高人气的女星出现在央视春晚,而且领唱开幕式的歌曲,一下子就把全国观众的注意力牢牢地锁定在电视画面中,就见她和王飞率领着银河少儿艺术团,齐声合唱。
“笑一笑就灿烂,
唱一句歌就舒展。
收集一点一滴,小美满……”
口琴声的伴奏,童音的和声,传来了温暖、惬意、自在的气息,令人不知不觉就一同哼唱起来。
不出意外的话,《小美满》将会成为继《让我们荡起双桨》之后,又一首在校园里广为传唱的儿歌,就像《孤勇者》、《逆战》一样,被小盆友们一遍又一遍地歌唱。
一曲唱罢,春晚才算是真正地开始。
朱时茅、赵中祥、姜坤等人悉数登场,还多了两位分别来自宝岛和香江的主持人。
男的是黄阿原,女的是陈思思。
“呀,咋还有从港台来的主持人呢?”
杨霞盯着电视,目不转睛。
“妈,这不是寓意着两岸三地一家亲吗。”方红笑道,“小樰讲过,这是岩子出的主意。”
“岩子出的主意……”
杨霞眨了眨眼,声音戛然而止,她看到屏幕里灯光暗下,并打出了一行字:
“歌曲:《我的中国心》,表演者:张明瑞,华夏香江歌手。”
下一秒,张明敏登上舞台,身着英伦范儿西装,搭配复古金丝边眼镜,文质彬彬却不失潮流。
就在他在台上唱歌的时候,吴老慈眉善目地看向坐在同桌的方言:
“小方,邀请港台歌手齐聚春晚的这个主意,你提得好啊。”
“您要是觉得好的话,今后的春晚可以继续沿用下去,每届春晚都邀请港台的明星。”
方言道:“甚至可以更进一步,请海外的华侨同胞到春晚上。”
吴老颇为满意地点头,“你在文化系统呆了挺久的,有没有想过换一个环境?”
不等方言开口,边上的朱穆芝第一个不答应。
方小将可是他们文化系统的挚爱,广电系统休想夺人所爱!
迎着两人的目光,方言委婉地拒绝:“谢谢吴老的厚爱,不过我已经从《十月》借调去了《人民文学》,接下来要尽力配合王朦主编,扎扎实实地在编辑部干出点成绩……”
“借调去《人民文学》?!”
吴老不禁意会,直道可惜,晚了一步。
朱穆芝道:“小方,去了《人民文学》以后,要想办法重振茅公创下的这本杂志!”
“义不容辞!”
方言信誓旦旦地保证,余光瞥了眼台上,就见龚樰面朝镜头,微笑地宣布下一个节目。
“舞蹈《雀之灵》,表演者杨立苹,中央民族歌舞团。”
灯光骤然全灭,跟着几束白光射下,轻灵的音乐响起,仿佛有只孔雀沐浴在月光之中。
它骄傲高冷,临水照花,翩翩起舞……
那只手酥软无骨的颤动着,慢慢波动至全身,时如春水,时如流云。
美,有很多种,那身影看去,先觉柔美,渐渐的,柔美中又透出一种挺拔。
杨立苹的美异常骄傲,异常神气,恰如一只不食人间烟火的孔雀。
真不愧是最美梅超风啊!
方言心里暗自赞叹,但也有些许遗憾。
这年头,因为精神文化生活极度匮乏,老百姓看什么都觉得好,都觉得新鲜。
但等西方的霹雳舞、摇滚等舶来品大量涌入的时候,民族舞、民族乐反倒渐渐地不受年轻人的待见,好在豫南台一直坚持了下来。
《唐宫夜宴》、《敦煌飞天》、《洛神水赋》……
中华文化的独特魅力,就在这一桩桩国风盛宴上。
此时此刻,现场,乃至电视机前的观众都能充分感受到了什么叫“自然与民族的美”。
伴随着《雀之灵》的结束,春晚从前期转入了中期,歌也唱了,舞也跳了,场子也暖得差不多了,接着就是一個接一个精彩纷呈的节目,狂轰滥炸而来。
先是《宇宙牌香烟》,然后是《英雄母亲的一天》。
赵丽榕的小品,既不像陈佩厮那样靠肢体动作,也不像赵本善这般靠诙谐语言。
整个风格就像她的老太太形象一样,贴近生活,极为亲和,就仿佛是大岁数的老奶奶逗着孩子们乐呵呵地过年。
而且充满记忆点,像后来的“探戈奏是探戈探戈走”、“麻辣鸡丝”,以及“我心永恒”。
每个小品单独拎出来,都能引发了亿万人的共鸣,比如这个《英雄母亲的一天》。
“司马光砸缸!”
“司马缸砸缸!”
“司马光砸缸!”
“司马光砸光!”
“司马缸!”
“哎,错咧,错咧……..
现场观众眼泪都笑出来了,电视机前的人也东倒西歪,乐得捧腹大笑。
“哎哟哎哟,逗死我了!”
“这老太太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