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我陪你去。”
方言不禁失笑道:“那嫂子那边……”
“先不要告诉她。”
陆遥决定抽到好签就说,抽到坏签,那就是这个道观的签不灵。
………
白云山道观,依山傍水,云雾缭绕。
松柏参天,庙宇林立,四柱三门七楼牌楼,山门上雕刻的”白云山”三个大字,是明代万历的敕谕,以求签灵验而得名。
在不久之后,佳县本地人李有源、李增正结合陕北民歌,在此创造了歌曲——
《东方红》。
陆遥也是听过这事,才想给自己的命运,以及《人生》发表以后的结果,抽上一签。
“岩子,你抽的是什么?”
“苏东坡游江。”
方言咂摸着嘴,“不知道何解。”
“你这求的是事业?”陆遥问。
方言笑道:“可不是嘛,《大秦之裂变》闹翻了天,我给自己讨个吉利,求个心安。”
“我还以为你这年纪,会求姻缘呢。”
陆遥开玩笑道。
“没办法,我跟你一样,太想进步了。”
方言用戏谑的口吻调侃。
“没错,男人在你这个年纪,进步才是第一位的!女人只会影响你创作的速度!”
陆遥看了眼自己的签,笑得更灿烂。
抽的是,鹤鸣九霄,上上之签。
当然,方言抽的也不差,也是上上签。
听着道士给自己解签,“威武逞英雄,时亨运也通,鹿行方见马,遇贵喜重重。”
“威武的样子,方显英雄本色。”
“时运亨通,一切顺利……”
“‘遇贵喜重重’,意思就是遇见贵人,自会云开雾散,喜事一重接一重,直上九重天。”
“岩子,你这个签听上去可比我好!”
陆遥道:“特别是‘苏东坡游江’,苏轼可是一代文豪,说不定你将来也会是大文豪。”
“哈哈,借你吉言。”
两人都抽到了上上签,心情都很高兴。
散步到一个山头时,陆遥突然指着山下说:“我当年穿着件破棉袄在陕北放羊,接下来我要在这里翻江倒海,你信不?”
“我信。”
方言双手叉腰,面带微笑。
“岩子,有句话我要说出来,肯定不好听,但我还是要说。”陆遥道,“你的《大秦之裂变》,在陕北,在全国这么轰动,我真的太羡慕了,你猜我心里是怎么想的吗?”
自问自答道:“《人生》以后,我也要写一部长篇,一部能媲美甚至超越《大秦之裂变》的小说,让整个陕北,整个华夏都为之震动!”
“我相信你一定可以。”
方言拍了下他的肩。
《平凡的世界》可不就是这样嘛。
“谢谢,因为有你,我从来没有这么想要超越一个人,你简直是我进步的动力。”
陆遥抓住拍他肩膀的手,用力摇了摇。
“那就让我们在文学上共同进步!”
“没错,友好切磋,共同进步!”
“不过话说在前头,你的这部媲美《大秦之裂变》的作品,可要交给我负责。”
方言玩味地眨了眨眼。
“这还用说嘛,就我们之间的交情!”
陆遥哈哈大笑,方言也跟着笑起来。
《平凡的世界》,就这么到手了。
陆遥在写完《人生》,带着稿子去白云山道观算卦,就是这个签。
第94章 西影厂吴天名
陆遥讨到了一支上上签,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方言和他从榆林,回到延川。
此时的招待所,不复之前的热闹。
眼瞅着方言已经搬走,陕北的作家、编辑、记者以及文学青年们,也就不来了。
趁着这个机会,方言准备重新搬回来。
于是到陆遥家拿行李,刚到门口,就听到里面爆发出陆遥和林答的争吵声,声音大到整个院子都能听到,争吵的关键就在于——
陆遥只管写书,根本不管家事!
“我现在也不计较你不打招呼,扔下我们娘俩,就去白云山道观了,我就想问问。”
“打你回来到现在,白天见不到你人也就算了,怎么到了晚上,还是见不到伱啊!”
林答语气里充满着愤怒。
“我不是跟你说了嘛。”
陆遥解释说下午到凌晨三四点是自己创作的黄金时间,而早晨相当于休息的时间。
从而,养成了“早晨从中午开始”的习惯。
“可我是白天上班,晚上睡觉!”
林答委屈巴巴地哭诉,本来夫妻之间,就异地分居,一年能见的次数,屈指可数。
结果现在,一天到晚基本上见不到陆遥。
包括孩子在内的一切琐事,都是自己扛。
简直是丧偶式生活!
争吵了会儿,陆遥也许自知理亏,沉默不语,一个劲儿地抽着烟,听着林答泣不成声。
就在此时,屋外传来方言的呼唤声。
“岩子,你怎么来了?”
陆遥皱着眉头,走出了门。
“你看你多粗心,自己在路上给嫂子买的礼物,结果落在招待所,害得我多跑一趟,给你送来。”方言手上拎着一盒水晶糕。
这在陕北,可是奢侈的稀罕物。
得亏延川的供销社也有卖,自己没白跑。
“我?”
陆遥瞪大眼睛,不知所措。
“对啊,你为了省钱,连抽烟的档次都降了,还特意找我借粮票,这么重要的东西,你怎么能落下呢,赶紧拿着,待会儿送给嫂子。”
方言道:“给她一个惊喜。”
陆遥注意到他的眼神暗示,哪怕再迟钝,也明白其中的用意,递去一个感激的目光。
然后借花献佛,拿着水晶糕回去。
一想到陆遥的自尊心那么强,方言本来担心他拉不下脸哄老婆,能不像孙少安一样蹦出一句,“我真想锤死你”,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万万没想到,陆遥竟然办到了。
“水晶糕的钱和票,我待会儿给你。”
“别介,钱和票就免了,哪天你来燕京找我的时候,给我捎上一盒就成了。”
“这怎么行呢,多亏了你替我解围。”
陆遥叹了口气,“要不然……”
“咱们哥俩就别计较这些了。”
方言摆摆手,“不过有句话,本来不该由我这个外人说,但我还是想说,嫂子挺不容易,你在长安,她在这儿,一个人又要工作又要带孩子,能多关心,就多多关心下嫂子。”
“我知道,我知道。”
陆遥从口袋里掏出烟盒,里面一根也没有,只剩下个空壳,既烦躁,又无奈道:
“等把她工作调动的事情解决了,我们一家人团聚了,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的。”
“工作是一方面,生活上也要注意。”
方言掏出自己的香山,拍在他的手上。
“嗯。”
陆遥点了下头,又聊了一支烟的工夫。
方言把在这里的行李打包带走,林答搭了把手,而陆遥说什么也要把他送到招待所。
夫妻俩默契得,仿佛刚才从未发生过。
方言推脱不了,只能由陆遥陪着。
刚回到招待所,就听工作人员说打来了一个电话,指名道姓要找自己,一问谁打来的。
赫然是莫伸。
立刻拨了回去,才知道莫伸从讲习所结业,就调到西影厂当编剧,眼下《大秦之裂变》正热,西影厂自然想要改编拍成电影。
于是,特意派出他和副厂长来谈这事。
“来的副厂长叫什么?”
“吴天名。”
“行,那就定在后天,我在招待所等着。”
挂断电话,方言摸了摸下巴:
“也许嫂子的工作调动问题能解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