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白鹿原开始 第32节

  马虎也发现了,制止手下后,避在一棵树后大声呼叫:“别打了,自己人,自己人。”

  “谁他么跟你自己人,放下枪走出来!”

  “老子陈大帅黑炮营的,你们那部分的?”马虎在前方周旋,黑娃指挥另外两个连的人从侧面悄悄包抄过去。

  “别动,放下枪。”

  “再动老子灭了你们……”

  转眼间形势逆转,大路两边突然冒出的士兵把北洋军的一个排给团团围住,黑娃等到刘玉坤把他们的枪都下了,提着盒子炮走进包围圈里。

  “老子第六镇的,你敢动我试试!”虽然被下了枪,打头的排长依然气焰嚣张。

  黑娃搭眼儿仔细瞅了下,道:“既是友军,我们刚才喊话你聋了?还打伤老子两个兵…”

  “乌漆麻黑谁知道真假,你最好让开路,跑了姓于的你个小营长担不起责!”

  黑娃没计较这个小排长的轻视,问道:“于右任跑了?”

  “你们要不挡道,老子现在已经追上了……”

  蓦地,黑娃顺手夺过旁边士兵的长枪,反过来一枪托砸到这个桀骜的排长的肩胛骨上,怒道:

  “老子帮你长官教教你什么叫上下尊卑!”

  殴打没停,后面的北洋军一阵骚动,围着的士兵也紧张的上前逼进,马虎枪口怼在最近的一个士兵额头上,大声道:“谁他么再动打死谁!”

  “呼!”黑娃把枪扔回给士兵,蹲下伸手拍了拍已经趴在地下的小排长的脸,说道:

  “给你留了脸没打,你得感谢老子!”

  “滚蛋!”

第62章 横渠四句

  于右任此人不光是革命党人,在后世他还是著名的教育家,书法家,文学家。上海大学,复旦公学,西北农林专科都是他参与和支持创建的,可以称之为中国近现代高等教育的奠基人。

  他还是关学的大师级人物,和自己的老师朱先生同辈相称,黑娃在后世的大学里看过他的纪念雕塑生平简介,所以当他在俘虏堆里看到穿着小兵服饰的于右任时,脚步只是顿了顿,在脑海里和报纸上的照片做了下对比,随即如无其事吩咐王德彪带人把这些人全部连夜押送回和尚庙。

  “营长,咱们真没事?”

  “怕个逑,老子两个兵差点就让他给报销了,揍一顿咋了?官司打到大帅哪老子都有理。”

  那个排长临走时的叫嚣让马虎十分担忧,别看他是个连长,但揍北洋军的排长他还真不敢,人家是中央嫡系军,非是他们这些军阀杂牌可比的。

  次日,团部命令黑炮营不必进城,直接返回驻地。折腾了个把月的驱陈结束,黑炮营以被友军击伤两人的战绩,光荣满员齐齐整整回到了猴儿河。

  三百多俘虏大部分被团部提走了,剩下三十多人补充到缺员的连队,于右任和一个他的亲信被编入了伙夫班,专门给营长大人端茶做饭。

  “半楼先生,暂且委屈您了,再等些时日我亲自送您出陕。”

  “呵呵,不急不急,前些日子累坏了,在你这正好歇歇。”于右任笑呵呵的给面前的关学弟子布菜,说完习惯性的摸向下巴,才反应过来自己的美长髯已经剃了。

  屋里只有他们两人,黑娃快速吃完小灶,泡上罐罐茶两人对饮闲谝。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圣往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兆谦如何解读咱们关学圣人张载的横渠四句啊?”于右任吐出枣核,突然问道。

  黑娃沉吟了下说道:“学生见识粗浅,先生且当听一乐,不足之处还请指点。”

  “无妨,咱们闲谝嘛。”

  “为天地立心,小子以为,扬雄作《玄》,可谓见天地之心者。心为身本,家为国本,国为天下本。何为本?根也。人之根为命,天地之根为道,所以,天地之心就是天道。为天地立心,就是要为天地万物守住天心。世人违反天道,就是伤害天道,天心被伤害到一定的极限,则天地崩决。”

  于右任道:“伏羲演易画八卦,文王推至六十四,扬雄作《太玄经》,无不是探索天道之行,你以此做推论注解亦可。”

  能得到关学大师的认可,黑娃备受振奋,继续道:“为生民立命,伏羲以三才立卦称为易。易一物含三才。立天之道曰阴阳,阴阳其气,天道言时;立地之道曰柔刚,刚柔其形,地道言位;立人之道曰仁义,仁义之性,人道言命。

  正所谓有道者长久,无道者短命,小子以为,为生民立命,就是为人们建立人道,辅以圣贤之大义,引导世人接受孝悌、仁义、忠信等道德伦理。”

  于右任颔首,说道:“你之所言,乃小民之命,那我们儒者当何以自处?”

  黑娃凌然道:“我师教导读孟子,其,尽心上篇云:尽其心者,知其性也。知其性,则知天矣。存其心,养其性,所以事天也。夭寿不贰,修身以俟之,所以立命也。即真正的儒者不管夭寿祸福,都坚持修身以待。不知半楼先生以为然否?”

  “然!”

  茶微凉,黑娃一口饮尽,继续道:“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小子浅白理解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两宋理学家普遍认为,儒家学统自孟子之后就中绝了,一千年间学术史,只是查缺补漏而已,对孔孟之道无所发明。所谓“继绝学”,即是在继承孔孟之道基础之上,接续道统,发明创新,述六经所未载、言前圣所未言。

  太平即大同,孔圣礼记·礼运篇有言: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选贤与能,讲信修睦。故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鳏、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男有分,女有归。货恶其弃于地也,不必藏于己;力恶其不出于身也,不必为己。是故谋闭而不兴,盗窃乱贼而不作,故外户而不闭。是谓大同。”

  “书读的不错。”

  黑娃泄气,说这么多在于大家眼里也仅仅只是读过书,于右任笑道:“你这个年纪能认知到这些已经不错了,无须妄自菲薄。”

  添了点凉茶,于右任继续问道:“兆谦对当今之中国如何看?”

  来了,黑娃心头明了,他不会认为一个关学大家会无缘无故和他个丘八讨论关学圣言,想了想还是直言道:“病了,疾在腠理,不治将恐深。”

  于右任心头微动,朱先生这弟子不简单啊,“兆谦认为我等之革命可否成功?”

  “得道者多助,三千越甲可吞吴,百二秦关终属楚。”

  “哈哈哈,兆谦比我们会内有些人更乐观。”于右任大笑望了眼门外,接着俯身近前,目光灼灼望着他道:“兆谦可愿加入我们?”

  黑娃沉静道:“愿助一臂,但此身留待顾家人。”

  于右任不死心道:“有大家方能护小家,兆谦不会不明白吧?”

  “老师着相了,局外未必不能任事!”

  ………

  三日后,黑娃亲自护送于右任和他的亲信离开,到了西安城下双方拱手作别。

  “兆谦,有空来南方走走看看,岭南气象不比这十三朝古都差。”

  “一定,一定!”

  “来日方长,后会有期!”

  烈日下的西安城在于右任看来,暮气沉沉毫无活力,牵着马儿走在大街里的黑娃却觉得家乡的古都是如此之厚重端庄。

  大帅府,黑娃交了配枪,大步迈入督军办公室。

  “鹿黑炮,无故殴打友军,破坏两军军谊,现解除营长职务,改任永宁门监守,即刻赴任!”

  参谋宣布完,不等黑娃辩解,陈叔潘虎着脸说道:“这是为你好!以后你会明白,去吧!”

  黑娃压抑住心里的激动敬礼道:

  “是!大帅英明!”

  ………

第63章 城门监守

  “城门监守是个什么官?”

  “就是守城门啊,负责开关城门,巡逻城墙,检查行人车马啊,以后夜里耍过头了,你可得给哥哥开小门行个方便咧!”王侍卫长笑着解释道。

  “没麻达,哥哥尽管耍去!”黑娃边说边解开军服上的扣子,准备换上低级的士官服。

  王侍卫长阻止了他,“大帅特意吩咐,你鹿黑炮还是尉官,留着吧。”

  打一棍子再给个甜枣,黑娃笑了笑坦然接受,穿着尉官制服去永宁门上任守门官。

  王侍卫长亲自陪同,走完过场送他出来时,给看不出喜怒的黑娃解释道:“人家告状告到大帅这来了,大帅也不好驳了北洋的面子,你暂且在这呆一段时间,等他们退军了再回去。”

  “不不,不回去,我觉得这挺好的,哈哈!”

  “你娃儿别置气。”

  “我没置气,我真的觉得这不错,在城里离家又近……”

  实话总是不能那么让人相信。

  从军未满一年,营长干了半年,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军营中渡过,特别是这次三原之战后,黑娃就逐渐厌烦了军阀间的明争暗斗。

  现在当个小小的城门官挺好,有大把的时间可以好好陪陪家中两位美娇妻了。

  城门监守其实是个很闲又极富油水的小官,手下八个兵轮值站岗监守,当黑娃表示自己很忙没空经常过来时,顶着半边白发的老军头当即投桃报李,拍着胸脯保证这边出不来任何问题,每月还会按时把孝敬给送到家。

  于是,黑娃在连人员都没认清的情况下牵着马儿头也不回的回家了。

  “媳妇儿,我要吃你做的噪子面,油泼辣子!”

  “媳妇儿,我上回买的教学书呢?”

  “……”

  冷秋月一把从某人怀里扯过软软的妹子,掐着耳朵怒其不争道:“天还没黑呢,烧洗澡水去…”

  “哦。”田小娥捂着红透了的脸跑了出去。

  冷秋月拍掉伸过来的爪子,秀眉瞪眼:“鹿老爷,你就可劲欺负我俩吧…”

  黑娃笑呵呵把她揽入腿上,“嘿嘿,多见不日,甚是想念嘛……以后可得有空好好陪陪你们了!”

  冷秋月强忍着蚁痒,轻声说道:“不当那个劳什子营长也好,咱们就在家好好过日子,免得我们天天提心吊胆……”

  “嗯,不当了,过段日子我把城门官也给辞了,咱回咱们的白鹿原上去!”

  “真的?”冷秋月惊喜道,在门口偷听的田小娥也跑了过来,在旁边双眸发亮期盼的看着他。

  城里再好,她们也还是喜欢慢坡下的那口窑洞,那才是她们真正的家。

  “回,等我办完城里的事,咱就回!对了,上回送回来的信你托人捎回去没?”

  “白灵给带回去了,啥事啊那么急?”冷秋月问道。

  “大事,天大的事!”:

  ………

  次日,王曾仙家。

  “这是魏源兄,曾在英吉利学过化学专业,半月前我寻你没寻到,自作主张把魏源兄给请了过来。”

  “你好,你好,我就是鹿兆谦,欢迎你的加入。”黑娃热情的上前握手,现在的留学生都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啊。

  魏源年纪和王曾仙差不多,短发圆脸身材稍胖,同样带着一副圆框的眼镜,对鹿兆谦的热情有些不知所措,被紧握的手想抽回来又抽不动,呐呐言道:

  “鹿董太客气了,客气了…”

  寒暄完毕,三人坐下茶还未喝一口,王曾仙就迫不及待介绍了磺胺制药的进展,言道有了魏源的加入,他们的磺胺粉成本已经基本可以和他出售的价格持平了。相信建厂子规模化生产后,成本还能再下降些。

  “魏源兄也这么看吗?”两人都比黑娃年长,可是他又是大股东,叫哥叫叔似乎都不合适,干脆跟着他们同样的称呼。

  魏源点点头:“原料价格不变的基础上,是这样的。”

  “好,我们重新分配下股权。”黑娃主动提议道,魏源愿意加入自然不能亏待了人家,搞化学的可不止只会做药,必须用利益捆绑住。

  “不用,不用,我就来帮个忙……”

  两票赞同,魏源反对无效,在他们一人减少一成股份下,未来的化学大家被强行入了伙。

  两日后,紧挨着西京医院不远的一处货栈里,门口挂着中华制药的小作坊悄无声息的开张了。

  因为化学原料的特殊性,没有鞭炮轰鸣庆贺,在场的只有王曾仙一家和黑娃家三人,再加上单身汉魏源和聘请的五个工人。

  一群人带着口罩进去参观了一番,出来后冷秋月低声说道:“这就是咱家的厂子?我感觉咋还没白鹿镇上收药材的铺子大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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