氮,磷,尿素,钾肥复合肥,于是他就想搞块试验田试试,如果有用能成,这就又是一块财源,除了能赚点钱,也能帮助乡亲们多打点粮食。书中可记载了,两年后,陕西全境可是会有一场旱灾造成的大饥荒,白孝文他媳妇就是生生给饿死的。
水稻插秧后一周左右尿素加基肥,抽穗时钾肥和氮肥,结粒时候磷肥和钾肥。在黑娃不计成本的投入下,他的两块水田里的长势惊人,金黄的颗粒饱满压得穗子弯腰,全村的人只要过路就会蹲在田埂边瞅着看半天,琢磨黑娃这他么咋种出来的。
鹿三更绝,他在田上的小坡边搭了个棚子守着,白天地头全是人,没人敢偷,晚上就说不定了。
他家的这茬稻子根本就不是拿来吃的,还没收割全村人就上门来求购种子,定金扔桌上就走,拦都拦不住。租给他水田的居然厚颜无耻把五担稻子送家来,好言求说只要换田里的三担就够了。
好险没被鹿三喷走。良种难求,一粒好的种子要经过千挑万选,差点的才进人肚子。
黑娃没有瞒他大,毕竟他才是真正的农人好手,黑娃自己也就是记忆里会点,前世的他根本就没种过田地,那时候他在城市里米面都是买的,更何况施肥这些如果把握不好量就容易把苗给烧死了。
所以,他每次都是和他大鹿三商量着来,一点点的加。鹿三问他这是哪来时,他就扯是从西安城里的洋人货行那买来的。中国此时已经有无机肥了,不过大多数都是外国人带进来的,沿海的南方有人在用,内陆和北方的农人还是在用粪便发酵的有机肥。
稻田被鹿三接手了,黑娃就在家和秋月在院子里开了块地种菜,闲时就去书院和朱先生学习,朱先生很忙,每次解答完他的疑惑就让给他一两本书,让他自己回去慢慢研读。
“你已成年定型,按部坐科对你没意义,多读明白其中的意思就行了,不必深究。”
朱先生知道他不是要以此为晋身,更不可能像自己静心做学问,追求圣人微言大义没意义,读书明事理就足够了。
冷秋月这几日越起越早,黑娃几次醒来都看不到她人,早餐都是凉的。于是在一天清晨天微亮时,按住了起身穿衣的冷秋月,“你和娘到底做甚咧?”
冷秋月俯身亲了下他的脸颊,轻声道:“只是我们妇人家的事,掌柜的不能问。”
黑娃不松手:“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和三嫂子一伙人去葛村拜庙是不是?”
“你咋晓得咧!”冷秋月惊疑道,见他已经知道了,索性也就不隐瞒。
“那庙的菩萨灵的很,去求拜的人好多回去就怀上了,我们去拜拜嘛。”
黑娃脸更黑了,这怕不是菩萨灵的事了,斩钉截铁道:“不许去,我等会上去和娘说,孩子我不急。”
“可我急啊……”冷秋月差点哭了出来,成亲大半年了,努力这么久她还没怀上,现在不止娘难受了,村里的女人都在暗地嘀咕她是个不下蛋的。
平常没事她都不敢去村里闲坐,看谁的眼神都像是在嘲笑她。
黑娃楞了下,把她揽进怀里,安慰道:“怀不怀得上,不全是你们女人家的事,这样嘛,我等会去丈人哪,让他给我把把脉,兴许是我的问题咧,你别去庙里了,我不安心。”
“咋可能嘛,你那么强壮,有问题也是我……”
“好了,这事就这么定了,弄饭去吧,吃完我就去镇上。”
丈夫的话冷秋月不敢再反驳,他平时小事都依她,和自己商量着办,但只要他已经决定了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比如几个月前的闯土匪窝,佃田种稻子,她也曾经反对过。
最后,结果证明他都是对的。
中午,老丈人留饭,席间说了些医书的事,冷先生想把这本书撰抄一份留作收藏,问黑娃同意不。
“爹,书都是你的,你想咋滴都成,不用问我。”黑娃无奈道,这老丈人啥都好,就是死脑筋,分得忒清细。
“你啊,不明白青囊书的价值,这是可以留作传家宝的东西。”
吃完饭,冷先生喝着茶,沉吟了下说道:“你是我女婿,我也不瞒你,你的脉象雄厚没啥问题,我开点药你带回去给秋月养养身子,要是还没有,你就再……”
“爹,打住打住,强壮不代表就没问题,秋月要问,你就说是我的问题,免得她成天胡思乱想,其实我也不想那么早就要孩子,我们还年轻一切都早着呢,以后再说……”
黑娃现在怀疑真是他的问题,他毕竟是附身过来的,原著里黑娃一直到后期娶了城里秀才家的女儿才有的儿子。
冷先生长叹一声:“苦了你啊……”
生不出来孩子的女人,丈夫骂婆家休娘家人都没话说,就是当初嫁娶的彩礼人家要你都得退回去。
纸终究是包不住火,冷先生也没法像女婿说的那样把责任推到他身上去,在一次秋月送妹子回来时,追问她大时,冷先生还是如实告诉她了。
回到家的冷秋月抱着丈夫痛哭了一场,无论黑娃怎么安慰都没用。
如此到了八月下田收割完稻谷时,黑娃受不了她郁郁寡欢的样子,在小院吃完晚饭,拉着她的手去田间散步。
夕阳余晖下,小白狗在前头地坎里欢快的扑腾撒野,黑娃回头看了眼自家小院,说道:
“月儿,我决定了,咱搬家吧,去城里住。”
“为啥?”冷秋月惊讶道。
“我想去见识下城市里的繁华,咱们白鹿原太小了。”
冷秋月用力的抓着他的手掌,低头道:“哥,你去吧我不去,爹娘还在塬上,我在家伺候二老。”
“爹娘年纪不大,能吃能喝能动不需要你在跟前伺候,我给你说,城里有好多咱们白鹿原上的东西,不用牛拉的小汽车,各种好看的衣服……”
“别说了,哥,我不去。”冷秋月仰脸满是泪水,呜咽道:“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你想让我不再受他们的白眼闲话,我不怕,只要哥不休我,我就在家等你……”
狗儿追一只色彩斑斓的花蝴蝶,上下扑通一个没注意从田埂翻了下去,呜呜呜在下头叫唤,黑娃没空理它。
“不走了,咱没孩子就没孩子,我们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谁再敢说半句闲话,我弄死他狗日的,放心,我黑娃绝不会休你,咱快活过一辈子。”
…………
第24章 鹿兆鹏回来了
新稻子收割时,白鹿村有志于购种子的老少爷们都来帮忙了。
一天时间收割打场脱粒全部完成,就在打谷场上,白嘉轩收起秤砣宣布,黑娃家二亩水田产出了一千二百斤谷子,谅是早有心理准备的众人此时也张大了嘴,不可思议的惊呼不绝于耳。
要知道此时白鹿原上最上等的天字号靠近水源的大田,好手精心伺弄一亩最多出得三百来斤,两亩顶天能打到七百斤,也就是十担,按天地人和划分,黑娃佃的这块田只能算人字号,产出只会更少,谁能想到好家伙这直接翻倍了。
总乡约田福贤也在现场,白鹿原上丰收的大好事就是他的政绩,伸手从装谷的木斗里抓了一大把,兴奋道:“经过我和鹿家协商,鹿兆谦也就是黑娃应许了,白鹿村的乡亲三斗换一斗,按量分配一千斤,大家可有话说?”
“没嘛达,我家要换……”
“黑娃仁义啊!”
莫说三斗换一斗,这么好的良种就是五斗也有的是人抢着换,这粒子他们亲手打的,是啥质量他们心里清楚着呢。
白嘉轩主持,全村人帮忙拉回村中的戏台下空地当场兑换,黑娃家种的田地,结果硬是没黑娃父子俩啥事,只能一趟一趟往窑洞拉粮食,二百斤新稻留作粮种,三千斤换回来的做存粮,鹿三感叹还是娃子有先见,多亏多开了口窑洞,不然这粮食都没地方堆放。
鹿子霖也换了,他是乡约多换了两斗,喜滋滋拿回去给他大鹿恒泰瞧,老头放了一粒在口里嚼了半天,咽下后说道:“让你去查他家的肥,有眉目吗?”
“大,你是这个!”鹿子霖翘起大拇哥赞叹道。当稻子抽穗时,所有人盯着稻子数粒,只有老爷子让他去看鹿三施肥,他大种了一辈子田地,村中那块田地他最清楚,再排除种子也是在村里买的普通种后,他敏锐的察觉到问题只能出现在肥料上。
“鹿三防着人咧,每次下肥都是人少的时候,侄子家的小娃子躲着看到了,说有一回看到鹿三撒了白色像精盐一样的东西到田里,但味大刺鼻的很,他躲在下风口眼睛都熏红了……”
鹿恒泰抽着水烟,听儿子说完,慢悠悠道:“你去请鹿三喝酒多喝几顿,慢慢打探清楚,别让黑娃知道,这娃子灵醒得很。”
鹿子霖连连点头,白鹿村田地最多的是他家和族长白嘉轩家,而且他家靠河的上等的田更多,如果能搞到秘方他老鹿家可就发了。
晚上,黑娃家小院,忙碌了一整天的一家人,坐在院子树下吃饭,鹿三喝着小酒尝着新稻米,埋怨黑娃道:“留着做种咧,明年产量绝对能更高,那能吃嘛。”
黑娃笑着给媳妇儿添了小碗,“辛苦几个月了,自家尝个鲜嘛,莫事。秋月,味咋样?”
“好吃着咧,香!”
自那天夕阳下谈话后,她已经想开了,丈夫这么理解她爱护她,自己再让他烦恼就确实不该了。
“大,你把咱们家的肥给嘉轩叔送点,咋用也告诉他,这茬玉米还能赶上。”
“真说啊?”
“说,这不是什么大秘密,大伙现在没问只是没反应过来,明年下了种,就全明白了。”黑娃道。
“那行,我家再种点冬麦就罢地了,到时我去帮你嘉轩叔。”
临走,黑娃又交代道:“不管谁问,都可以说。”
“娃,你咋想的?”鹿惠氏不解道。白家情有可原,毕竟时从前的东家,对自家有恩。帮了也就帮了,咋外人也说咧。
“娘,你就放心吧,儿子有打算,错不了咧。”
半夜吹灯前,黑娃问媳妇儿咋不问他这么干的原因咧,冷秋月笑道:“你错不了,先前那些把你当憨憨的人,最后不都服了你,你这么干肯定有你的道理。我相信你咧。”
成亲不到一年,他置下了两间大窑房,家里该有的都有了,大洋她都藏了五十多个,粮食堆满了,除了暂时没孩子,可以说他家不比塬上的普通人家差。
这所有所有的一切都是他一手干起来的,没有吃爹娘,没有靠岳家。他正在一步步兑现他娶她时的诺言。
冷秋月很满足,她想不到还有能比他丈夫能干的人,也许有,但绝对没有他更疼自己。
农忙告一段落,趁着歇晌的功夫,白嘉轩给大儿子孝文娶了媳妇儿,黑娃夫妻俩主动上门帮忙,白嘉轩拉着黑娃的手,感叹道:“黑娃有心了,你大前些日子啥都给我说了,还送了几大袋料子上来,叔都不知道咋说了……”
“叔,你忘了我是在这个院子长大的,奶和婶从没把我当外人,我家啥事不是您给帮忙张罗的,我上学堂还不是您给送进去的,这一桩桩事黑娃都记着哩,我这点事算个甚,咱就是您侄儿,应该的咧。”黑娃一直想不通原著里的黑娃为啥一直对白嘉轩不对付,也许是为了田小娥,也许是自己那可怜的自尊心?
反正他觉得白嘉轩这个人不错,封建式的大家长,在处理一些事情上难免粗暴了些,黑娃能理解,时代的局限性他已经做得够好了。
席间,白孝文过来敬酒,黑娃笑着问道:“去年咱俩进城时说的话还记得不?”
“当然,等着吧,日后咱俩再比!”
“哈哈哈……”
过的几日,两人在村口碰到,黑娃高声问道:“咋样,美不?”
“美滴很啊!哈哈!”白孝文略带羞涩的把黑娃曾经的话还给他。
说来可笑,白孝文成亲当晚还不知道行房,新媳妇儿在被窝里等着他,他却拿本书在哪夜读,上了炕还嫌弃多了个人跟他抢地方,直到新娘羞答答主动教授他,他才体会到了男女之妙,原来黑娃没骗自己,真滴美的很咧。自此一发不可收拾,连着几晚天一黑就催着媳妇儿上炕。
书呆子不读书了,改而陷进温柔乡了。
两人说说笑笑往村中走去,白孝文突然的一句话让黑娃脸上没了笑容。
“鹿兆鹏回来了。”
“啥时候的事?”
“昨晚,听说是和一个当官的一起回来的,坐的是不要马拉的四个轮儿车。”
………………
第25章 风搅雪
鹿兆鹏回来了,回来当校长了。
黑娃在白鹿仓围观的人群里,看到他和新任的县教育长岳维山联手高高举起的样子。
白鹿仓要学着城里建了一个新式学堂,招收适龄的儿童学生就读,鹿兆鹏被县里指派为首任校长。
黑娃对着瞧到他的鹿校长咧嘴笑了笑,对方也回应了一个标志性的笑容,眼神斜视了下旁边的官员,然后点点头黑娃明白了他的意思。
晚间,黑娃让秋月多炒两个菜,说道:“鹿兆鹏等会要来寻我喝酒,你要是觉得尴尬,我就带酒上去老屋喝。”
冷秋月白了他一眼道:“说甚咧,他要来就来呗,你是我家掌柜的凭啥避。”
进厨房前,又扔下句:“我没啥不敢见的,我还得谢他哩,给了我一个好丈夫。”
天擦黑,鹿兆鹏匆匆赶了过来,手里提着一瓶酒上门。
小院的桂花树下,两人相对而坐,冷秋月从厨房端出炒好的下酒菜,笑吟吟的像是在接待一个寻常来客。
反而是鹿兆鹏有些尴尬,起身叫了声弟妹就不知道说啥了。
“你们先喝着,我灶上煨着鸡汤呢,你黑娃兄弟天天下地累慌了,给他补补!”
“呵呵!”两男人对视一笑,揭过不提。
“我在城里都听说过你的事,亩产千斤的奇迹啊,县里听说我是你同乡,特意找我问过几次了,黑娃,你咋做到的?”鹿兆鹏和他碰了一杯,就直言问道。
“你没回家?”黑娃答非所问道。
“没呢,我住学校。”
“那怪不得呢,你大他都知道啊。”黑娃笑道,鹿子霖为了打探消息,特意请他大鹿三喝了几顿酒,鹿三才告诉他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