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言端上了4杯水。
其中有2杯,分给陪同的李小琳和万芳。
李尧堂千里迢迢从沪市赶来,“《大秦之裂变》的下部,是不是这个月就要发表了?”
“是的,巴老。”
方言点头,“就在这几天。”
“《大秦之裂变》的下部不比上部,上部的争议主要在史学、文学,在改革方面只是起了个头,但下部,就是真正地论’改革‘,会有更多人、更多的报刊参与其中,情况只怕会更凶险、更复杂,搞不好会把你卷入政zhi漩涡。”
万佳宝和李尧堂互看一眼。
李尧堂直说:“我跟万兄商量过了,这个节骨眼上,你不宜呆在燕京,最好能到外面避避风头,我打算让小琳以《收获》的名义,给你安排个借调式写作,把你借调去沪市。”
“去沪市?!”
方言大为意外。
借调式写作,就是出版社把重视的作家“苗子”临时调到出版社写作、改稿,在编辑的帮助下,修改自己的作品,直到稿子达到出版要求,当初自己改稿回京,就是这个路子。
“申生在内而亡,重耳在外而安。”
李尧堂就算不念沈雁氷的旧情,但也算他的半个老师,这个时候必须要站出来,替他遮风挡雨。
“巴老,不用了。”
方言说自己准备按照约稿计划去陕北。
“去陕北?”
李尧堂沉吟半晌,“也好,比起沪市,陕北更安全,而且你跟陕北文坛走得更近。”
“而且陕北是三秦之地,对小方这部小说,会有不一样的看法。”万佳宝拍了下他的肩,“等你从陕北回来,记得到我家一趟,我们当面聊聊《大秦之裂变》的话剧改编的事。”
“谢谢万先生。”
方言答应下来,然后礼数到位地把人送出门,一波接着一波,一直到最后一批。
章光年意味深长道:“等你从陕北回来,就把《潜伏》投到《人民文学》吧。”
“好的,章老师。”
“小师弟,私底下叫我‘师兄’就好了。”
“慢走,师兄。”
方言把章光年送上车,而后来到书房,就见沈霜病怏怏地躺在床上,既痛苦,又疲惫。
“岩子,真的谢谢你啊。”
他缓缓地站起身,惨笑道:“要是没有你忙前忙后的话,恐怕我和你嫂子都要累倒了。”
“沈哥,这些都是我该做的,况且我也没帮上什么大忙,一切都有治丧委员会安排。”
方言拉来一张椅子坐下。
“千万别这么说,你简直帮了大忙。”
沈霜脸色略显苍白。
“沈哥,你还是听我的,那些钱……”
方言说的是自己的心意。
《暗战》和《牧马人》单行本的基本稿酬已经全部到手,再加上《大秦之裂变》的稿费,哪怕买了不少字画,照样身怀巨款。
特意准备了一笔钱,毕竟,沈雁氷的钱都捐出去了,沈霜一家三口的积蓄并没有太多。
“不行,不能开这个口子。”
沈霜摇了摇头:“放心,该不客气的时候,我绝不会客气,肯定会找你帮忙。”
“您和嫂子千万别客气。”
方言信誓旦旦地保证。
“对了。”
沈霜走向书架,“爸爸临走之前特意嘱咐过,除了《回忆录》需要的文献资料,这些书籍字画,有一部分都捐出去,还有一部分,要留给你,以后你搞创作,或许还用得上。”
“这……”
方言想要推辞,但被直接打断。
沈霜道:“收下吧,我们之间就不要推来推去,就算用不上,拿去做个念想也好。”
方言也不再推脱,就听他说沈雁冰教的学生虽多,但顶多是对晚辈的照拂和爱护,只能算是记名弟子,真正称得上真传的并不多。
再加上有不少人,不是牺牲了,就是因为各种原因离世了,还有的像章光年,已经年迈,以致于青黄不接,人丁稀少。
“爸爸对你是寄予厚望的,希望你今后能对华夏文化事业的繁荣昌盛多出一份力。”
沈霜话里透着强烈的期许。
“我会的,沈哥!”
方言郑重地点了下头。
雨停下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
从后恩寺胡同回来,方言身心俱疲,走到家门口,脚上一滑,整个人直直地撞在门上。
“岩子,怎么了这是!”
杨霞吓了一跳,立马凑了上来。
“没事,妈,路滑而已。”
方言扬了扬手,疲惫地回到房间。
不一会儿,方红打着伞进屋,“妈,这都两天了,岩子还没有回来呢?”
“回来啦!”
杨霞瞥了眼卧室,“这不,刚回来就躺下,忙了这么久,肯定是累坏了。”
方红听到方言在睡觉,也不去打搅。
等做好了鸡蛋挂面,才喊他出来吃饭,但喊了半天,也不见动静,疑惑地走进了房间。
就见四周一片漆黑,方言躺在床上,盖着被子,方红轻轻地推了几下,“岩子,岩子。”
“呀,额头怎么这么烫啊!”
杨霞感觉到不对劲,伸手一摸。
“不好了,妈,岩子发烧了!”
方红一个激灵,“快送去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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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嫦娥姐姐
杨霞、方红关心则乱,一个普普通通的发烧,误以为得了大病,愣是送到了燕京医院。
现在烧已经退了,但方言抱着来都来了的心态,在出发去陕北之前,给自己做个体检。
这年头,没有定期体检的意识和制度。
除了入伍、入学这种有身体检查的硬性要求,基本上针对的厂矿、纺织等一线职工。
各大国营厂里都有医务室和兼职的卫生员,像方红所在的挂面厂,都会积极地开展女工孕期、产期等特殊时期的身体检查工作。
做完肺听诊、肝脾触诊等一系列检查,就差一项胸透视时,上楼梯时,好巧不巧地迎面撞上了上回的“嫦娥姐姐”,第一次没看仔细。
这一次,方言看得仔仔细细。
天鹅颈,冷白皮,清冷孤傲,仙气飘飘,果然自己没有认错,的确是86版《西游记》里的嫦娥姐姐,就是现在看上去更年轻。
“怎么会是你?”
邱珮凝轻咦了声,眨了眨眼。
“是啊,这么巧。”
方言看到她右脚打着石膏,一手扶着墙,一手拄着拐,艰难地一个一个台阶往向走。
于是,好心地来一句:“要帮忙吗?”
“我一个人能下去。”
邱珮凝边摇头,边小心翼翼地下台阶。
“那你待会儿回住院部,上楼梯的时候该怎么办?”方言想到当时她对自己的一声关切,不忍道:“我跟着,在边上替你看着点,把伱送到你病房的楼层就走,你觉得呢?”
“那就麻烦你了。”
邱珮凝迟疑了片刻,点了下头。
“客气了。”
方言细心地留意,“我上次看到和你在一起的那位是你母亲吧?她今天没有陪你来?”
“我妈妈有急事要办,就拜托了我姐们儿,她们俩估计现在还在路上。”
邱珮凝平稳地下了楼。
一男一女,两人走在过道,沉默了会儿。
邱珮凝透过余光,注意到他手上拿着的单子,“你的脸色好像不对劲,是不是生病了?”
方言如实相告,“现在好了,这不,难得有这个时间,给自己做个体检。”
“体检?你这人真有意思,哪有自己给自己找病看的?”邱珮凝好奇不已。
“这叫‘早发现,早治疗’。”
上楼的时候,方言站在她身后虚扶着。
“你这说法,我还是头一次听到。”
看着他主动保持距离,邱珮凝心头暖暖的,上台阶虽然依旧吃力,但不用胆战心惊。
等到了所在的楼层,方言意识到这里都是干bu病房,挑了挑眉,嫦娥姐姐不简单啊!
不过,自己没打算刨根问底。
“我该走了,再会。”
“那个,谢谢你。”
邱珮凝彻底放下戒心,介绍起自己,但等到方言自报家门,不由一惊:“你叫方言?!”
方言点头:“你好像很惊讶。”
“当然!你跟那个写《大秦之裂变》、《牧马人》、《暗战》的‘方言’,同名同姓诶。”
“你觉得我不是他?”
“不像,你太年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